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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看得假认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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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也晓得自己是纸老虎,干笑笑,正打算回一句什么,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随而至的便是急促的敲门声。

管事贴着门在外头道:“大人,有位叫景峪大人过来了,说是您的同僚,急着见您一面。”

“知道了。”梅聿之掀开被子下了床,不慌不忙地将衣服穿好,瞥了一眼站在原地发愣的阿植,拎了她就出去洗漱,嫌弃道,“夫人前几天都没洗脸?”

阿植默默瞪回去,嘁……

被抓去洗漱完毕,阿植拿干手巾擦了擦脸说:“你同僚来做什么?莫不是真以为你病了?”

梅聿之不理她,拿过她手里的手巾说:“早食过会给你送来,别乱跑。”说罢便关了门,走了出去。阿植看着门被关上,瞬间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静了下来,自个儿站这儿也不知道干嘛。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这场雨怕是要下到晚上了。天光晦暗,屋子里也是阴沉沉的,阿植遂去点了盏灯。如今倒是没什么事做了,剩下的日子似乎就是等待,等待一个变化。雨声闯进耳朵里,阿植托着下巴想,是否还要去同一些人做个告别呢?罢了……一旦告别,就像是再也回不来一样。

与其徒增感伤与犹豫,还不如在感情淡漠的时候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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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太冷,景峪便在书房里等梅聿之。等了会儿,见梅聿之推门进来,便戏谑道:“起得这样晚?”

“你这么大早冒雨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给你送迁调令。”他指了指桌上封好的纸袋,接着说道,“吏部的文书都在里头了,自己拆了看。”他又抿了口茶:“你这小动作可真隐秘呐,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迁调了。偏偏周侍郎还不肯说你调去哪儿了,如此神秘兮兮的做什么?”

梅聿之拿过纸袋,将封口处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文书,又随即收了进去。

“迁调去哪儿?”景峪似乎很是好奇。

梅聿之看了他一眼,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封国。”

景峪瞬时拧了眉,眨眨眼道:“封国?!”

梅聿之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竟然还能调到那地方去?啧啧,随国富庶,去了真是享福啊。不过离家甚远,且去了封国就不大容易回来了。”他想想又说,“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回来了想必也不适应。你还是一辈子留在封国罢,等我老了,赋闲了,就去随国投奔你也挺好的。”

“恐怕不会留很久。”梅聿之嘴角沉了沉,“京城里有些事我放不下。本打算在离开之前将想做的事都做完,如今却已经来不及了。”又或许,所有的事都会按照原先的轨迹一步步走下去,他能够做的,大多都是无用功。

景峪听他这样说,皱了皱眉道:“你该不会是愁库银案罢?那件事同你似乎没什么利害关系。反正就算你不查,也会有人想把背后那只手给挖出来的。很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差证据了。现下朝中党派斗争太厉害了,新皇一登基,怕是要出大事。”他说到后面越发压低了声音,沉默了会儿又笑道,“反正殃及不到我们那儿,我也懒得担心了。”

梅聿之听他说完,弯下腰从书桌底下的柜子里抽了一份案卷出来,然他犹豫了会儿,又放回了原处。

“走之前我再回去一趟罢,你哪天值宿?去找你喝酒可好?”

“都以为你不会再去,我这才给你将文书送来的呢。”景峪斜睨他一眼,“我今日休息,明日值宿。要喝酒自己带过来,顺便再带些别的吃食。”

梅聿之将文书收起来,淡淡问道:“吃早食了么?若是还没吃,便在府里吃了再走罢。”

“算了,这顿留到以后罢,我今日还赶着去忙别的事,就先走了。”

景峪起身要走,梅聿之又喊住他:“景兄,若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还麻烦书信告知。”

景峪叹口气:“诶,同僚不好当啊。罢了,念在我以后还等着去随国敲诈你的份上,我就姑且多浪费些笔墨罢。”他开了门又嘀咕了几句,大意是这秋雨越下越大,连个尽头都望不到。

送走了景峪,梅聿之去找阿植。她独自吃完了早食坐在炉子旁边,看到他来了,便抬了抬头,随口问道:“同僚走了?”

梅聿之在她对面坐下来,从食碟上拿了块点心吃,亦是随口回道:“迁调令到了。”

阿植低着头翻书,过了会儿才说:“我没问,你不必告诉我。”

“既然算是要紧的事,还是说一声的好。”他说得不急不忙。

阿植翻书的手停了一停,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之后,良久又问道:“你这么一走千里,梅府中的事就都管不到了。若是以后府里出了什么事,或是需要你在的时候,你又偏偏回不来……会懊恼么?泽越说得对,随国与京城相距万水千山,一来一去都要耗费不少时日,若是真的在意,或是……”

阿植嘴里被塞了一块点心。梅聿之无谓地吹了吹手指上粘着的点心屑,回道:“就算不去随国,也会被迁调到其他地方。反正都要走,走得更远一些,不过是百步与五十步的差别罢了。以前没有被所谓选择烦扰过,现今也不会,以后更不会。既然做决定的是自己,那么就算后悔懊恼,也都是自己的事。何况,懊恼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为已经发生过且无法挽回的事而难过,一点用处都没有。”

待阿植将那块点心咽了下去,他又接着说道:“你无非是觉得我做这个决定是被你牵连,你担心自己改变了我所谓的人生,觉得承不住这样的负担,便总想我会不会后悔。”

阿植像被戳穿心思一般埋着头,手搭在书页上动也不动。

说到底她还是懦弱的,这种心里总存着的为旁人着想的立场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梅聿之伸手替翻了一页书,说:“放宽心,下辈子我会讨回来的。”

阿植抬头道:“那下辈子你得记着我才行,我记性不大好,只能等着你来讨了。”

梅聿之轻笑出声,在这秋末冬初的寒冷时日里笑意却是暖和的。

这样的天气总是显得天光特别长,一天的时间都在或大或小的雨声里消耗了过去。阿植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偏头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已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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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梅聿之带着管仪留给他的案卷回了一趟御史台,陪着当晚值宿的景峪喝了些酒,夜有些深时,景峪喝醉了,他便拿了钥匙去后面的卷宗室。万年不变的灰尘味道浮在空气里似乎永远也散不去,他将带来的案卷放回了本属于它的那个位置,静悄悄地走了出去,锁上了卷宗室的门。

这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若是有人要追究,要翻案,自然会找到它。若是没有人再提孝明三年那一桩旧事,那便让它永远沉睡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卷宗室里罢。

管仪说的对,哪里有人可以周全所有事呢?退一步,所有的人都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

一路走回去,谯楼的更鼓声在身后不急不慢地响起,月色明朗,影子落在地上分外清晰。出了皇城,闻得幽幽竹箫声,萧瑟怅然,其中滋味怕也只有奏者才知晓。偶有犬吠声从巷子尽头传来,其后便是一片静寂,四下悄然。

尚有几间屋舍的小窗隐约亮着灯,或有轻咳,或是絮叨,或是沉默,皆是深夜之中的清醒人。然这毕竟少数,并非所有人都夜不能寐。万籁止息时,正是为人最孤独之处。

二十岁的人生,终于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继续走下去,做出选择,最后付诸实施。许久之前也只是想想而已的事,如今都越发明朗起来。

他回到府里时,管事还没有睡。见他回来了,便悄悄同他道:“上回那个自尽的,他家里人都死了。街坊说昨日见到几个生人去了他家,晚上就发现他家老老小小三个人全死了。”

梅聿之轻叹一声,泽越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她如今发觉诡计败露,又要想其他法子吗?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让管事先去休息,便径自往书房去了。

容夫人一向聪明,泽越私底下做的这些事,却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他犹豫了好些时候,写了一封书信,最后也没有落款,便装进了信封里。若是现在再不阻止泽越,想必以后阿植会有更大的麻烦。

他将信封收好,打算择日送到容夫人手中。

然就在他和阿植收拾着行李,打算跟随容夫人一道去往随国时,驿馆却来了人。

驿馆的小吏说出了些事,容夫人得再留几日,恐怕不能按着原先定的日子出发了,因而让他们也略等几日。

阿植听闻此消息,皱了皱眉问小吏道:“可知出了什么事?”

然小吏闭口不谈此事,便匆匆告辞。

梅聿之第一个反应便是,容家出事了!

他对阿植道:“你待在家中不要出去,我出去一趟很快便回来。”

然他方要走,阿植却倏地抓住他的手,说道:“你若是要去津州,就带我一道去。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你是想去津州找先生,你想知道若是容家出事之后,梅家是不是会受牵连。我不过是想去看看,先生为了置容家于死地到底做了多么危险的事。”

危险到……连她都要瞒着,不惜将她彻彻底底推出去。

其实,就算到了今日,还是有一丝的不甘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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