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淡如菊，夜未央。

蜀山剑派最小弟子叶痕的资质，连方飞扬都有些吃惊，几乎所有的剑术奥义，方飞扬点到即通，根本无须多说。

霸王剑式，以快取胜。单单是一层境界，都有五千多式，每一式，都讲究最精准的刺击。

方飞扬的快剑，只以第一层擎剑第一式杀敌。对于他来说，无须后续多次连击，除非他的敌人足够强大，而自己的真元，也到了连续催动五千余次刺击的强悍程度。对于他来说，现在的真元，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即便是达到了，后续的所有动作，所起到的杀伤力，都根本没有第一式来的凶猛霸道。

只出一剑，这是风神一剑的品质。

“前辈所教的剑术，乃是叶痕闻所未闻。剑若抵达了第一层的极至，尽数发挥的话，绝对是惊天动地。”望着一语未发的方飞扬，年仅十七岁的叶痕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稚嫩的面上，已经渗出不少汗水。

“方才祖师爷说，前辈一旦教我剑术，便是叶痕的师傅……”

方飞扬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我若能活着回来，你便做我的徒弟吧，但……”

话声一冷，带着一股淡淡地惆怅道，“剑道悠远，就算霸王剑式的前两层，也非常人所能理解，你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一一领悟其中的精髓，万不能心性浮躁，浅尝辄止。若，我身死苍穹之地，这霸王剑式后几层境界，你漫漫参悟便是。”

“师尊……”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只有自身强大无比，才有真正的话语权。你记住，若有人危及到你的利益，一定要迎头痛击，不要有任何余地。”

“是。”

方飞扬微微一笑，带着一抹赞许的神色道，“你若没有飞升到这个世界，加以时日，便能成为那个位面的绝顶高手。只是——在这个位面，哪怕资质再好的人，也需孜孜不倦地努力，才有可能抵达颠峰境界。”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教诲。”

方飞扬说完，哈哈大笑，“这老家伙，却是早已把我埋伏了，不过——这宝贝，却是天下最好的宝贝啊。”

缓缓闭眼，二人闭目盘膝而座，都容入剑道的推演之中。方飞扬主攻，叶痕防守，在这不带有任何真元的意念对抗当中，方飞扬的第一波攻杀，几乎将叶痕杀得片甲不留，一招一式也无法发挥出来。

第二波继续推演，叶痕的剑式组织，已经起到了一定的防御，但依然无法阻挡方飞扬无限的杀招，片刻之后大规模溃败；第三次……第五十七次，叶痕已经能寻找到一定的规律，进行反击，在那并不完美的防御体系中，霸王剑意已初显端倪。

“很好。所有的拼杀，你都需要一一记忆下来，再慢慢的计算，为什么我能进攻，而你却一而在再而三的被动。”

“恩。”

简单地说完，叶痕缓缓闭目，再次进入意念推演。他的脸上，不时的抽动两下，显得特别痛苦，方飞扬看得出来，他正在分析方才的战例。尔后，叶痕脸上露出淡然地微笑时，方飞扬也明白，他有了一个小小的突破。

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方飞扬用种极为熟识的感觉。这种情怀，如同兄长对待幼小的弟弟一般，非常地亲切。

“只是……霸王剑式第二层日光剑式，几乎已经抵达到无可攀及的速度。以我目前的内元程度，完全不可能进化到第三层万剑归宗式。这其中，必然有着我还没有理解的地方……”

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游荡在方飞扬神识深处。他微微闭眼，试图寻求新的突破。

剑术与剑道，可分可舍。

剑术的高超，再加以高深的心性修为，才可抵达剑道至臻，如果二者不能互补，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高手。方飞扬非常明白这一点，他一直在深深的思考着，也许——这才是无上无念与宗师级的境界差距。

窗外，曙光未露，晨风又起。

蜀山剑派其他弟子，都汇聚在门派广场上，一起修炼方飞扬传教的“行云流水剑诀”，这些剑派弟子，在曾经地位面上练习的全部是剑道，不少人的剑书都已经堪称顶级高手。不过，相比之方飞扬这套扬扬洒洒的剑诀，还是逊色不少。

要知道，当初方飞扬正是依仗行云流水剑诀成名，整个位面，莫有抵挡者，其娴熟的剑式，容纳了他所有的才智。

剑派弟子对于剑道的识知，或多或少，但……这样的根基来学习行云流水剑，却是完全足够的。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磨合的时间，慢慢摈弃脑海里的糟粕，再慢慢领悟剑诀的精髓。不少人在修炼到某一地方时，突然像明悟到什么一样，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还有些人，因为只是略略的游走了一遍剑式，就突然心魔顿起，几近发狂……

幸好，丹臣子一直在压阵，一旦有人走火入魔，立刻强行把那还没有成熟的心魔深深拍进意念深处。老者不时发出一声惋惜的感叹，像这样的弟子，心性不稳，将来极有可能在修武之路上夭折。

鸣晓之时，夜风已渐渐收敛，大地再次陷入犹如沉睡的梦境之中。

蜀山剑派的兄弟同盟昆仑派修剑弟子，也来到了广场，逐渐沉溺于剑道之中。至于昆仑派的气道高手，现在所表现的气势已经大大领先于修剑弟子，早在三年前，昆仑与蜀山剑派联手依靠强大法器飞升进黄龙大陆之后，丹臣子便把自己的初心诀全数教给他们，这几年下来，多少都有些收获。

随着驱逐之时越发临近，所有人都深深的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一去不归的死亡之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是罅隙，或者是漫长，当方飞扬睁眼之时，在那洪荒蜿蜒的山脉之处，一轮通红的旭日慢慢地上升，附近那些漂浮着的云彩，也随之变得通红，但是越来越多的乌云，却从四周积压过来……

“苍穹之地，大门将开，我该走了！”

他望了一眼仍沉溺在剑道对抗推演中的叶痕，脸上的笑意，逐渐地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淡漠。

无数的小门派，十三大派系，以及剑盟和百鬼山的势力，都几乎集中在苍穹之地外侧的巨大广场上，随着开启之时越来越近，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复杂。每个人眼里，都透着通红地颜色，有的，则加紧吞吐周天的灵元。

近千名即将进入苍穹之门的溪谷高手，都会以势力瓜分，形成小的集团。方飞扬寻到一块空闲的地方，不再言会，静静地，让清风撩动着古旧的衣裳。

“虽是一人，却有纵横一世之心。”

广场一边，巨大的圆形建筑当中，赫赫燃烧地火把也难以驱逐的黑暗。那名白发落地的老者盘膝而坐，他用枯槁地手指着苍穹之门，似乎在画某种规则的轨道，过了许久，才无力地垂下。

“此次进入苍穹之地，已集我溪谷之地最后一批年轻的精英了，那些……继续修炼的老家伙，已经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啊……黑暗的力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破解啊……人类，已经不能在等待了。”

那一声长叹，在黑暗中渐渐消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