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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娇后》第十六章 螳螂捕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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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广没有应声,只是低垂的头微微抬了抬,终究还是双手一礼向后退至原处继续观察外间情势,而夏荷则道:“既在先帝时谋得官职,为何此时会潦倒至如此地步?潦倒如此,又为何能够娶得当地富豪之女?娶得富豪之女为何又好似不受其娘家待见,尽要其改嫁?真正是让人想不明白!”

听到夏荷犹如自言自语的疑惑,尽管她心里早已知晓原因,但此刻她也故作迷茫,将眼神投向一旁从先前李广禀奏时就若有所思的冬梅。而夏荷见她如此望着冬梅,想到平日里冬梅的稳重、通晓礼仪,也不禁将目光转向于她。

“先帝信奉无为而治,对辞赋并无喜好,自然也就没了他的差事!”冬梅对着夏荷撇了撇嘴,然后恭敬的对她回道:“其它的奴婢就不晓得了!”

“冬梅姐姐也有不晓事的时候?”也许是为了找回场子,夏荷也学着冬梅先前对她的调笑,掩嘴轻笑道:“人人都道姐姐所见所闻总是超过一般宫人许多的。”

“不晓事又怎地?”冬梅瞪她一眼回道:“论起所见所闻,我哪能与你相比?哪回娘娘不都是从你嘴里知晓宫中各处消息?”

“我那儿只是随便打听一二罢了!难得娘娘听得进!”夏荷的嘴也不饶人:“哪像姐姐是好人家出身,自幼陪着主家习得字、识得礼,在娘娘身边,还能替娘娘代劳着书写提奏。”

“横竖都是奴婢,且这天下的‘好人家’,又哪能和长安城未央宫里头的皇后娘娘相比!?”冬梅索性咧开了嘴,移步轻拿起篾丝编木制鹤羽扇,为她打起了轻风,讨好道:“娘娘,你说奴婢说的可对!?”

她轻笑出声,身体往一边的几案靠了靠,享受着那丝丝传来的轻凉,眼神略过冬梅,似是不经意道:“但凡恩怨福祸、雷霆雨露皆自皇恩,皇恩消散,一切富贵荣宠都只不过是过眼浮云。”皇后又当如何,一旦被皇帝所厌弃,像陈阿娇这样,被软禁在长门数着秒的过日子还算是优待,而更多的女子被囚禁至汉宫形如冷宫的蚕室,那简直就是极其凄凉的赖活等死:“人生匆匆数十载,唯有平安无波才是福份!只是世间芸芸众生,总是在病弱或是离世之前,才能想得开,参的透,可一旦恢复了生态、进得了尘世,又将之抛之脑后,重用追名逐利。”

这一句话,休说是冬梅与夏荷,就是在阴暗角落的李广都不禁怔忡了一下,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未央宫出了名的皇后会有这样的感悟。

而对此更加有特别感觉的则是冬梅,她边摇着手中竹扇,一边在皇后侧脸多瞧了几眼,正要收回视线时,正巧皇后扭过头,生生与她视线相撞,赶紧回避时,却又迎上了皇后善意的微笑。

心中一紧,生生的不敢有再多动作,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却又不得不强自恭身应道:“娘娘说的极是!”

轻瞟了眼垂首敛目的冬梅,她收起笑容,回转过头看向神色也变得肃穆正经的夏荷道:“你休将我适才的一番话放在心上,那种轻名利的念头,那也是到了什么都快消散的地步也会生出来的念头,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清心寡欲的人。”谁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即使说了,在场的人也不能理解什么是真空:“你且该如何教导弟弟便如何教导,自古天下才子均是学得文武艺,卖得帝王家。如今皇上征召天下贤良方正和有文学才能的人,这对天下寒门之士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娘娘,奴婢深知家中无根无基,无依无靠,如要奔得好的前程,势必要学富五车,才学上等才能入得仕途,方是一家老小的正经之路,但是除却光耀门楣之外,奴婢还想着能够报得娘娘的恩宠,日后我家幼弟如若能入得娘娘之眼,成为奔走之人也是他的造化。”夏荷突然跪下,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即向她叩首,诚恳道。

“好了,好了!”不等她做反应,冬梅先是笑嗔了起来道:“娘娘知道你最是忠心了。这外面的热闹娘娘可还没瞧够,别让你给耽搁了。”

“起来!”她侧头示意,冬梅立禁噤声。

就在此时,下那街铺面上的吵闹声越来越响,哪怕那最先挑起喧嚣的怒容男子这会儿已经被带进了酒肆里面,那吵闹声只有越强,丝毫也不见有任何熄事宁人的趋势。这让李广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妥与警惕,他略一思索,就先告退对外重新布置,并且打起了暗号,意欲将散在外面的护卫收拢保护范围。

随着李广的动作,加上外面的凌乱嘈杂,雅室中莫名的产生了一丝紧张情绪。许是为了打破僵硬的气氛,见她的茶饼快要用完,夏荷提出要到下去找店家再备上一份,以便路上可以继续享用。至少今晚若是投宿时,不会因为那儿的粗茶淡饭堵了娘娘的胃口。

待夏荷放下竹帘后,屋内就只剩下冬梅一人,直过了好一会儿,等了半天的两人始终不见夏荷回来,冬梅放下手中竹扇,正要打算出雅室去瞧一瞧时,她似是随意闲聊而挑了个话题,眉眼挂着一抹浅浅的、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先帝虽不曾喜好辞赋,却架不住梁王对之的偏好,记得那会儿,我曾听得一篇辞赋,只得个大概,倒是记不全如何行文,不知道你可有听闻?”

“娘娘高看奴婢了,娘娘都记不全的,奴婢哪能晓得?”冬梅闻言,止住脚步,垂头敛目,恭身温婉,却是莫名的显得有所不自在的答道。

“文中所述为三人,楚使子虚、齐国乌有先生、还有一位无是公。”她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径自道。

“娘娘恕奴婢愚昧,奴婢不知!”冬梅开始有些拘谨的回道。

回过头来,她敛起适才浅浅淡淡笑意的眉目,似是没有听到冬梅的回答,看着变得谨小慎微的冬梅继续道:“梁孝王与先帝不同,平生最喜爱辞赋,所以梁国多兴辞赋之风,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篇辞赋就是这位司马相如在梁国时所作,且在进献之后得到赏识,并传为佳作,文人雅士中岂有不涉猎的,你既是与前主同习,想必也该知晓一二?”

“奴婢也只是知晓司马先生擅长写赋!”冬梅保持原有姿势,垂下的头始终不抬道:“于先帝时终不得赏识,宁原辞了朗官前往梁地。这也是因为当时的主家有所提及,奴婢无意中听得才知晓的。”

她微微一叹,淡淡撇了一眼冬梅道:“人非草木,有情有义,却有时也形如草木,择土壤而发,若是合宜,则枝繁叶茂,反之,则枯萎败落,而更甚时,人的无情远非草木可比。起起落落,跌宕伏起,又哪是我们这种一介曾通人看得明、悟得透的!?”

听似毫无头绪的一番话,却让冬梅突然间双膝跪地道:“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看着微微有些颤抖的冬梅,紧闭着嘴的她,抬眼朝门外那隐约、却是快速闪过的人影望去,她的心中渐渐浮起一抹冷笑,只要智商正常,这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憨子。而身为棋子,首先学会的就是如何隐藏情绪,如何学会说话,而当这两项基本要素都显得背离正常宫人的行止时,她就不得不多做深想。

既然如此,就不妨也让她做回那中了局的渔翁。她倒是要看看,在她身边埋线的幕后之人,那不同的线头到底是如何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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