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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轻生长慷慨,效死独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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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轻生长慷慨,效死独殷勤

那男子话音刚落,薛清源就已经冷冷笑道,“笑话。谢将军统领我朝大军数十年,是人尽皆知的常胜将军,其武艺自然不凡,又怎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乱箭之中?”赵思诚抬眼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薛清源,言语平和,可是意思却是不容置喙的咄咄逼人,“薛大人,您是天下儒生的老师,我赵思诚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谢澜......谢大将军就是武功再高,可是在数万大军和数不尽的弓箭手面前他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他投敌卖国,大逆不道,能够死在乱军之中已是幸事一件,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其他?”薛清源连看也不看赵思诚一眼,垂手向上座的太后和皇帝作揖道,“微臣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众所周知,大将军谢澜楚在本朝地位尊崇,无人能及,说他投敌卖国,那也要敌国出得起价钱让谢将军甘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更何况,他领兵数十年,京畿之地和边疆各处守将有多少是出自他的帐下恐怕连数也数不清,他若要反,为什么不在京城的时候就带兵直接逼宫,偏偏要等到了边疆和敌国正在打仗的时候来反,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这个赵思诚,来历不明,满口谎话,不仅损害谢将军清誉,还有辱圣听,实在不该再留在这里......”他正要抬首唤人过来将赵思诚拖出去,一旁的林晋语却走到他身边,笑道,“诶,薛大人不要急啊。这谢大将军为人我们当朝文武可都是看见了的,不会冤枉了他。太后刚刚派人去了谢府宣谢家二小姐和三公子进宫来协助调查,本官相信,这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哈,我们再等一会儿,哈哈哈......”他说完,就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宛如魔音穿脑而过,薛清源为人正直,一向看不惯林晋语,用力地将林晋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甩了下来,正色道,“此事定然是误会一场,我相信太后和皇上一定会有所明断的。”他话音刚落,站在殿外的太监就尖声叫道,“谢鹔鹴带到——”少帝将一只手微微抬起,示意宣谢鹔鹴进殿,他身旁站着的小太监心神领会,高声喊道,“宣——谢鹔鹴——进殿——”

声音一层一层地传了出去,过了半晌,一个身材俏丽的女子被太监带了进来,那女子一身素缟,乌云如鸦,手里端端正正地捧了一个灵位,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殿中。她身旁的苏雪静朝上首的母子叩首跪拜,太后朝她轻轻一招手,苏雪静就垂首从众人之中退了出来,绕过殿中的柱子,回到了太后身边。

谢鹔鹴刚进殿中,林晋语就忍不住朝她发难道,“大胆谢鹔鹴,见了太后皇上不跪下行礼就算了,居然还将......”谢鹔鹴将脸转向林晋语,她的目光清湛,似有实质一般,林晋语只觉得心中有一口浊气吐之不出咽之不下,正在他几乎就要被这口浊气压得快要断气的时候,谢鹔鹴眼眸一转,流光溢彩之中又带了点点蔑视,林晋语顿觉心中一舒,她却已徐徐开口道,“林大人,不管我父兄有没有通敌,也不管他们犯下了多大的错,一切的一切此刻都尚无定论,既然还未定罪,那我父亲就依然还是本朝的大将军,而我,也还是护国公主。”她嘴角勾起一丝轻嘲,续道,“既是如此,你见了我,为什么还不下跪?”她的声音既轻且柔,可是听到众人耳里偏偏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森魅,林晋语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冷然,他手中此刻是止不住的冷汗。以前他没有和这女子打过照面,本以为不过是顶多长相漂亮的官宦小姐罢了,哪曾想过居然会是这般:她如今身为阶下之囚尚能给人这样巨大的压力,若是以往......不待他回过神来,谢鹔鹴就轻笑一声,道,“我父亲在外征战数十年,保本朝疆土安稳数十年,战功无数。如今他老人家遭人构陷,你们居然一个个就忙着打压谢家,难道就忘了这些年,是谁保你们家国平安的吗?”她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轻喝出声。眼神向朝中的诸位大臣直扫而去,目光所及之处,似有实质,那些人听了她的这几句话,再接触到她的目光,都忍不住微微垂下头,不敢再看。林晋语忍不住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像是这样才能让他有些底气,“谢澜楚身为臣子,保家卫国是他的本分,岂有拿本分之事做邀功之请的道理?”他说得义正言辞,殿中的其他人有些心中得了些安慰,连头也微微抬了些起来。他话音刚落,谢鹔鹴就轻嘲道,“林大人也是臣子,怎么不见你为了多少臣子本分?”林家得太后庇佑,封侯进爵的数不胜数,谢鹔鹴此话一出,林晋语老脸一红,忍不住的尴尬。一旁跪着的赵思诚抬首对谢鹔鹴道,“谢澜楚乱臣贼子,又岂可与林大人相提并论?”谢鹔鹴看着他,连声冷笑,“乱臣贼子么?”她眼中闪过无数杀意,赵思诚警觉,正要向后退,谢鹔鹴抬起一脚就向他心窝里踹去,赵思诚躲避不及,被踹了个正着。谢鹔鹴这一脚运足内力,赵思诚被踢到殿中的柱子上,猛地撞了上去,然后狠狠地跌了下来,倒在地上,登时气绝。林晋语离她最近,他本一介书生,并不习武,谢鹔鹴若也像这样朝他一脚踢来那他还不知死得多难看。他一边往身旁的周瑾瑜身后藏去,周瑾瑜却轻轻一移,还是将林晋语暴露了出来。林晋语几乎银牙咬断,心中也在此时嫉恨上了这个狂生。只听他张口大叫道,“大胆谢鹔鹴——”话音未落,谢鹔鹴将手中的灵位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到地上,大理石的地板将这个木制的牌位碰了个粉碎,那灵位从谢鹔鹴一进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有不少的人看到上面写着的就是“先父谢公澜楚之灵位”,她如今将自己父亲的灵位摔了,是要作何举动?这厢众人还未从谢鹔鹴摔灵位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她却已经身如鬼魅飞一般地朝龙椅上掠去。

龙椅两旁的守卫想要冲过来拦住她,却被她身上的真气弹开,眼看着她就要抓到龙椅上坐着的少帝,一道青色的身影映入她眼帘,那人掌风习习朝她劈来,谢鹔鹴心中一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经涌出胸膛,却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她微微垂眸,许是害怕掌风伤了后面的少帝,这一掌来得并不算猛,只是想逼开她,她本能地想避开,可是一直站在太后身边不动声色的苏雪静踏出一步,将她的后路完全封死。苏雪静手腕轻动,一道雪亮的剑光就朝谢鹔鹴劈头盖脸地打来。

谢鹔鹴退无可退,只能用身子硬生生地将这一掌一剑给承了下来。苏雪静想是没有料到谢鹔鹴居然会拼了命也要上去,手中一顿,谢鹔鹴却寻了空隙,伸手朝龙椅上的少帝一抓,那少年就被她提在了手中。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间的一刹那,三人出手极快,那些不会武功的文臣和武功低微的武将只看见眼前几闪,等他们再看时,连皇帝都已经被谢鹔鹴挟持于手。

谢鹔鹴将少帝挡在身前,用左手扼住他的喉咙,高声喊道,“都不许过来。”那些本来想要上去捉拿她的守卫投鼠忌器,纷纷驻足。她眸光一扫,宛如利剑一般,待看到眼前的那个青衣男子时,胸中万千怨气统统只化为一个无言的苦笑。她先是小产,身体元气大伤,后来与夏语冰大战一场,身体还未恢复,刚才又被苏雪静和夏语冰两人所伤,现在外人看着她是拿少帝做挡箭牌,其实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少帝身上,如果不是有他支撑着,她恐怕此刻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了一眼夏语冰,终究还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无论怎样,这个男子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了,现在强敌环伺,也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她轻轻垂眼,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是凛然一片,只听她冷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父兄是乱臣贼子,我索性今天就乱一回让你们看看,要不然,我谢家岂不是白担了这天大的罪名?”她的目光落在了林太后的宝座前,自她进殿起太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如今她的亲子性命被自己握在手中,她就不信林谖还能够沉住气。谢鹔鹴左手紧扣,一寸都不肯放开,少帝脸上渐渐泛青,似乎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太后座前的珠帘微动,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打起帘子,微微低头,莲步轻移之间衣袂微动,人却已经来到了谢鹔鹴面前。

她眉目之间一片笑意,根本就看不出来像是孩子性命还被扣在他人手中的母亲。只听她轻轻启唇,曼声道,“你与哀家也算是母女,就真要兵戎相见么?”谢鹔鹴冷笑道,“哼,太后地位尊崇,谢鹔鹴身为臣女,不敢高攀。”太后听了她的话也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这脾气啊......”语气之中似乎又有无限宠溺。谢鹔鹴脸上出现一个极诡异的笑容,续道,“我父亲与我母亲鹣鲽情深,至死都只娶了她一人,我实在记不起来他又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姆妈。”她此话一出,太后本来还带着笑容的脸上变得十分古怪,众人都不明白她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就听见太后冷笑道,“好,谢鹔鹴,本宫有心放你一马,你却毫不领情,那就休怪本宫手下不留情。”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住牙齿挤出来的,“你以为挟持皇上就可以全身而退么?这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她脸上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谢鹔鹴心底却因为她这笑容生出无限的冷意来。林太后轻轻拍了拍手,曼声道,“带上来。”立刻就有一群得令的侍卫押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穿过大殿中重重人群走到了御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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