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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鞭唤》第一章 闲话肉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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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长忆钱塘,不是人寰是天上,万家掩映翠微间,处处水潺潺。异花四季当窗放,出入分明在屏障。别来隋柳几经秋,何日得重游?

长忆钱塘,临水傍山三百寺,僧房携杖遍曾游,闲话觉忘忧。栴檀楼阁云霞畔,钟梵清宵彻天汉。别来遥礼只焚香,便恐是西方。

长忆西湖,湖上春来无限景,吴姬个个是神仙,竞泛木兰船。楼台簇簇疑蓬岛,野人只合其中老。别来已是二十年,东望眼将穿。

长忆西湖,尽日凭阑楼上望,三三两两钓鱼舟,岛屿正清秋。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别来闲整钓鱼竿,思入水云寒。

长忆孤山,山在湖心如黛簇,僧房四面向湖开,清棹去还来。芰荷香喷连云阁,阁上清声檐下铎。别来尘土污人衣,空役梦魂飞。

长忆西山,灵隐寺前三竺后,冷泉亭上几行游,三伏似清秋。白猿时见攀高树,长啸一声何处去?别来几向画阑看,终是欠峰峦。

长忆高峰,峰上塔高尘世外,昔年独上最高层,月出见觚棱。举头咫尺疑天汉,星斗分明在身畔。别来无翼可飞腾,何日得重登。

长忆吴山,山上森森吴相庙,庙前江水怒为涛,千古恨犹高。寒鸦日暮鸣还聚,时有阴云笼殿宇。别来有负谒灵祠,遥奠酒盈卮。

长忆龙山,日月宫中谁得到,宫中旦暮听『潮』声,台殿竹风清。门前岁岁生灵草,人采食之多不老。别来已白数茎头,早晚却重游。

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潘阆《酒泉子》

北宋庆历五年,争战略止,天下稍安。其时大宋南北有四大繁华都市,即为汴京、杭州、扬州、泉州四城。杭州为江南地区首席重镇,号东南第一都会,印刷、丝绸、陶瓷、酿酒、食品、造船产业发达,对外贸易极为密切,又是当时四大商港之一。故杭州城人烟生聚、市肆繁荣、屋宇密集、接栋连檐、巷陌窒塞、车马繁多,一片昌盛景象。

入秋时节,天气转凉,秋风拂来,送走了延续数月的闷热暑气。只是商业贸易的气氛却不受气候影响而转冷,杭州城依然处处繁华热闹,而吴山脚下的清河坊,更是商贾云集车来人往。这清河坊聚集了杭州最多的古玩书画及珠宝玉器店铺,一年四季皆热闹非凡。两大珠宝行“聚珍堂”和“汇宝斋”临街对峙,皆是门面奢华、富丽堂皇,犹如暗自挑衅叫阵一般,卯足了劲吸引各方来客,成为清河坊独特一景。却也正好印证了杭州商业竞争的激烈。

商街背后紧靠吴山有处林地,虽仅百步之遥,气氛却与清河坊截然不同,一片静谧祥和。四周大树环绕,修竹茂林,更有鲜花碧草点缀其间,环境十分幽美。只见一棵大树下围坐着一群人,当中是一个老说书先生,周围有不少老人和中年『妇』女,还有几个孩童,正自聚精会神地听那老者说大书。

陈唤从聚珍堂出来,想去找人玩耍,便径自来到后街林中,看见那些人正听大书,便也走了过去。他个头小,看不见前方,便爬上了一颗大树,在横枝上坐下,从怀中掏出方才出门时舅妈冯巧帘给他的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听了起来。

只听树下那老者说道:“列位看官,这段《双鞭呼延赞》便说到这里,想那呼延赞老将军戎马一生,乃我大宋之擎天玉柱,那敬山公呼延丕显幼年智擒潘仁美,为国立下大功,后纵横沙场号令军界,何等的威风凛凛。呼延家将世代忠良,不料却惨遭『奸』佞迫害,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当真是老天不开眼,任由邪魔当道英烈蒙冤!只是我大宋百姓却不曾忘记呼延家将的英名,接下来老夫给大家再说上一段,便是讲那敬山公呼延丕显如何遭受陷害魂归枉死城的故事。列位请听《肉丘坟》。”

陈唤顿时苦了脸,暗道:好生无趣,我还当是什么好听的,原来又是呼延家将的故事,闭了眼睛都能背得出来,叫人真当没劲道!原来在杭州生活的这些年中,赵月奴早已将当年京城名门呼延氏的种种轶事都讲给他听,且前后反复无数遍,有时还故意出题让他思考解答,是以他早把呼延家将的事迹背得滚瓜烂熟,再无半分新鲜感,此时兴致勃勃来听说书,居然又是呼延家将,自然免不了大失所望。只是现下都已经上了树占了位,要他走掉却又有几分舍不得,沉『吟』一阵,终究还是坐着听了下去。

那老者说道:“且说汴京本有六大名门世家,分别为杨家、呼延家、高家、郑家、曹家、折家。其中最有名的当数杨家,当年杨老令公和杨家七个儿郎的英雄事迹,当真是脍炙人口莫有不知,如今杨家凋零,仅剩两个男孙和一大帮寡『妇』,但是只要折老太君和那浑天候穆桂英仍在天波府,便无人胆敢小觑杨家将。六大家族中的曹家和郑家二十年前搬出汴京,郑家去了相州、曹家去了大名府,此后汴京只剩四大家族,其中官位最高、权力最大者,便是那呼延氏的当家人敬山公呼延丕显。呼延丕显乃前朝大将军呼延赞之子,少年成名,立功无数,这个前面已经说过,老夫便不再赘言。却说呼延丕显一生忠勇,乃是当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他严于律己、刚正不阿,在大宋军中具有极大的威望,素来为人称道,当今天子能有这等大忠臣,那是何等的幸事!但自古忠臣总要受人嫉恨,朝中自然也有一批『奸』诈险恶的卑鄙小人,因呼延丕显在朝而侵犯了他们的私利,便挖空心思要整治呼延丕显。列位看官,常言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卑鄙小人阴险狡诈,最是防不胜防,一不小心便会偷偷给你捅上一刀,当真再也可怕不过。想那呼延丕显乃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从来不懂偷鸡『摸』狗暗箭伤人之道,自然也缺乏应对经验,一个不慎便着了道。而那个陷害呼延丕显的阴险小人,正是当朝太师庞籍。”

旁人大多知道这段典故,但此时重温一遍,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附和。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嘲笑声:“老头儿胡说八道,庞籍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判官,哪里是什么太师了!”

老者怔了怔,抬头看去,见是一个不过十岁挂零的小男孩,手里拿了一串冰糖葫芦,吊儿郎当地跨坐在大树横枝上,正吃着那红糖山楂,满面皆是不屑嘲弄的神情。老者见他长得颇为清俊漂亮,可惜一副神情却如同街头地痞流氓一般,心中微感可惜,也懒得搭理,便只摇了摇头,又垂下脸来继续往下说。

“却说那庞太师庞籍,可也不是简单人物,此人最善于钻营,什么巴结讨好、阿谀奉承、拉帮结派、上下疏通,那是样样擅长、件件精通,因此短短几年工夫便从一个小小的判官做到了当朝太师。列位也许要问了:就算庞籍会拉关系走后门,也不可能蹿得这么快啊!大家有所不知,这庞籍拉的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他直接把关系拉到了当今天子那儿,有咱们皇上给他做靠山,他蹿得能不快吗!你要问他怎么跟皇上拉上的关系,嘿嘿,多简单的事儿,皇上要的是什么?后宫佳丽啊!庞籍他有个天香国『色』的美貌女儿,只需这么往后宫里一送,皇上当时就看对了眼,喜欢得不得了,于是皇上将庞籍的女儿册封为贵妃,做了后宫的西宫娘娘,你想想,西宫娘娘可是仅次于正宫皇后的贵妃啊,当真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这么一来,庞籍父凭女贵,立即平步青云,不过一两年功夫,他就当上了大官,成为当朝太师……”

忽然只听头顶那小男孩哈的一声笑了起来,道:“老头儿就会瞎造谣,庞籍之女庞媛进宫时册封的是美人,后来才封为贵妃,到现在也一直是个贵妃,可从来没当过什么西宫娘娘。”

老者总是被打断话头,心中颇有不快,重重咳嗽几声,但见观众皆不在意,只盼自己说下去,便也懒得跟小孩计较,只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常言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列位,这庞家可是有两人得了道,自然更了不得啦。不止庞籍父女一飞冲天,就连庞家的子侄亲眷甚至那些门卫下人,都跟着趾高气扬起来,在京城里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令京城百姓敢怒不敢言,一见庞家人出现便避之唯恐不及。且说一日正午,那庞籍的两个儿子在汴京大街上闲逛,突然看见一男一女两夫妻在街边卖艺,那女子长得是又水灵又美貌,如同天仙下凡也似,庞籍的儿子庞龙和庞虎一看之下,当即便动了心……”

正说到关键处,头顶那小男孩再次大笑起来,打断道:“老头儿除了瞎掰啥也不会,哈哈!什么庞龙庞虎,庞籍的儿子一个叫庞昱、一个叫庞琦,从没听说过有叫庞龙庞虎的,说个大书也恁地不用心!”

老者连番被他打断,早憋了满肚子的火,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身来,指着那小孩骂道:“你是谁家的娃娃?怎地如此没家教,我自在此说书,你三番五次捣『乱』作甚?”

小男孩自然就是陈唤,此时兀自好整以暇地吃着冰糖葫芦,对那老者笑道:“你说大书总是出错,我听不过去,自然要给你纠正错误,这也对你有好处,你便虚心接受了罢。可别不服气,我说的没一句是假的。”

老者见他一个小孩子却嬉皮笑脸,一副痞子相,心头更是不悦,正要开口训斥,忽见那些观众大多没有吱声,只是神情古怪地瞧着那小男孩,均百般无奈的模样,他行走四方以说书为生,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心中突地一跳,寻思:难不成这小娃娃有点来头、是以旁人对他皆敢怒不敢言?念至此便悄悄问身边一『妇』人:“敢问这位夫人,这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孩子?”

那『妇』人压低声音悄悄地道:“老先生,这个孩子你可惹不起,他是聚珍堂的小少爷,咱们这清河坊三百家店铺,他们聚珍堂一家至少也顶咱们一百家,这孩子自小就是这个样,谁惹了他谁就倒大霉,吴山下方圆几里之内无人不知。老先生,你就当没听见,继续说你的大书,可千万别跟这小魔头较真!”

老者顿时吓了一跳,他从北方南下来杭州行游说书,虽不过三四个月时间,可也听说过聚珍堂的大名,知道那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珠宝玉石大商家,自己一个小小说书人自然万万得罪不起,如今聚珍堂的小少爷就在面前,更是无论如何也发作不得,以免惹祸上身。于是便坐下身,取出水壶喝了几口水,微笑道:“江湖评书,一切只论事物,人名大多为虚构或修改,以免引起纠纷,咱们自然不可当真,只需听故事发展便是,只要老百姓喜闻乐见,就是好的。”

陈唤笑道:“老头儿,不管你怎么解释,只要你说错了话,我还是会当堂给你指出来。”

“老夫也欢迎这位小公子指正,”老者的口气已柔和许多,见陈唤不再言语,便继续说了下去,“却说庞籍的两个儿子看到那对年轻夫妻中的妻子十分美貌,顿时起了邪念,要将那女子占为己有。于是两人便走了上去,对那女子说;‘小娘子,你这般美丽动人,何须在此卖艺糊口,不如跟了大爷我罢,只要让我快活,我保你以后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列位看官,自古贪图富贵抛弃丈夫的女子确有不少,但这一回庞家兄弟却看走了眼,那女子毫不动心,冷冷说道:‘两位找错人了罢。’说着便收拾器具准备离开,庞家兄弟当即挡住去路,那男子喝道;‘好狗不挡道。’哪知这句话激怒了庞家兄弟,顿时飞身向他扑来,口中骂道:‘你这贱民,今日若不把这女人留给爷爷,爷爷便让你横尸街头!’这夫妻二人都是练家子,身手从来不凡,如何会畏惧两个纨绔子弟……”

说着不由抬头望了望上面的陈唤,只见他已吃完冰糖葫芦,正闭着眼休息,一条腿在众人头上晃来『荡』去。老者心下叹息,暗道这孩子便是活生生的纨绔子弟样板,继续说道,“只见这对年轻夫妻施展开身手,当真是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霸王龙,不过十余合,便将庞家兄弟打得节节败退,只是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庞家兄弟身后尚有大队跟班人马,这对夫妻武艺虽强,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等那些恶奴打手纷纷扑将上来时,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庞家兄弟疯狂叫嚣,要手下将那男子打死,活捉那女子,旁边有不少汴京百姓,却慑于庞家兄弟平日里横行霸道,无人敢上前相助,眼看那对夫妻就要遭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街角处来了一队人马,当先一名威风凛凛、神勇过人的大将军,只见他面如墨漆、虎口铁齿、环眼圆瞪、虬髯如针,身高足有一丈二,胯下一匹四蹄踏雪乌锥马,手持两支乌金竹节鞭,犹如天上武曲星下凡、又似西楚霸王再世重生。只是一人,却好像千军万马一般气势汹涌,就此来到众人面前,牙迸春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呔!何方狂徒在此撒野!’列位看官,这位天神一般的大将军,正是咱们要说的敬山公呼延丕显。”

“好!”众人听得热血沸腾,顿时连连喝彩:“果然不愧为大英雄、真豪杰!”

陈唤却又笑了起来,『插』嘴道:“老头儿,呼延丕显可不是黑脸,他也没丈二高,只是脾气倒也差不离,确实火爆得很,这回就算你暂时过关了罢。”

老者听到他的笑声便已心下惴惴,听他终于放过了自己,心中顿时一宽,长长吁了口气,便接着说下去,不过他也是聪明人,却不再说庞龙庞虎,只以庞家兄弟统称之,道:“呼延丕显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庞家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却惟独怕这呼延丕显,见他跃马冲来,顿时吓坏了,当即命令手下退开,那对夫妻此时已精疲力尽,见来了救星,当下上前跪倒在地,连呼‘将军救我’,那小娘子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呼延丕显一听勃然大怒,庞家兄弟见他发怒,只吓得两脚发软,连忙说道:‘咱们只是路过、只是路过,现下没事了,咱们这就走。’说着便要离开,但却被呼延丕显阻止,喝道;‘你二人目无王法,当街强抢民女,今日不给你们留些教训,我呼延丕显如何面对此地百姓!’说着命手下将领把庞家兄弟捆得结实,就此按倒在街头,向四周百姓喝道:‘乡亲们,今日我便在此严惩此二人,给我一人痛打五十大棍!’一声令下,手下军士便即挥动军棍狠狠打了起来,四周百姓叫好连天,纷纷鼓掌喝彩,庞家兄弟鬼哭狼嚎,连喊饶命,过不多时,五十军棍打完,庞家兄弟已是屁滚『尿』流威风扫地,那些跟班哪敢多说半句,抬了二人连忙逃窜回去,急急如丧家之犬。呼延丕显给了那对夫妻一些钱财,让他们回去安生,随后率军离开,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欢呼叫好。”

众人连连拍手称赞道:“真当英雄!真当英雄!”

老者见陈唤未作反应,心中更喜,连忙紧接着往下说:“列位看官,呼延丕显见义勇为严惩恶徒,本是大快人心的大好事,可惜当时小人得志,此事便为呼延氏一家带来了灾难。列位不妨想想,那庞太师作威作福,素来嚣张跋扈惯了,如今两个儿子被呼延丕显当街痛打,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没过多久,便对呼延丕显展开了种种报复。只是呼延丕显何等样人?不仅在朝廷势力雄厚,在军中的威信更是根深蒂固,庞籍虽然做了太师,也还奈何他不得,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几个回合,庞籍不但没占到便宜,还吃了小亏。于是庞太师又生出一计,便去求见女儿庞贵妃,要她在皇上耳旁吹吹风,惩治呼延丕显。哪知这庞贵妃却比老父更毒,不但在官家身边大肆污蔑呼延丕显,甚至还亲自出动,要治呼延丕显于死地。”

这时陈唤又开口了:“老头儿,我再纠正你一次,其实庞媛设计陷害呼延丕显之时并未进宫,还是个民间女子,而且真正和她商量陷害呼延丕显的根本不是她父亲庞籍,而是当今天子宋仁宗,宋仁宗早经庞籍介绍认识庞媛,那时呼延丕显威望太大,仁宗亲政不久,要拿他开刀,便和庞媛密谋设计。你也不想想,那时的庞籍不过小小一个御史大夫,以他的力量如何动得了呼延丕显这等枢密院头号重臣?想整死呼延丕显的除了仁宗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个能耐。”

老者听得一愣一愣,心中忖度:这娃娃说得头头是道有板有眼,倒也不是胡搅蛮缠,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这些,当真邪门。其实陈唤一个小孩如何懂得这些典故,在此一本正经说了半天,基本都是照搬赵月奴的原话,顺便卖弄一下学问罢了,却不知这番惊人之语立时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先前那『妇』人急于听故事,忍不住对陈唤道:“我的小少爷,老先生只是说大书,不是研究历史典故,你又何必计较,只要咱们听着高兴便成了。你行行好,就让老先生把大书说完了罢。”

陈唤笑道:“那是自然,咱们接着听便是。老头儿,还不快说!”

老者停止思索,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细细看了陈唤一眼,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且说那庞贵妃设下一计,便即付诸行动。几日后她言称要去相国寺祭拜,并亲自点名要呼延丕显做守卫,呼延丕显不疑有它,便跟随而去。常言说得好:黄蜂尾上刺,最毒『妇』人心。庞贵妃有心陷害,便是呼延丕显这等大英雄也要遭殃。祭拜期间,庞贵妃要呼延丕显进入寺中,呼延丕显进入时发现四周无人,正自奇怪,庞贵妃突然扯开衣服裙子,将满脸胭脂水粉弄得『乱』七八糟,当堂大哭起来,顿时引来许多宫女兵卫,随后她迅速离开,去到皇上面前哭诉,说呼延丕显欲对她行施非礼。可怜呼延丕显一代英雄,却被一个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毒『妇』栽赃冤枉,就此成了调戏后宫贵妃的大『淫』贼。皇上大怒,当即命令庞太师率兵前去捉拿呼延丕显,庞太师彻夜行动,将呼延府团团包围,然后带兵闯入,押解了呼延丕显全家人,几日后皇上便下了圣旨,说呼延丕显侮辱贵妃,罪恶滔天,该当灭九族,全家老少无论亲属下人,皆陪同斩首。此言一出,天下震惊,想呼延丕显全家三百余口,被庞太师和庞贵妃父女二人谋害之下,竟然要满门抄斩!”

众人义愤填膺,不住地咒骂道:“该死的庞老贼!天杀的庞妖女!”

老者趁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耳朵却不禁微微竖起,仔细听树上的动静,听见陈唤也正自咒骂不断,却没有连带人名,也不知是在骂谁。老者见他终于被自己的故事吸引,像旁人一般投入进去,也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洋洋自得,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常言道: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列位看官,想呼延家将何等忠烈义勇,为国为民建功立勋,呼延丕显一生豪侠忠良,大宋江山千斤重、他手托八百还挂零,哪知到头来却落得这般悲惨结局,老天爷待呼延氏一门委实太薄。当时满朝文武皆来求情,五大家族联名上奏,折赛花老太君和浑天候穆桂英甚至在大殿前长跪不起。惟独那庞太师一心要处死呼延丕显,天子也是余怒未消,当即做出决定,命庞太师亲自监斩,处死呼延氏满门三百三十一口。那一日,汴京乌云密布,狂风四起,老天爷似乎也在为呼延氏鸣不平,但终究无法挽回,呼延丕显、张纹玉夫妻,其妹呼延赤金,两名儿子呼延守勇、呼延守信,连带家中所有眷属下人,无人得以幸免,惨遭斩首。呼延氏满门死后,天子下令不得安葬,于是庞太师将呼延氏全族尸体混杂合一,通通埋入黄土,就在敬山公府宅里生生堆起一个混合了众人血骨的大土丘,满门忠烈尽在这土丘之内——这便是那多年冤魂不散、阴风四起、半夜传泣、磷火闪烁,令京城百姓谈之『色』变的‘肉丘坟’。正是:

开封府中筑肉坟,枉死城内添新魂;

奈河桥头饮汤时,犹闻阵阵鬼哭声。”

一段《肉丘坟》说完,众人却兀自难以释怀,心中悲凉黯淡,一时鸦雀无声,有几名『妇』人更止不住心头的伤感,伸手拂拭着滑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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