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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纪事》第十四章:一泼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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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粉被顾婆子推到院子里,站在大门后听了一阵子,听到有财两口子的声音,心里寻思着应该没事了,她便扔掉木棍回到了西套间。

大靖和顾春芽正蹲地下玩板凳对板凳的游戏,见到小粉回来,一个叫“娘”,一个叫“干姑姑”。小粉应着往床边去,春芽娘刚给顾春分换了尿布,见她回来,担心地问道:“俺娘没事儿吧?”

小粉白了她一眼,抹了抹鼻涕,咳嗽道:“真心疼,咋个不出气?”

春芽娘逗着春分,漫不经心地道:“去也帮不上忙。你不也被赶回来了?俺娘就是个爱叨叨,最会护犊子。逃荒那会儿,打架都不让俺上前,怕打坏俺们。俺们就想啊,以后不给俺娘惹事儿,就不让她受气了。”

“人还是得深交才知道好歹。”小粉沉吟半晌,又问道,“你家跟歪嘴婶子家到底咋个啦?”

春芽娘拾掇好顾春分,抬眉问小粉道:“你饿不?先吃点春饼垫垫?”

小粉摆手道:“哪有心思吃东西。俺知道你们家跟白英家不顺溜,咋个跟歪嘴婶家也有疙瘩?”

春芽娘垂眸扣指甲,低声道:“具体俺也说不太清楚。好似五六年头里,俺爹还活着那会儿。俺们家不是开了河套那地,将好在为财家的西边。俺爹又是个会种地滴,地收拾得壮实。歪嘴婶想用白庄后头的地跟俺们还。白庄后头那坑外沿的地,根本没法子种,别说旱涝不保收,连平祸年景都抓瞎。俺爹说要是改改地,就给换。不知咋滴就打起来了,为财踹了俺爹心窝子一脚。起先也没啥事儿,后两年老说心窝子疼。唉,俺们家人都是这样子,除了俺娘都是个没嘴滴。前年俺爹死了,俺娘心有疙瘩。

不过有财哥两口子顶实不错,咱们也是对事儿不对人,是吧?俺们跟有财家的处得好,有时候场面子地(晒粮食用的地方)合着用过几次。有一两次被歪嘴婶看到了,她叫有财家的嫂子骂个底朝天,啥难听骂啥。俺娘不是听不上去,顶了几句,这不是怨气就这样了。

大成也是个和稀泥滴,二成也是个老实滴,俺娘也时常说,‘过去的就过去吧,人往前看’。哪知道唉……说不出来的人,千奇百怪,啥个样子都有。真要有个刀,一刀砍下切个齐整,就切成俺娘那样的,俺觉着就好。”

小粉点春芽娘的脑袋,笑道:“也就你说这话,就是大娘他们叫护得太好了,才让你总想这些没事儿。一刀切下去都切成你婆子那样的,还不满地都是拍大腿骂祖宗老冒烟老发芽滴?”

春芽娘红唇一撇,反驳道:“只要不惹俺娘,俺娘就是个好滴。总比歪嘴婶好吧,就是个窝里横。对自家人不好对外家人亲道。不知道好歹的家伙。难不成像白英那样的?见不得人家好,恨不能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家的,拉泡屎也非要跑自家地里去?”

顾春分听着两人这话,想着这新家人与庄子里人的恩恩怨怨,又想起八里顾时代的亲戚爷们,心里一阵酸涩,无聊地打着哈欠想睡觉。

小粉听了春芽娘的话,心里寻思一番,想把顾婆子拿顾春芽和顾春分赌咒的事儿说出来,话在舌尖上打着转儿,忙起身道:“将将俺瞧见你婆子杀鸡啥到一半,正挂在灶屋的门鼻上控血哩。俺去拾掇拾掇去。”

春芽娘不好意思地道:“来做客,还让你下手。真是……”

“少跟我外道。”小粉起身撩帘子出去,又春芽娘道“小粉你杀鸡的时候,叫鸡毛留下来,俺有用”。小粉回头看她道,“留那东西干啥?”

春芽娘嘿嘿笑道:“反正留着就是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粉哼了一声,笑骂道:“你还给俺鬼摆哩。”

大靖见小粉出去了,忙抱住她的腿道:“娘,俺想拉屎。”

小粉拍他脑袋道:“娘个脚,看到你娘就想拉屎,你咋就不能说点好听滴。”

大靖嘿嘿笑,顾春芽见他起来了,也扔掉板凳非要跟着去拉屎。小粉一手拽一个往外走,将将到门口,就听见大门口“哄”地被人推来了,进来的人多少面生滴男人。他们虽不是个个五大三粗,却是人人操着家伙,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打死那个妖精”、“叫那个妖精烧死”。

大靖和顾春芽瞧那些人一个个操着家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小粉站在门口,先是唬了一跳,定睛一瞧,没瞅见顾婆子。她心中大骇,忙出言呵斥道:“你们还有没个王法啦?”

就在这时候,白英领着一个中年人进来。那中年人锥子脸青黄,山羊胡子稀稀疏疏,身着破旧的玄色道袍,头戴黑色道冠,右手持拂尘,左手五指并拢,说道“无量天尊”。还有些看热闹的老少爷们鱼贯而入,有些在东西两家的院墙上站着或坐着。

小粉瞧这情况不对劲儿,她忙将大靖和顾春芽推到堂屋里,她转脸问白英道:“白英,你来干啥?”

白英横了小粉一眼,双手卡腰,冷笑道:“白英?白英是你叫的吗?没点规矩,该叫嫂子不叫嫂子。整日就知道胳膊肘子朝外拐。今个没你的事儿,你滚一边去。”而后,白英转首,她小眼笑成一条缝,恭谦地问那道士道,“真人,就是这家,破了真人给俺的发财秘法。你给想办法弄弄,再求求老天爷。”

那道士先甩一下拂尘,又道了句“无量天尊”,这才道:“施主莫要着急,小道寻这里的土地神问上一问便知晓了。”

白英搓了搓手,嘿嘿笑着,牙龈红牙牙的森人得很。她眯着小眼,屁股一撅,更是讨好地道:“真人,真是神人。那也求真人多问一句,看为啥子俺们这里穷得掉渣。”

那道士抚摸着山羊胡,睇了白英一眼,心领神会地道:“无量天尊,施主真是宅心仁厚之人啊。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我就多问一句。”那道士踱着方步,一步一甩拂尘地在顾家院子走了三圈。

大靖和顾春芽一上一下地趴在堂屋门口上,不明白这道士在做啥,便小声嘀咕起来。最后两人依旧没讨论清楚,便由大靖开口问小粉。小粉见过别人家叫魂,都是土法子,那见过外来的道士作法,她也不晓得。别说小粉不晓得了,看热闹的老少爷们也都不晓得这道士在干啥。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道士看起来像是有两把刷子。”

一旁的人接口道:“这说不准,指不定是骗人的。”

还有人道:“我瞅着像是真的。将将他在门口可是把顾婆子家的大小事儿都说了个遍,连她大孙子为啥叫春芽都说对了。”

另外有人撇嘴道:“这也难说。不过有财家倒是挺倒霉的。做了点好事儿,借给了顾家一点红糖,弄得有财家的差点落胎,真是倒霉。”

另外有人接话岔子道:“可不是。这顾家就是倒霉鬼托生的,谁家沾上谁家倒霉。”

有人耸人听闻地道:“人家都说倒霉人家阴虚得很,那些鬼祟什么的阴煞之气都爱找来的。”

众人还在议论着,那道士走到顾家院子的中央,停下甩拂尘的动作,盘腿坐下,先道“无量天尊”,又道:“小道初来贵宝地,就得遇到此千年不遇的惊闻奇事。不忍一人独闻,今日就与各位分享一番。”

众人哗然,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纷纷猜测是何等重大之事。站在堂屋门口的小粉,瞧那道士这等模样,顿时也没了主意了,想要回西套间问春芽娘的主意,却担心这些人胡来。她又瞧大靖和顾春芽一副兴奋而惶恐的模样,又担心那道士说出什么妖魔鬼怪吓坏两个孩子,忙低声喝斥两人几句,推两人进了堂屋。她又将堂屋门关上,插上门闩,好整以暇地等着那道士发话。

西套间的春芽娘将将也听到争吵声,她还没来得及问小粉咋个回事儿,又瞧见大靖和春芽回来了,忙问道:“外面咋个啦?”

顾春芽和大靖两人争抢着回话,可两人毕竟是小孩子,说话都不囫囵。春芽娘没听太明白,只是大概晓得了,这院子里来了一堆人,还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她看了一眼顾春分,大骇道:“大牙子,那你奶呢?没瞧见吗?”

顾春芽和大靖互看一眼,两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示没见到。春芽娘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忧心焦虑道:“这个白英到底要干啥子嘛?俺娘去哪里啦?”她自言自语着,又朝门口叫道“小粉,小粉,俺娘哩?”,没得到回音,她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犹是婴儿的顾春分,听了大靖和顾春芽的话,心里骇然着,难道有得道高人来捉拿我了?

顾春分在八里顾时代有个干娘,是神婆子,她没少见那些神鬼伎俩,不过倒是听人说有些高人却是不一般,比如**十年代XX。倒不是她迷信或者如何,她现在是惶恐,忐忑和不安。死或者不死,都是她不乐意选择的,她只想回到八里顾时代,继续过自己安生的小日子。

就在顾春分还在寻思之际,院子里一片哗然,高|潮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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