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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张 炜:《你在高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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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全书共450万字,分为39卷、10部。主人公和主线故事贯穿全书;因为作品多采用现代叙事技巧,非线型结构,且多达100多个人物,所以这里只能对全书极为复杂的故事背景、故事线索与人物关系等加以提炼和梳理,概括如下。)1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刚刚恢复高考制度,一直在半岛地区流浪的青年宁伽靠自学,以优异成绩考入了一所地质学院。全新的生活让他兴奋不已,以至于成为他一生最幸福的时期。他不久即与院长的独生女儿柏慧相恋了,陶醉在爱情中的他常常有近似眩晕的感觉。但他一直隐瞒了自己的一些家庭秘密,不能对院长特别是自己的恋人诉说,陷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尴尬境地。这使他感到极为痛苦和别扭,思想深处十分矛盾。原来他是半岛上最有名的两大家族中的惟一传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原罪”。两大家族中都产生过一些杰出的人物,他们分别担任过不同阵营中的要职。宁伽父辈曾经是红『色』队伍中功勋卓著的领导人,但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与和平环境中蒙受了冤案,被逐出队伍、入监,刑满释放后又被投入长期的监督改造,并在一处苦役地(山区水利工程)饱受煎熬。他的外祖母和母亲在等待父亲归来的日子里,带着小宁伽在海边荒林小茅屋中生活。这期间他饱享大自然的恩泽,与自然万物结下了亲密的情感,同时又历尽了不堪忍受的人间磨难,几次有过轻生的念头。在勉强读完初中之后,受家庭拖累再也不能上学,并有随时被送到水利工地长期服役的危险。就在这危急的时刻,家里人为了给他寻一条生路,将他暗中送给了南部山地一位名叫“老孟”的孤寡老人做了儿子。前往山地的半路,他借解溲之机逃离了领人的男子,从此开始了独自流浪生活。他和一家人全部的苦难,都源于自己蒙冤的父亲。所以母亲在送他逃生之前让其发誓: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承认是小茅屋里的后人,不要承认自己的生身父亲,只要记住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叫“老孟”的山里老人。他流着泪水发了誓言。在极左思『潮』尚未完全结束的七十年代后期,宁伽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却不敢吐『露』自己的身世,因为那意味着灾难。他只好硬着头皮撒谎。在流浪的日子里,在入学后的假期里,他先是好奇,后来又觉得实在亏欠了那个叫“老孟”的未曾谋面的“父亲”,曾身掮背囊去寻找过,但总是没有结果。在又一个假期结束返回学校后,因为内心的痛苦和矛盾催『逼』,再加上对恋人的深爱和信任,他终于忍不住,于一次约会中从头讲述了自己的来历。他是从一只叫“阿雅”的小动物讲起的——那是海边林野里一种可爱顽皮且又忠诚的野物,是他童年的林中伙伴,关于它,外祖母曾讲过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这个故事中,小阿雅是海边平原人家的护佑者、服务者,而它的结局却是十分悲惨:遭到主人的无端猜忌以至于斩除剿灭,而小阿雅却出于对主人的忠贞,一次次返回并最终殒命。它的故事给宁伽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痕,当他告别海边茅屋开始在大山里流浪,直到走入城市,还常常觉得有一只小动物在暗中跟随和护佑自己……可是,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柏慧将宁伽在冲动中吐『露』的家庭隐秘告诉了父亲。这是隐瞒和欺骗的重罪,他很快面临勒令退学的危险。这使宁伽猛然觉悟到:面对母亲发下的誓言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否则必将遭到恶报。宁伽胆战心惊地等待命运的判决。这是他不堪忍受的一段日子。他与柏慧的爱情已经不再可能,这深深地伤害了他、伤害了整个家族。最后,肯定由于柏慧的帮助和求情,他总算过了这一关,身背一个处分勉强毕业了。2宁伽来自两个不同的大家族的结合,身上流淌着它们的血『液』。两个家族都渊源极深,一个是在东部半岛海滨城市的“曲府”,一个是半岛南部山地的“宁府”。由于特殊的历史机缘,这两大家族通过联姻走到了一起。最初是因为宁伽的父亲宁珂因事来到海滨小城,认识了曲府的千金曲綪——她就是宁伽的母亲。先说著名的大家族曲府。曲予是这个家族的独子,十八岁时结束了省城的求学生涯归来。这个受过西式教育的青年完全忘记了老派的规矩,竟爱上了家里的使唤丫头闵葵,为此,闵葵险些被老太太的洗衣槌打死。年轻的曲予只好带她私奔海北。因为给闵葵治病,曲予结识了一位荷兰大夫,跟他学医,并最后跟随到荷兰深造。学成回国后,父母已双双去世,他只得与妻子一起回家继承祖业。曲予在小城里开办了第一家西医院,广施博爱,得到了民众的广泛尊重。战事在半岛地区爆发之后,他成了各派政治力量争取的对象。但他恪守不参与党争的信条,只是治病救人,尽管不断受到利诱或威胁,但此一信念始终不变。直到有个叫宁珂的年轻人走进曲府,一切才开始慢慢演化,催生出一些新的故事。这个叫宁珂的人同样出身望族,他就是南部山区有名的宁府的后代,其祖上产业曾达到几万亩土地,到了爷爷这一辈家道才趋向衰落。爷爷喜欢结交一些“大师”,这些人实际上是一些说书、唱戏、看相、神医、牲口贩子,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土匪。家道衰败与这些大师不无关系。到了父亲宁吉这一辈,不但喜欢大师,还喜欢好马。那个土匪临终前教会了宁吉使用火器:交给他一把可以百步穿杨的长杆儿“鸡捣米”。宁吉第一次使用它,即镇压了一只欺侮众多母鸡的芦花大公鸡。当家人去世不久,宁吉就扔下家业骑马周游去了。他结识了一些打家劫舍的土匪,有一次为寻开心,一时兴起,竟荒唐到指点这些人去抢某个姓宁的大户——这个大户其实就是自己的府邸。他事先赶回家做了仔细的防御准备,结果让土匪的一场劫掠以大败告终。其实这是一种危险的游戏。事后宁吉给了土匪许多银钱,以作安抚。宁吉渐渐不安于在半岛上周游的生活,往西南游『荡』,来到一座大城市,见到了正在国民『政府』担任要职、产业巨丰的本家叔叔宁周义。叔叔问他南下的目的,他信口答道:“为了吃醉虾。”叔叔囚禁了这个浪『荡』子。他向好心的小婶子阿萍苦苦哀求,对方不忍,只好偷偷放行,让他骑马一路寻“醉虾”而去,从此再无消息。在一个干旱的春季,一场突来的大火燃尽了宁府的大半。宁府的大师们自觉对这场大火负有责任(或许是他们炼丹不慎引燃了大火),四散奔逃。不久,『奶』『奶』病逝,十几岁的宁珂被本家婶子领走。当时正遇宁周义回家探亲,面对一片灰烬,看着眉目清秀的小宁珂,就决定带他离开。从此宁珂就跟在了叔伯爷爷身边,开始了全新的命运。宁珂在城里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宁周义的四姨太阿萍对宁珂视若亲出。宁周义惟一的小女儿宁缬是老家妻子李家芬子所生,小小年纪就开始放浪,有多种不良嗜好,不断制造桃『色』事件。这让宁周义极为头疼。宁珂留下来在钱庄里做事,认识了一个“红脸膛的人”。这人是一个地下党,将是影响宁珂一生的重要人物。海北的那个城市也有宁周义的生意,为此,宁珂常常要出入那座城市,并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一些很特别的朋友。有一次朋友告诉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被捕,如果施救,只有前往海滨小城,设法进入显赫的曲府。他们寄希望于他,因为要想救出此人,只有借助宁珂家族在半岛上的名望,这样才能接近这座海滨府邸。就这样,宁珂第一次走进了曲府。宁珂结识了主人曲予,更引起了他惟一的千金曲綪小姐的好感。那个被捕的人就是殷弓,此人来自南方,原先在正规部队干,此次半岛之行身负重任,要在半岛地区建立一支革命武装,却因为海港的一批军火事发,不慎被捕。经宁珂劝说,曲予最终伸出援手。获救的殷弓对曲府的主人曲予感情复杂。他极其厌恶这里的生活,对时鲜的穿着、讲究的礼仪,以及诸多贵族气派不屑一顾。如果随了他的意愿,曲予和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在通通铲除之列。但上级明确指示保护和接近曲府,这不仅因为曲予救下了他,还在于日后更为重要的作用。殷弓无条件地执行上级的命令。当时党内负责半岛地区地下工作的最高层领导是吕南,他与革命武装的创立者殷弓一起,事实上成为半岛的革命双璧,都是关乎半岛命运的重要人物。吕南并不经常『露』面,频繁来往于山地和小城之间的是交通员“飞脚”。而在城里,传达吕南指示的人则是宁周义钱庄里那个“红脸膛”。宁珂在“红脸膛”的领导下做了许多工作,但吕南与宁珂彼此并无机会见面。殷弓曾引见宁珂去城里一座花园洋房找“姑妈”,而这个“姑妈”是一个资历深长的地下工作者。夜晚,殷弓给宁珂讲了横行这一带的土匪“八司令”,那是八股残害百姓的恶魔。殷弓给宁珂留下了深刻印象:坚忍顽强,果断绝勇。宁珂对他充满敬意。宁珂回到了叔伯爷爷的钱庄,得到“红脸膛”的大力称赞,说他为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不久,宁珂加入了“我们的”组织,在“红脸膛”的介绍下认识了另一个从南方来的英俊男人:许予明。就在这个时期,有个在报馆工作的地下党劝宁周义改换门庭,宁周义拒绝了,并说“任何党派都是毫无希望的,颓败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的事业飞速发展,殷弓建立的“支队”正式打出了旗帜,部队很快发展到一千多人,以至于各种势力都不敢小视“支队”。支队在半岛上首战告捷,一仗就吃掉了土匪头子小花一半的部队。消息传到省城,宁周义忧心如焚,说“八司令之外又多了一个司令”。宁珂把宁周义的话报告了“红脸膛”和许予明,他们都认为宁周义是个真正的顽固分子,已经难以回转。许予明告诉宁珂,“支队”的军火吃紧,从海上搞到的军火全卡在滨海小城港口。宁珂主动要求再进曲府。宁珂要求曲予做的事情非常棘手,这不仅因为非找一些要害人物相助方可成功,关键还在于使曲予感到自己越陷越深,违背了绝不『插』手党派之争的信条。此后,一个姓刘的交通员,就是那个叫“飞脚”的人经常出入曲府了。宁珂急于为“支队”搞到那批军火,无奈住在了曲府。就是这一次,曲綪与宁珂的情感有了一定的发展。在宁珂的苦苦相劝下,曲予终于答应找港长金志。曲予让宁珂向他的朋友转达自己的意愿:将尽其所能帮助这支队伍,捐出一批医『药』、布匹,甚至黄金。宁珂深为感动。但这一次他最大的收获还是曲府小姐的爱情。新任港长金志是个背景复杂的人,他是驻港守军的实际控制者。金志一到任时就来曲府拜访,还邀请曲予访港。曲綪在与宁珂的交往中,想起了那次住在家里的革命党——她那时多么喜欢听这个瘦干干的人讲故事。但有一次听过了故事,这个人紧紧盯住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不再松开,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算挣脱。“革命党真可怕啊!”她事后说。宁珂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革命党”就是殷弓。这仅是一段小的『插』曲,可是在后来也多少影响到殷弓与宁珂的关系。港长金志宴请几个外地贵宾由曲予作陪。席间一个美少年表演枪法,极为俊逸。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土匪头子麻脸三婶(八司令之一)的小女儿,喜欢女扮男装,外号“小河狸”,『性』情残忍。金志醉酒后无意中说出了土匪要突袭黑马镇,曲予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宁珂。当宁珂骑马赶到黑马镇时,战斗已经打响,留在镇上的支队有二十多人被俘,还有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然后一下颓坐在沙发上,好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这场至关重要的会见就这样结束了。这让宁伽气愤而绝望,开始思索父亲晚年的行为:绝不让母亲去为自己申辩。他开始多少理解父亲了。自此开始,宁伽心中装满了外祖父的被暗杀、“六人团”的真相、父亲与殷弓、飞脚之谜等诸多疑问,沉重地生活下去。在著名的03所,所长是一个老资格,因为一双眼泛着奇怪的陶瓷光泽,所以大家背后都叫他“瓷眼”。这个所里有一个人对宁伽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导师朱亚。而他又一次陷入了一场致命的恋爱之中:美丽的资料员苏圆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常常怀念柏慧,这新来的爱情多少也是一种转移。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万分悲惨。为了东部大开发的一项虚假的地质报告,宁伽和导师一起抵制了瓷眼及其亲信黄湘,不与野蛮的开发者合作,坚定地维护美丽的半岛自然生态,因为这是自己的血泪家园。这关涉到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所以各种迫害接踵而来,令一直受病痛折磨的朱亚更加艰难,宁伽就此被打入了另册。而惟一能够给宁伽以安慰的人就是苏圆了,却又在这时宁伽发现:她是瓷眼长期包养的女人。朱亚患癌症病逝,宁伽痛不欲生。这之前他曾随导师去东部进行地质实勘。在朱亚患病期间,宁伽日夜陪护,得知了朱亚的导师是当年那所地质学院的陶明教授,而陶教授曾被劳教过。在一次发大水时陶教授逃命,却被认为是逃狱,经过了无数次审讯,当得知妻子被辱『自杀』的消息后,自己也走上了绝路……朱亚的去世和陶明事件深深地震动了宁伽。朱亚的副所长很快由黄湘取代,而这人写给上级的评估报告极端草率,宁伽为阻止一场灾难『性』的开发,拿出了已故副所长那份严谨细致的报告,并说明东部野蛮开发将带来的不可挽回的后果。宁伽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至此他已在心中决定:一有机会就要离开03所。可是,他是多么衷情于地质学!关于地质学院、地质工作的选择,是与他几十年的艰辛流浪分不开,更源于无数次徘徊在父亲服刑地和苦役地而滋生的血肉情感!也就在这个极为痛苦的徘徊时期,他发现了这座城市的一个神秘诱人的去处:橡树路!原来这是一处几百年前异邦人造下的城区,一代代都住着这座城市的“胜利者”。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童话世界,与他所看到的所有城区都大不一样:地上是绿『色』地毯一样的草坪,还有样式特别的各种建筑。他觉得一切都像梦境。在这个时期,他做着自己的美梦,想着大学里的柏慧,更有不得不失去的苏圆,像梦游人一样走在橡树路上。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橡树路上的一家糖果店认识了“凹眼姑娘”,一个美貌出众的售货员。他们接下来的交往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奇特,因为这个姑娘举止随便,谈吐率『性』,接吻时口腔里有一股『逼』人的烟味——原来她有另一个男朋友,那是一个嗜烟如命的家伙。可宁珂难以离开她,不能自拔。凹眼姑娘渐渐告诉他一些隐秘:她是橡树路某大院的常客,而所有能够到那里去的人都是这座城市里的特殊人物,比如一些有名望和地位的人家的子弟。就此,橡树路的神秘面纱被掀开了一角。能够住在橡树路的人都是各界一些头面人物。从这时开始,宁伽陆陆续续认识了“白条”及其朋友:已故大知识分子(被称为“文化岱岳”的吕瓯)的儿子、现正在某大学任教的吕擎,吕擎的朋友画家阳子,更有执掌全城文化大权的高官庄明的儿子庄周,首长岳贞黎的儿子、英俊的飞行员岳凯平……这一年的秋天,“九月风暴”突然开始了,这是一场席卷全城的冷肃的严打行动。凹眼姑娘因『淫』『乱』罪被捕,宁伽也为此遭到一次次审查。宁伽知道橡树路上的这些身份特别的青年并不幸福,庄周和凹眼姑娘的男朋友“白条”就是比较典型的两个。庄周的父亲庄明离休后,有个叫乌头的人经常与之作对,乌头攀上了吕南老外甥的关系,很快官至副局级。他一直对庄周的妻子李咪垂涎欲滴,以极其卑鄙的手段达到了目的。不久庄周就失踪了。白条的父亲就是当年做地下工作的那个“红脸膛”,解放后曾成为小城的一号人物,而后又就任这座大城市的另一个重要岗位。白条知道父亲参与制造了一系列的冤案,父亲在自己心中成了一个最不真实的人。父亲去世后,他作为儿子,一直生活在无数冤恨的眼神中,这让其无比苦闷,以至于精神崩溃,开始在橡树路上过起了沉沦的生活,看黄『色』录像,与凹眼姑娘等一大批红男绿女日夜混在一起。在猝不及防的“九月风暴”中,凹眼姑娘被重判,发放西部高原;白条则被施以最严厉的惩处:枪决。宁伽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惊愕和恐惧,还有失恋——他当时不敢与凹眼姑娘走得太近,可一旦失去她,又是如此地心痛和不能忘怀。这是又一次惊心动魄的爱的折磨、抠心挖胆的思念。他像一个失魂者一样在橡树路上游『荡』着。在这个时期,他因为工作关系,结识了一位“杏眼通圆”的打字姑娘“梅子”。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开始了爱的跋涉——这使他得以缓解失去苏圆和柏慧、更有失去凹眼姑娘的深痛。但是随着一点点接近和了解,当得知这个梅子竟然家住橡树路,是一位重要人物的女儿时,却不由得有些退却了。他犹豫起来:橡树路,令人怕又令人爱的神秘的橡树路啊,只要与这三个字连在一起的,一切都将成为未知……宁伽的好朋友庄周突然失踪了,这个“橡树路上的王子”的出走震惊了整整一条街区。这与那个阴险的乌头是否有关呢?此前,有个让庄周『操』心的挚友叫桤林,这个人曾是乌头之流的眼中钉,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跳楼『自杀』,虽然被抢救过来,但还是成了残疾——至为费解的是,桤林在做出这个可怕的决定前夜,却带着藐视和厌恶拒绝庄周去看他。种种事件叠加一起,让庄周的失踪成了一团谜。随着宁伽对橡树路的了解,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浮出水面:当年毁家参加革命的方家老二就是现在的吕南老,而当年一心追随革命队伍的铁来就是梅子的父亲。在这个贵族区里还有一个叫霍闻海的人,这个人其实是当年吕南手下的一个管后勤的小头目,现在也变得权高位重了。总之不少人都来自当年的支队或另一些队伍,如今或离休或仍然在职,但大致都住在橡树路上。有一个杂志社的主编、全城最美丽的少『妇』娄萌,也经常在橡树路进进出出。真正的爱是没法阻止的。尽管宁伽与梅子结合之初受到了岳父的大力阻止,但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5从此宁伽就成了与橡树路有关系的特殊人物。自从踏入了这条路,他的一生就与过去完全不同了:而后所有的悲喜剧都与此有关。他就此踏入了上层社会,内心里却时常响起一个声音:远离这里。他不顾妻子一家的再三挽留,最终还是没有住在岳父家里,即没有落脚橡树路,而是住到了一个平民街区。新婚的小两口有了一套两居室的温暖小屋。但他仍然要时不时地面对岳父一家。在这个家庭里,他最怕谈及的还是自己的身世、父亲和母亲、外祖母——那所有的一沓故事。但是有些话题是无法回避的,比如当年山地和平原的惨烈战事,牺牲的人,背叛与反正——宁珂在岳父的讲述中小心地辨析着一些人和事,留心那段血泪交织的历史中有关自己家族的一切。关于父亲的争论偶尔发生,因为有一次他从岳父口中听出了可怕的质疑:岳父影『射』为革命奋斗一生、最后还要含冤死去的父亲是一个“阶级异己分子”!他终于明白自己来到了哪里,也明白了终究无法与橡树路上的这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这种关系在日后导致了宁伽无数的痛苦,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与梅子的夫妻关系——尽管彼此深深地爱着。因为岳父强大的人脉关系,宁伽最后还是得以离开了03所,去了环境宽松得多的杂志社。而杂志社的主编正是八面风光的娄萌。宁伽来这里并非是喜欢编辑这样的角『色』,而是他再也不能忍受03所恶劣的生存环境;更重要的是,杂志社的人可以经常出差去外地——这在表面上看背离了自己心爱的地质学,实际上却使他有了进一步亲近山川大地的机会。从上地质学院到现在,他的地质行头一应俱全,屋角那儿永远放了一个结实的大背囊。很快,宁伽做了编辑部主任一职,后来他知道这也是因为有那样一个岳父的缘故。这一职务的担任,使杂志社里一个叫马光的年轻人心怀怨气。可是宁伽并不感谢娄萌,相反为这个角『色』所要承担的一些毫无意义的繁杂事务而大伤脑筋。为此宁伽提出了辞职的请求。娄萌借一次舞会的机会,柔情劝止宁伽不要辞职。但他主意已定。就在这次舞会上,宁伽看见一个叫李贵字的无耻富豪竟忘情地拥抱庄周的妻子李咪,而李咪毫无反抗。宁伽为庄周难过,对庄周的失踪又多了一些猜想。在这个城市,宁伽常常与吕擎、阳子等朋友交往,大家有着相同或相近的志趣。这一帮年轻人是这个城市里的思想者、不愿苟同者,分别有着不同的家庭背景和知识谱系。比如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在八十年代初风靡全城的“真理大讨论”中,成为少数几个最有名的人物——当年的辩论者每天聚在城区南部的山下广场,一场辩论的胜者即登上一层石阶,这样直到两个月之后,站在最上边一层山巅平台上的仅有五人,他们当中就占了三位!就是这样一群理想主义热血青年,如今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忧思之中。前几年他们还曾经策划过一次辞职远行——去最艰苦的地区考察和生活,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西部高原。可惜这样宏伟的人生计划却因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拖再拖。现在经过时间的沉淀,虚浮的热情没有了,代之以更为扎实的行动。吕擎和几个朋友仍然在策划一场远行……杂志社即将取消财政补贴,为此娄萌到处寻求赞助,有效地施展着她的魅力外交。宁伽被派往东部一家声名远扬的“环球集团”商谈合作,代表娄萌。集团老总金仲是一个极端无耻且野蛮的人,但又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强人;而这个集团的真正主人却是十分神秘的“嫪们儿”——几年前金仲认他为干爹,才慢慢站到了这个集团的前台。如今的集团已是江北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竟然模仿那座大城市的样子,在原来的村落不远处建起了一条“橡树路”。而原村落依然保留,那里常常闹鬼,许多人谈起来为之『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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