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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清》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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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惘若斓石纹

康熙四十年初,康熙赐婚一位侧福晋瓜尔佳氏到胤禩府上。

瓜尔佳氏也是满族大姓,这位瓜尔佳氏·海兰是太子妃瓜尔佳氏的远房族亲,有些已经遥远的亲戚关系,瓜尔佳氏的父亲在朝中是个普通的四品小官。虽属瓜尔佳氏,但是和本族已经无什么太多牵扯。瓜尔佳氏是家中嫡女,因此参加选秀,而今年方十四,却又是一个半大的萝莉。

胤禩对此哭笑不得,却又不能拒绝。康熙能够只赐婚一个侧福晋给他,已经是考虑到弘旺的情况了。而八贝勒府好歹也是皇子府邸,府中连个管家的女主人也没有,实在是很不像话。为了内宅顺利,也有个人帮忙照顾弘旺,胤禩略一思索,还是接受了此事。

只是胤禛少不得吃醋,又把他压在床上整晚折腾。

新婚的那一日,又是张灯结彩,处处喜庆。胤禩这一次却比上一次从容许多,老九老十又是一对活宝过来蹭吃喜酒。胤禩想起四年前这两个家伙的折磨,又是一番头疼。等到终于送走了他们,又装作看不到胤禛别有含义的目光,他已经有些疲累。

瓜尔佳氏长的也有几分秀气,更兼大方开朗,这一夜与胤禩详谈甚欢。胤禩也放了一半的心,直接告诉她因为有弘旺的存在,所以希望她好好照顾弘旺,并把管家权力直接给了她。

瓜尔佳氏却是个聪明的女人,虽说八贝勒府上没有其他女妻妾,但是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就能抓住男人整个的心了。她家中也是个不小的家族,后宅事务繁多,自小都是看惯了的。倒也十分恭顺答应,说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弘旺,并且主动提出来,希望自己不那么早的生育,免得心无余力,有对弘旺照顾不周的地方。

胤禩自然十分满意。而后又想起早逝的雅尔檀来,暗自叹息。

而时光荏苒,一晃眼又是两年。康熙四十一年九月,康熙再次南巡。太子与胤禛、胤禩、胤祥、胤祯等随行。

这一次南巡的目的是为了巡幸河工,胤禩知道这一年在德州太子会生病不起,康熙出乎意料,叫还在京城已经致仕的索额图前来侍奉太子。而第二年索额图就被拘禁,在幽所自杀未果,后被康熙处死,还称其为“大清第一罪人。”

而实际上,索额图的死因成谜,基本上认定他是为了太子而死的。从前索额图便如同明珠与大阿哥胤褆一般勾结在一起,帮助太子打击大阿哥一派,并且在太子逐渐成年以后寻求让太子快速上位的机会。曾经挑唆太子对康熙亲征大军的粮草下手,要将康熙留在外面无法返京。但是种种机缘巧合,康熙毫发无伤,押运粮草的人反而出了事故。

这一年年初,朝堂上面索额图与明珠两派的斗争越发白热化,康熙起初保持两相平衡,后来太子越发行事丑恶,便也迁怒到了索额图的身上,在康熙三十九年,便有原为索额图一派的高士奇[①]向康熙举报索额图所行恶劣之事,当时康熙还未有处置。而不过一两年之后,便在朝堂之上明确流露出对太子和索额图的不满。康熙四十年九月,索额图以自己年老,奏准退休,离开了朝廷。

胤禩这一路也是时时警惕,胤禛初时还有所讶异,后来也安慰他几分。胤禩面上答应,心里仍旧担忧不已。

等到了德州地界,太子果然病重。康熙自然关切,请医问药,并且下旨叫索额图前来伺候太子,众皆哗然。胤禩心知历史果然应验,不由得更是忧心忡忡。

胤禛忍不住宽慰他道:“小八,你何必如此忧虑?虽说皇阿玛此举古怪,却也不是没来由的一时举动。”

胤禩苦笑道:“四哥,你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所担忧的,不是这个。”他们二人此时是在德州郊外的皇帝行宫里,四下无人。他便又大略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太子若是被逼得太狠……”

胤禛有些笑意:“小八,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四哥!”胤禩抬高语调有些气恼:“四哥,太子与索额图如何你我都清楚,索额图虽然致仕,但是暗地里仍然交游广阔,时常与大臣门人等闭门商谈。太子已经做了二十八年的太子……”

胤禛略有所思,胤禩又急急道:“三哥身边张明德所说之话,已经流传甚广。我出京之前,甚至在酒楼茶肆中听到有人谈论。太子岂会不知?必会忧虑自己处境。而今与索额图再次见面,说不定会……筹谋叛逆之举!”

“你所说的,也有道理。”胤禛沉吟片刻,又道:“据说索额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子,而宫中消息,太子这两年内时常行为癫狂,十分怪异,甚至夜间频频噩梦惊醒,拿剑在宫内四处走动,说是有人要害他……”

胤禩心中一动,又想起两年前皇太后寿宴之上太子的神智迷离。不由得开口问道:“四哥,你消息灵通,可知除了张明德那些话外,太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胤禛缓缓摇头:“我虽在宫里有几个人,却也不能事事尽知。太医院那边曾为太子诊治,说是神思恍惚,不能安魂。开了许多安神的药,再无其他了。”

胤禩想了一想,又道:“四哥,这几日……你还是谨慎小心些。”

胤禛微微笑笑,点头应允。

这之后太子仍然沉疴不起,索额图的马车到了德州,先是去叩见康熙,当时胤禛胤禩也都在场,见康熙神色淡淡,并无一丝一毫寒暄,便叫索额图自去太子那里,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胤禩借口探望太子,拉着胤禛硬是去了太子别院,索额图已经在内,听说二人来访,太子不能起身,他便代替太子迎了出来,眼角犹有泪痕,想来相谈甚多,话题并不如何开怀。

胤禩与胤禛进了里屋,里面药草味道颇重,太子只着中衣躺在床上,脸色枯黄。胤禩上前犹疑唤道:“太子殿下?”

太子的眼神并不清明,胤禩连喊两声,他才有些察觉,侧了脸恍惚问道:“是八弟来了啊。”

胤禩恭敬道:“臣弟与四哥前来探望,不知殿□体可好些了?”

曾经意气风发、风华万千的太子此时只是个病重的病人,他张口欲言却又连连咳嗽,显然病得很重,而索额图在一旁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胤禛稍稍行礼,道;“殿下还是好好养病,莫要太费神了。”

太子又是发狠咳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胤禩心下也有些不忍,见索额图态度冷淡,也就寒暄几句准备告退。而两个人刚有此意,见到似是太子侍妾打扮的女子端着药碗走进来,低着头瞧不清面容。

索额图接过那药碗,亲自端到太子面前,太子硬撑起身|子来,勉强喝了几口,又咳嗽几声,手上药碗端不住洒了些许,沾染到床铺之上,那女子低着头上前用手帕擦干,又把残留小半碗药汁的药碗拿起,索额图当下便吩咐道:“拿下去,重新给殿下再煎一碗药来。”

那女子应声端着药碗,胤禩站在一边离她不远,却想到了布尔和。一别经年,却是不知道是否还能认出她来,正要开口告辞,女子路过他身边,不知为何,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而药碗“哐当”碎到地上,药汁飞溅,染黑了胤禩的大片长袍下摆。

太子听见声音,皱眉转过头来:“怎么回事?”

这女子慌忙拜倒:“奴婢该死!打碎了药碗,还弄脏了八贝勒的衣服。”

太子十分没精神,恹恹的摆手道:“既是如此,还不给八贝勒赔礼道歉?八弟,换了衣服再回去吧。”

女子似是心中愧疚,忙道:“殿下,是奴婢弄脏了八贝勒的衣服,请让奴婢带八贝勒去后面更衣。”

太子病痛不耐,只微微点头,胤禛也跟着告辞,直接先回去了。胤禩跟着女子走到侧面房间,丫鬟取来衣服,他便一个人在里面换好,出来之后,见房间里并无他人,只有那女子。

胤禩有心避嫌,正要离开,却余光瞥见女子相貌依稀熟悉,正是多年前一面之缘的奇女子布尔和,不由得身子一震:“是你?”

“八爷!”布尔和上前对他盈盈一拜,匆忙解释道:“事急从权,出此下策,还请八爷体谅。”

胤禩见她神情依然坚毅,有心赞道:“不过是为了见我。你聪慧机智,可是这次有什么要紧事?”

布尔和只能支开小丫鬟片刻,当下快速说道:“索额图与太子方才与太子一见,谈及太子此时境况紧张,有撺掇太子谋反之意!”

果然如此!胤禩心中已是信了七八成,又问她细节。布尔和又道:“太子近年来行事凶恶,又沉溺与太监伴读厮混。奴婢的兄长当年……当年就是撞破了太子的丑事,所以才被借机灭口。如今太子变本加厉,连后院也不大去了。奴婢费尽心思,也只能做到太子侍妾,这次出来之前,索额图便与太子通信频繁,奴婢偷偷看了信,得知索额图告诉太子,直郡王早就虎视眈眈,三爷现在野心勃勃,又说连四爷也……”

胤禩听她提及胤禛,十分惊心,忙追问道:“说四爷怎么了?”

布尔和顿了一顿,继续道:“说四爷……四爷拉拢八爷,本就是两个人的力量,八爷与朝中大臣大多交好,四爷更有佟佳氏一族站在身后。只怕太子的位置,做不了多久。说什么‘天下无三十年之太子’,叫太子不可无防范之心,又因皇上去年亲往太庙行礼时微觉头眩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更要太子早作打算!”

胤禩心中一惊,门口处已经有小丫鬟脚步声靠近。他匆忙走回屏风之后,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你可知太子因何神智混乱?”

布尔和装作等候样子,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来:“五石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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