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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浮华》第三十八回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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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清从季布书房退出,细细品起季布所说的话来,她这模样十几二十岁,就不能与苏芸从小一起长大了?这是什么道理?想来想去仍是不得解,一颗心就那样沉了下去,原本以为就可以和苏芸见面了,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这季布,究竟为何那么激动?回到下人房,凌子清纠结着,贝齿抵着嫩唇,不觉间竟咬破嘴唇,渗出血来。

夏竹煎了药端进来,见得凌子清这幅模样,忙放下药,走到凌子清身边。

“凌姐姐,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还有,你看你,都把嘴唇咬破了,这是为何啊?”夏竹将凌子清从椅子上扶起,行至床榻边,让她躺下。她不知凌子清趁她煎药之时偷偷去见了季布,只当她是因这病久久未好才心情烦闷,“凌姐姐,不要想了,总会好的。这毒虽说没有解药,但还请姐姐相信夏竹,夏竹也是懂得一些医理的,再过不久就能调理过来了。”

一句话把凌子清的神给拉了回来,想这夏竹应是不简单的人,从小在宫中长大,却懂医理,而且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恐怕她所懂的不止是她自己说的“一些”,看来刘盈是下了心思培养的。不知道这夏竹身上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就连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也许也是伪装。现在,凌子清就连刘盈将夏竹安排在她身边的目的都不明确了,是照顾她,还是监督她?

另一边,季布紧攥着那丝帕久久凝视,不一会儿,七丈高的粗汉子喉咙竟有些哽咽。这丝帕他一直压在箱子里,不敢拿出来看,就是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此时他的眼睛已蒙上一层湿雾,忙抬头将视线挪向别处,但心里还是难过。果然还是在意的。他以为时隔十几年,他已经对那个女子没有感觉了。原来,一切都只是错觉,所谓没感觉,只是他将这份感情深埋罢了,如今又叫凌子清活生生挖了出来,心里便有如刀剜一样疼痛。

不知道她在宫中可好?

很久以前,他是不曾想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位女子,而且是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遥想当年,她着一身宫婢服装,在明渠旁玩耍,巧笑嫣然,一副灵气逼人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老天似乎知晓了他的想法,一阵风便把她的香巾吹至他面前,他下意识接住,眼睛却是看向不远处的她。而她也看向他,一双黑眸亮如星辰,带着浅浅笑意。

他不明白,为何只是一眼,就再也无法放开。

再接触之时,他发现这女子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有一把出谷黄莺般的好嗓子,但人却豪爽且落落大方,完全不似那些个贵小姐小气,有时却也表现出女子的温婉来。对他而言,这是个谜一样的女子。而他的心也完全被这女子俘虏。

只是,通常神秘的事物,都有一定的未知的危险性,就如她。

一次在他们探讨音律之时,刘邦推门而入,面上笼上一片阴影,直将他身边的人从筝前拉起。

那以后,他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与他再无可能的女子。她是刘邦的妃,而他,是刘邦的臣。所幸刘邦并未怪罪下来,只将她强行拉走。

从那之后,他便极少进宫。有时回想起来,她留给他的,也不只是那淡紫丝帕,还有那段快乐的时光。几年前再见她时,她已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妃子,膝下已然多了个刘如意。那时她的心思也不再单纯,居然想到和那心狠手辣的吕后争夺皇权。

他是想护住她的,她却不知他一番苦心,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刘盈登上皇位。现在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希望吕后念在她昔日同与刘邦共生死的份上,饶了她。

想到这,季布闭了眼,皱了眉,片刻后像是做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他将手掌展开,抚平了丝帕上的褶皱,一双眸子突然暗了下去。只见他拿起那丝帕往灯火处凑去。

柔软的丝帕,燃起明火,竟是如此绚烂,就如在林间起舞的她,像极了一只翩翩的凤蝶。

就在丝帕即将烧尽时,门口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季布捻掉丝帕上的火花,开了门追出去,但门外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偌大的庭院,只有一个扫地的家仆在不远处坐着打盹,下巴抵在扫帚的一端,整个头似是快要掉下来。

季布上前一拍他的肩膀,他竟吓得跳了起来,一见是将军,面色变得难看。

“将……将军……小的不是故意偷懒,实在是太困……”一句话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双手倒是抖得厉害,脚下一双白色粗布鞋也是开始蹭着地面,仿佛要将地面磨出个洞来。

季布一摆手,问道:“方才你可有见到任何人从我书房前经过?”

“小的……小的在打盹,哪能看到什么人从将军门前经过……”声音如蚊蝇般细弱,也是,他偷了懒,底气便不足,也不知将军是否会怪罪。

“罢了。”季布皱了眉,又环顾四周,见确实是没什么动静,便也没有追问,“既然你疲累了,就回去休息,院子一天不扫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儿我让刘管家多招几个家仆,看样子府里的活儿是太重。”说罢他回了房。

见着那丝帕只剩一截,上边只留着那两个专属于她的符号,心里也是一恸,季布捡起那一小块丝帕,再度凑近了火光,这次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愣了半晌,将一小块丝帕重又收起,揣在怀中。现在若是有人再叫他毁了这丝帕,他是不愿的了。

门外那家仆听得季布说要减轻他们的活儿,面上尽是欣喜,忙欢欢喜喜收拾了笤帚回了下人房,刚调转了身子,一双狭长黑眸中有狡黠的光闪过,这与他十四五岁的年龄极为不符。

此人正是窦少君。此时他端坐于桌旁,在一张纸上写下数行,打开窗,吹了哨子,一只白鸽飞来,稳稳落在窦少君手上。窦少君将纸卷起,塞在信鸽脚上的信囊中,又将信鸽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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