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华绝仙》第十七章 无我之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望着紧紧追在身后的仲孙无忌,徐暮风暗叹一声“吾命休矣”!

果然,还没等徐暮风站稳身形,仲孙无忌就已凌空跃起,双腿连环踢出漫天幻影,向徐暮风攻来。

徐暮风双手探出,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勉力封住仲孙无忌的腿影。但怎奈仲孙无忌不知施了何种邪功,不但压制住伤势,更兼真气充盈饱满。反观徐暮风却是身负内伤,且真气越来越弱,每一次拳脚相击,都如被重锤轰击一般,口中鲜血连喷,不一会儿胸前衣襟上就已星星点点满是血红色。

仲孙无忌狂笑一声,从空中落下,身子原地一个回旋,猛地踢出一记旋风腿。徐暮风双手交叠,间不容发之际挡住这一脚,但仲孙无忌这一脚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再加上身体旋转之功,力道极大,即使在全盛状态下,徐暮风的最好选择也是避让而不是硬挡,又何况此时。

只听场上发出一声如同万斤沙袋从高空砸到地面的声音,徐暮风应声高高跌出,眼看这一下就要飞出木台边缘,摔落地面,台下众人皆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更有部分女子,不忍看到徐暮风重重摔落的惨状,皆是伸手掩面,低下头去。陆敏更是泪流满面,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已是初冬季节,白天时间很短。徐暮风和陆敏来到庙会时已是未时三刻,后来经过几场术士表演,又经过几场打斗,不知不觉间,这天竟已黑了下来。一轮弯弯的明月,不知何时就已爬上了天际,不声不响地占据了夜空最中心的位置,正把积蓄了一个白天的月华毫不吝啬地洒向人间。在明月周围,群星都掩盖在明亮的月光下,不见了踪影。只在离明月甚远的天边一角,还有数颗星星在一眨一眨地闪烁着,像极了偷偷跑到父母视线之外自己玩耍的小孩子。

只不过,此时场上虽有数千人之多,但除了不忍相看的几人外,大家的视线都仅仅跟随着徐暮风移动,竟无人去注意那美丽的月华。只有一人除外。

这人就是徐暮风。说来奇怪,在他被仲孙无忌一脚踢飞的刹那,心里竟然出奇的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愤怒,也没有后悔。有的只是可笑可悲和可惜。可笑的是,他虽没有仲孙无忌那么偏激狭隘,但内心深处也是傲骨之人,平日对自己的武功造诣也是颇为自信,哪曾想,平生第一次与人比斗,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悲的是,这贼老天还真是没长眼睛,否则像仲孙无忌这种混蛋为什么反而能屡战屡胜呢?可惜的是,他还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又是否仍然在世呢。

徐暮风人在空中,仰面望天,正看到那如梦似幻的清冷月光,正看到那静谧深远不可捉摸的夜空。十六年的点点滴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耳际回响起杨陵渡空灵旷绝的琴音,既实在又虚无。四周的嘈杂声渐渐消失,只剩下躲在草丛里的蛩虫似知严冬即至,正尽力奏出生命最后的乐章,交织出层次丰厚的音响汪洋。

徐暮风突然想起,虽然整整十六年都生活在山清水秀之地,但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发现周围平凡事物中蕴藏的美丽。他沉醉在这平日顾此失彼下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间,心中再无悲无惜,只剩自然。其中的转接洞然天成,不着痕迹。

在人我两忘的境界中,他成功地将内心对生命的渴望与大自然严冬前的最后一丝生机结合为一,茫不晓得两脚涌泉穴寒热催发,《云水决》自然流转,先天真气从弱渐强,迅速游走全身,贯脉通经,滋养窍穴。

这些说来繁复,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瞬间之事。倏忽间,徐暮风只觉伤势尽愈,全身真气充盈欲出,忍不住放声清啸。此时,他的身子已有一半飞出了木台边缘,心思微动下,立刻气随意转,双脚一错一蹬,身子竟然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弯了过来,借着冲势转向一旁高高立在木台一角的柱子。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堪堪勾住柱身,一发力,带动着整个人甩了过去,绕着柱子一个盘旋,再清啸一声,竟又飞了回来,向已经愣在木台中央处的仲孙无忌凌空扑去。

在听到徐暮风一声清啸之时,仲孙无忌已是心头剧震,再看到徐暮风之后的动作,整个人更是几乎被震傻了。别说是仲孙无忌,即使是萧夜,也忍不住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就连萧成志问话,他都一动不动。

其实《云水决》作为天下道家最为顶尖的仙诀之一,讲求的就是要物我两忘,无内无外之境。说白了,就是要求你一面保持大脑一片空白,另一面又要能在脑海中客观反映出身外的一切自然状态,试问正常人在正常状态下,有谁能做到这一点?但徐暮风在生死一线之际,却机缘巧合下做到了。所以他虽没有刻意运功,《云水决》却自发运转起来,且功效更甚他日常状态下百倍有余,因此才会有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徐暮风在空中的这连串动作,完全当得上是飘若惊鸿,矫若游龙,明明打破了人体正常动作的极限,却又让人觉得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

直到徐暮风的影子遮住了头顶月光,仲孙无忌这才从傻子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但他已无能为力了。刚才,他强行使用《地藏诀》中记载的刺穴之术,自创丹田以刺激真气,固然能一时间真气暴涨,但一旦过了这时间就会被打回原形,而之前被强行压制的伤势则会变本加厉的发作起来。而更可怕的是,丹田受创,此役过后,他的修为会下降一大截,从引气巅峰期变为引气后期。没想到,花了这么大代价,居然仍是斗不过徐暮风!

仲孙无忌不甘的大吼一声,声音像极了处于绝境的野兽,让人不寒而栗。双手猛地扬起,拼尽最后的真气,徒劳地抵挡着徐暮风。但在徐暮风此时如月光般水银泻地的攻势面前,他的抵挡实在是漏洞百出。

徐暮风右手轻探,抓住仲孙无忌伸出的左手,往自己这边一带,再往外一送,仲孙无忌的身子就轻如无物般被他远远甩了出去,不待落地,徐暮风欺身跟上,紧紧地贴着仲孙无忌。远远看去,两人就像合为一人一般。

本来是想贴身一顿乱拳,将仲孙无忌打成重伤。但这时看到仲孙无忌状若疯虎的样子,尤其是那露出迷茫恐惧之色的眼神。徐暮风又想起自己之前试探仲孙无忌的那句话――“原来如此,我说仲孙兄和在下初次见面的,怎么会看在下这么不顺眼呢,原来是因为在下勉强会几下武艺,让仲孙兄觉得不爽了啊!”――自己的判断如果是真的话,仲孙无忌其实也只是个可怜之人,要不是幼年的磨难,恐怕也未必会变成现在这个偏激狭隘的样子吧。

“自己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击败他,对他的打击恐怕比死还难受吧。”想到这,徐暮风心中不由得一软,最终只轻轻击出一掌。

“砰!”顺着徐暮风的掌风,仲孙无忌跌出木台边缘,重重摔到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

“仲孙无忌,你输了。”徐暮风注视着仲孙无忌已经变得暗淡无光的双眸,淡淡地说道。即使心里已经后悔这番比斗比得毫无意义,但毕竟是艺成以来的第一战,又在战斗中无意进入到天人合一之境,虽只是一瞬,但也初窥另一个境界的玄妙之处。因此,即使心里已在极力克制,但刻意压制出的淡淡语气中仍不免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自信。

“我输了?”仲孙无忌似乎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猛地转过头去,焦虑的眼神扫向四周的人群,希望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看到一双双既佩且畏的眼神。可惜,看到的只有纷纷后退的身影。

“好了,胜负已分,所幸两位少年英雄都受伤不重。萧夜,去把仲孙贤侄扶过来吧。”萧成至的声音响起,语调平淡,全然让人听不出喜怒。

徐暮风只见眼前黑影一闪,那个始终寸步不离站在萧成志身边的黑衣人就已出现在仲孙无忌身侧,伸出手来,一道蓝光覆盖在仲孙无忌身上。接着,后者的脸色就迅速由苍白变得红润起来,茫然的眼神也慢慢找到了焦点,最后定格在徐暮风脸上。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徐暮风在瞬间就已死了不下七八次了。

感受到仲孙无忌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恨意,老实说,徐暮风心里有点突突的感觉。俗话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疯的,如果要说疯的还怕什么?那就只能是怕偏执狂了。这种人精神异于常人,但却没有丧失理智,相反由于对目标过于执着,所以一般还都很聪明。同时,又不像一般的聪明人那样考虑过多,为达目的基本不把性命放在心上。所以,偏执狂兼具不要命的和疯的两种人的优点,可谓是世上最难缠之人。不幸的是,仲孙无忌,很明显就是偏执狂的典型代表;更不幸的是,至少眼前来说,偏执的目标就是他徐暮风。

目光中的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徐暮风忍不住想挪开与其对视的眼神了

“唉,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恨我,该不会因为我是第一个打败他的人而恨我一辈子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做错什么啊,理亏个什么?”想着想着,底气足了几分,但一对上那双已经无限接近于毒蛇的眼睛,徐暮风还是有些发憷。

幸好,萧夜及时为他解了围。见仲孙无忌的伤势稍微稳定,萧夜仍是一言不发,单手一提,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轻若无物般纵身一跃,到了木台上,再一跃回到了萧成志身边。

“这位小英雄是叫徐暮风是吧?”萧成志向萧夜打了个眼神,见萧夜缓缓地摇了摇头,知道仲孙无忌性命无碍后,这才松了口气,和蔼地问道。这毕竟是他的地盘,要是仲孙无忌死在这里,那无论如何就都是他理亏了。

“回大人,正是。”徐暮风微鞠一躬,淡然答道。他从小接触的都是些仙侠传说,因此,心里对普通的官场中人还真不怎么感冒,语气中也就显不出多少尊重,更不用说畏惧了。

萧成志想是也接触过不少修仙之人,对徐暮风的态度见惯不怪,倒是肯定了徐暮风定非常人的看法。

“呵呵,看你年纪甚轻,本官托大叫你一声徐小弟,应该不为过吧?”萧成志捋了捋短须,笑眯眯地说道,显然心情正好。

“不敢,大人叫我暮风,或阿风即可。”徐暮风回忆着书中看过的谦谦君子风范,极力模仿。

见徐暮风言语得体,气质自然,萧成志忍不住心里暗叫了声“好!”暗道:“看来,果如萧夜所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既然被我碰到了,寻个机会还要好好拉拢拉拢。不过,今天之事,倒还要以仲孙家为重,此子之事,日后再寻机会便是。”

想到这,萧成志装作沉吟了会,看了看仲孙无忌,又看了看徐暮风,眉头皱起,露出一副十分犹豫地模样。徐暮风看得很纠结,实不知这位倒霉的大人想干什么。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