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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新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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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一团团一片片的白云,从侧面一座峰角卷将过来。雷起龙正自暗暗讶异:“哪里来的这阵旋风?”身穿的破烂布衣已被风吹的鼓蓬蓬的,头上长发也都吹乱。顺着来处一看,峰脚山麓是被邻近的一座危崖挡住,只见树干摇动,枝叶飞舞,如狂潮起伏,却未看到什么东西。过了一会,风力渐小,草木仅止微微摇动,雷起龙也就不在停留,转身正待重返庙里。

刚一举步,就觉恶风自背后扑来,猛回头:一条弓形怪蛇,长约两丈开外,蛇首蛇尾俱都上翘,昂着一颗比碗还大的头,尖口开张,红信吞吐,露出上下四根极犀利的白牙,身上乌鳞映日生光,蜿蜒如飞,从自己身后追来,两下里相隔也只两丈远近。雷起龙魂都快吓飞了,双足用劲,奋力纵起,跳到身边树上。那条怪蛇就在这瞬息工夫,已轻轻巧巧,疾如电转风驰,游移过来,在树下盘旋两圈后,“吱吱”一声怪叫,身子一弓,便要窜上树来。雷起龙大叫一声,正待从麻袋里抽出金蛛网和此蛇拚命。

说时迟,那时快,当此危机系于一发之际,眼前闪过一道光华,然后雷起龙发现自己被人提到空中。转瞬之间,便已远离蛇王庙。只见那人手腕略振,自己就被挟在肋下,接着光华闪烁,耀眼生花。耳听破空之声大作。雷起龙明白自己这是碰到传说中的剑仙了,不知道是哪位剑仙正好路过此地,见到自己遇险,就顺手伸了一把,不过怎么不把那蛇杀了呀,正派人士不都是这么干的么?雷起龙又开始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剑光开始向地面落去。雷起龙随后被那人放到地上。雷起龙不等站稳,就急忙打量那人,只见此人身着紫花道袍,长得玉面朱唇,颇为英俊。道人见雷起龙只是上下打量他,也不生气,笑迷迷的说:“贫道乃华山派‘玉杆真人’金沈子,也不知少年姓氏名谁呀?”雷起龙彻底震了:“谁!命中注定的师父金沈子!老天呀,不带这么玩人的。我才说要自己找师父,你就把他派到我面前?”

好半天,雷起龙才呐呐道:“山野牧童雷起龙拜见仙人。”

金沈子以为雷起龙年少识浅,被吓住了,微笑着安慰他道:“不要怕,神仙也是人来做的。[]我见你独身一人就敢在空山破庙过夜,遇到怪蛇攻击也能拚命,颇俱胆色,顾渡你一把,你可明白。”

雷起龙不敢回答,只是装傻。金沈子等了片刻,见没回应,皱了皱眉头,微叹一声,正待说话。

忽然一把好听的嗓音插了进来:“金兄,你捕到蛇王了么?”

金沈子展颜笑道:“没有,只是找到一条怪蛇,觉得年候还不足,就没有动手。到是救了一个有缘之人。你也没抓到么?”

然后一把拉起雷起龙:“你跟我先去洞里再说。”

雷起龙见所处环境一面是危崖刺天,一面是崇冈高耸。冈上面一条大瀑布,从百十丈高处石踪里,白龙也似倒挂下来,落入冈麓无底绝壑之中。那么粗大的瀑布,只听得见上半截哗哗之声,落到底下反不闻什么声息,离岸千百丈间,只是烟雾腾腾,其深可想。自己身在一个不大的草坪上,杂花生树,红紫相间。那大瀑布从中间斜坡上又分了一条小流,到此汇成一条清溪,水碧山青,益发相映成趣。这面景物如此清丽,对面的危崖却极险峭,要去的石洞,深在岩凹数十丈以内,望去阴森幽黑,加上奇石狰狞,欲飞欲舞,危崖壁立,如坠如倾,两下一对照,简直无殊鬼域。剑光迅速,转眼飞进洞中。

只见洞顶逐渐往尽头处略为高起了些,离地也只一丈三四,平若镜面。自左到右,都是石钟乳结成无数长短大小的璎珞流苏,整整齐斋,做一字形垂下来。看去好似一片天花宝幔,又似一大片五色水晶合成的屏幕。给剑光照将上去,精光闪映,幻彩流霞;彷佛置身贝阙珠官仙灵窟宅,雄奇诡丽,耀眼欲花,令人目眩神摇,应接不暇,那晶屏宝幔,横里平齐,下垂之处虽然有长有短,大小参差;但是缺处地面上,多有钟乳矗列,往上挺立。一下一上,犬牙相错,远看直似联成一体。待转了过去,才知道这洞在外面看去,以为里面甚大,其实只有七八间石室,布置陈设极为华丽,迥不似出家人修道之所。

等进入中间一室,见门内地方颇大,几案坐具,全是晶玉所制。洞顶有五尺方圆,用老蚌冗壳做的一个灯火盘,为一根粗约两寸精光闪闪的金炼悬住;内里八朵玉兰花形的灯头,分八面伸出盘外。只点燃一头,便似一朵霞光四射的火花高悬在上;照得全室明逾白昼,到处珠光宝气,齐焕霞辉。几案后方,坐着一个美貌少年道士,眉若横黛,目似秋波,流转之间隐含媚态,一张脸子由白里又泛出红来。羽衣星冠,容饰丽艳,休说男子,连女人中也少如此绝色。尤其让人注目的是:其鬓边斜插着颤巍巍碗大的一朵宝光隐现的粉牡丹。不过,现在这个美道士却愁眉苦脸对着金沈子道:“又浪费了一天,这蛇王着实狡滑,却不知何时才能抓住它!”

接着转过脸用那把好听的嗓音对被金沈子放在坐位上的雷起龙言道:“我乃花间郎君王承修,与同道性喜遮遮掩掩不同,我对人向不违言:我平生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采战之道!跟我和合过的女人从来没有不服气的。前段时间我在海外访友,恰好一位女修也顺路来访我那位朋友,经朋友介绍认识后,她就与我探讨天地阴阳大道,我看她还不错,就对她言道:万物生于阴阳,阴阳演化万物。这些理论说来空泛,不如做一回来得实在,遂与她深入交流了一下阴阳之道,事后曾与那位朋友笑谈过。却不料此女还有一位道侣,听闻此事后,竟当众发誓要让我神魂俱灭。这等蠢人,我理他作甚,径直回府吟花赏月,饮酒作乐。却是金兄听同门道友谈说此事时言道:此人与海外一位大能人士略有关系!特地跑来警告我。那位大能人士确实厉害,变化通玄,有鬼神不测之机。而且此人心肠狠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所幸他一般也不多生事,无故不去欺凌异己。所以这次也不一定就出头找我。但未雨绸缪还是要做的。金兄帮我多方谋划,终于从红发老祖门下求得一法:原来凡是南疆派红发老祖门下,未学成道之前,先收罗了许多毒虫蛇蜈蚣之类,择定一样做自己的元神,每日用符咒朝它跪诵,再刺破中指血来喂它。经过三年零六个月之后,才将它烧化成灰,吞服肚内。再按道家炼婴儿之法,将它复原,与自己元神合一。炼成以后,便可随意害人,与我们炼的飞剑一般,可分可合。不过我们遇见强敌失了飞剑,还可再炼;他那元神一斩,便如同失了半条性命,虽然不死,一生功行大半付与流水,并且失了就不能再炼。

此法其实不算厉害,但我门中有一项神通,只要不惜耗损寿元,便可与此法相合,威力绝伦。但要修练此法,先要择一样极厉害毒物做自己元神。可这样毒物平常就难寻到,何况我还是急需。正愁得没法时,却恰好遇到旧友畅吉,此人独自隐居在本山多年,这次是去崆峒访友,才偶然遇到我,他听说我的事后,沉吟了一会说本山就有一条千年蛇王,练有丹元。他当年曾想降服此蛇,可这蛇王的丹元,因为常食本山所产一种灵草,与别的怪物所炼不同,竟能将飞剑吸挡住,怪异厉害,性又狡滑,结果被它逃走。现在我既然急需,可到本山来试抓它,畅吉并将他的洞府借与我居住。我和金兄已来此山几天,却都没找到此蛇!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因为金兄刚才与你的谈话我都听到了。金兄为人一向急公好义,为朋友忙得都没时间收授弟子。这次难得看上你,是你的仙缘,还不快向金兄磕头?你既然成为金兄的弟子,这些事自然要告诉你。”

雷起龙听得差点背过气去,这都什么人呀!没这么先斩后奏的。我都没同意,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徒弟了?

一旁金沈子哈哈大笑:“承修老弟,你说话一向直,不过我喜欢!”

转过头来,一脸慈祥:“龙儿,等忙完了此间事,我带你去华山宗门见过烈火祖师,他老人家一定会喜欢你的。嗯,你入门晚,按辈份算,你应该是本派行辈中最小的一个。不过,不要紧,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师父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雷起龙听到“龙儿”两个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心想:看样子是躲不开命运的安排了,也罢!拚了把,与其日后窝窝囊囊的死在凌云凤手里,还不如现在就死于金沈子手里。当时脸涨通红,一挺胸就想站起身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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