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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色无疆》君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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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传,当年贵妃元姒被景帝打入冷宫,一向厌恶元贵妃的中宫皇后薛氏趁机报复。她命人把元贵妃毒哑,割掉她的耳鼻,剁去手脚,泡在盐水里腌成了咸肉。

宫人们私下议论元贵妃死时的惨状:在盐水中泡了三日仍未断气,浑身肿胀淤紫,后来还是冷宫一个老嬷嬷看不过去,偷偷往她心口捅了一刀,才令她断了气。

宫内消息封锁得严实,却瞒不过平阳王,自然也瞒不过她昭和郡主。

元贵妃死后,景帝对薛后的狠毒凶残熟视无睹,更下旨将元贵妃之子年仅六岁的睿王逐出帝都,接任迦兰城主,非圣谕不得踏入帝都一步。

一连串的突变,使得帝国最负盛名的元家一蹶不振,薛家取而代之迅速崛起。薛丞相权倾朝野,薛家门生掌控六部。

曾几何时,人称帝国三璧的“元绍安,元姒,元缨”三兄妹文华风流、博学多识、才貌双全。

元绍安少年建功、沙场峥嵘,弱冠之年挂帅出征;元姒被封贵妃,艳绝六宫,独占帝宠,更诞下五皇子丰曦;元缨嫁与丞相尚道林,夫妻鹣蝶情深,传为佳话。

谁能料到如此显耀的元氏一门,一夜之间能塌了天?

尚丞相急症突发、暴毙而亡。元贵妃失宠入了冷宫。五皇子被驱逐出帝都。此后,元家仅剩定北大将军元绍安一人独自苦撑。

玉卿记得阿爹说过,只要元绍安尚在,睿王便有角逐帝位的筹码。一旦丰曦起势,元绍安必是站在他这边的。

景帝丰祯共有六子。

长子丰澈,三岁被立为太子,元庆十一年被废,改封殇王,遣出帝都,看守皇陵。次子丰岚,被封诚王,镇守河东诸州。三子丰颜,受封端王,镇守关中。四子丰毓,受封贤王,镇守幽云十六州。五子丰曦,受封睿王,镇守迦兰城。六子丰璇不满八岁,为中宫薛皇后所诞,受封楚王。

诚王、端王、贤王所守的关中、河东、幽云十六州(以下简称幽州),乃自古成王称霸的形胜之地,也是帝国防御的第一线。景帝对这三王的重视,可见一斑。

平阳王却不这样认为,他将自己的小女儿放在膝头,有意无意道:“若要做一国之君,关中、河东、幽州为制胜关键。但,若要统一六国,则必须守住迦兰。”

玉卿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丰曦面上,见他正手扶额角,若有所思,雪光映衬得他肤如白瓷,润泽光滑。

绯墨觑着丰曦心情尚妥,又道:“薛相的门生连着上了十几道奏折,请求立楚王为太子,而薛相却没任何表示。”

丰曦颔首,沉声问:“贤王有什么动静?”

“丰毓假装称病在家,闭门谢客。私底下却和西冷、鲜卑走得很近,”绯墨继续道,“诚王暗中广招幕僚,拉拢朝臣,在羽林军中安插了一大批人。他和薛相明争暗斗,就差打起来了。倒是你三哥丰颜,整天悠哉悠哉的喝花酒、吟诗赏月,好不逍遥。”

绯墨抬眼,果然看到主公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暖意。主公与帝都的密函往来很频繁,最常见的署名就是“彦子页”,彦子页就是端王丰颜。

丰曦又道:“查,查出与丰毓接洽的人来。”丰毓为景帝第四子,年长丰曦两岁,

绯墨说声“是”,又将燕京里的各种动向逐一禀报,丰曦听得很仔细,浅浅啜了口茶,轻声道:“绯墨,这次办的不错。”

绯墨抬起头来,脸上亦露出温雅淡笑:“知己知彼,才能谋定而后动,不失先机,主公以前曾这般说过,绯墨一刻不敢忘。”玉卿瞟了眼绯墨,他这眯眼的样子分明就像只狐狸。

丰曦转头看着裴然,颇无奈地太息:“裴然,你果真要去天山吗?”

裴然低着头,从容道:“然,去意已决。”

玉卿身子僵成一尊泥胎塑像,动弹不得,恍恍惚惚抬眼,胸腔里百转千回的情愫都堵在嗓子眼儿,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低垂的眉眼凄艳,藏在袖中的指微颤,全都落入裴然眼中,似被整块寒冰兜头压下,他失魂落魄的一颗心,碎出疼痛的纹路,薄唇动了动,终是无话。

绯墨瞟一眼玉卿,见她眉目虽美却犹带稚气,侧首,拍了拍裴然后脊:“也罢。谁叫她是你命中的劫数。怪不得她。”

玉卿已听出了端倪,绯墨口中的“她”,分明就是自己。她哀哀拽住袖口,想笑,却听见一声低微的颤抖哽在自己喉间:“先生,为什么?”

裴然仍低着头,匆匆向丰曦欠了欠身,道:“主公,然,先行一步。”转身,大步踏入风雪中,只留青衫翩然的背影。

“唉。”绯墨蓦然一声叹,端起茶盏仰头灌下,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丰曦凤眸半睐半阖,亲自起身掩了门,将肆意呼啸的风雪全都关在门外,只留弥散着熏香的一室暖意氤氲。

“裴然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丰曦温润低醇的声音响起,他围着火盆坐下,添了炭,语调是难得的轻缓:“他是神机阁的阁主。任何人都可以动情,惟独他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裴然是玄门中人,他所学的是玄术,他爱惜自身才华胜于一切。而你让他乱了心。他去天山,是为了静下心来。”丰曦似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早已想好了答案。

玉卿蓦地想起绯墨充满敌意的叫她“妖孽”,原因竟是如此。真是一窍通,百窍通,原先那些不曾在意的零星琐事也瞬间串联了起来:绯墨说她是妖孽、说她是他的劫数;他不肯走出青塔见她;玄冥教众人异样的眼光;他的苦笑……

不,绝不仅仅这么简单。她的直觉很少出错,迦兰城还有很多未解的秘密:终年不干涸的泉眼,外人看得到迦兰却无法靠近,数百年不曾战败的神话,丰曦的多重身份……

一丝怅然掠过玉卿眼中,旋即被敛入沉寂,眸底化作古潭,再无波澜。罢了,既然他们刻意瞒着,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卿卿,你的才智,你的野心,你的不甘,注定会把你推向争名夺利的漩涡。你和裴然根本不是同一种人。自从在沙漠中看到你那双眼睛,我就知道你背负了太沉重的东西,沉重到让你连‘死’也不能轻易奢望。毕竟你是……”丰曦忽然住了口,见玉卿兀自垂着头不欲反驳,也无意同他言辞争锋,清瘦素颜显出几许黯然。

他嘴角浮现莫测的笑意,慵懒坐回榻上,转开话题:“过来。”

玉卿颔首,坦然走过去。她明白,与睿王联手的时机已经到来。

因为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已经得到确认:睿王即将奉旨回帝都。而且,他和她一样迫不及待地想杀掉景帝。

如果没有那道圣旨,睿王或许会抓住她,借着向景帝邀功的机会回到帝都,趁机起兵夺位。但现在,不需要了。

她唇角漾起诡异的笑容:景帝,你还欠我纳兰世家三百多条人命,这笔账可要好好地算清楚。

丰曦无意中看到她此时冶艳妖娆的笑,若月光下肆意怒放的黑色曼陀罗花,诱惑、美艳、恶毒。心口蓦地升腾起炽烈的战栗,令丰曦有些猝不及防。

他讶异地望着她,眸有迷离,而她已平静如常。

他看向玉案,哑声道:“这图如何?”

玉卿凝神细看:卷轴上画得是清晰的褚黄碧翠山河图,大颐朝、西冷国、鲜卑、回鹘,乃至偏远的岛国琉球、海国南沙都囊括在内,四国之间又用朱笔勾出来一点,她知道那是迦兰城。

偌大的卷轴上,大陆再无疆域划分,仿佛四合八荒唯有一个统一的国家。

卷轴顶端有一方清雅古美的印章,他的落款“丰曦”横斜在广袤河山之上,皇天后土,唯有他一人之名。

她赞叹道:“准确,详细。诚如高祖所言:既得迦兰,则统一六国不远矣。”

迦兰原本并不属任何一国,大颐高祖皇帝四次出征才攻下迦兰。得胜后,高祖大喜:“既得迦兰,则一统六国不远矣。”可惜,高祖率军凯旋后却忽然驾崩。

此后几任大颐君主都已没有那样的宏图壮志,或者空有豪情却力不从心。

于是,迦兰被夹在四国版图的缝隙里,以东是中原,以北为鲜卑国,以南是西冷国,以西为回鹘,是制约四国平衡的关键。

丰曦半睁半闭的凤眸瞬间波光潋滟,他朗声轻笑,万丈豪情显露无疑:“难得你能知我。他们只着眼一国,而我在迦兰城苦心经营十三载,图的却是,天下。”

他起身,修长身形巍峨如玉山高耸,玉卿正出神,却见他蓦地转过身,贴上她耳畔低语:“我等着你,再长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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