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的圣斗士

第九十一章

“您曾经说过，死，并不是一切的终结，是么？”

“是的。”

“所以，我曾无数次的猜想，死之后，又将会面临怎样的世界……”

“因人而异。”

“是啊……我无数次的往返于各个位面之间，终于明白了，其实，死后，不过是三种去处罢了。”

“哪三种。”

“鬼，人，神。”沙加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柔和而轻盈，就如同他的话语。“流连幽冥是为鬼，重堕轮回是为人，超脱而出是为神。”

“未免武断。”

沙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平静的问道：“您曾经说过，我是最接近神的人。”

“是的。”

“那我现在离神还有多远？”

“当你问出这句话时，你离神，便又远了一步。”

“执念太重？”

“是的。”

沙加又是一笑。仿佛每一笑，他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一般。

“您曾经说过，那位来自冰原的贵公子是一个强大而又脆弱的男人。”

“是的。”

“但他的脆弱，却正好能够激发他的强大。”

“那只是虚幻的强大。”

“他的执念也过重？”

“是的。”

“所以您一直希望我摒弃那脆弱的执念？”

“是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够真正的成为最接近神的男人。”

“可是，摒弃执念的执念，不也是一种执念么？”

“不，沙加。我并没有要求你始终摒弃执念来‘参’，我只是提醒你，希望你能够在摒弃执念的一瞬间去‘悟’。

沙加再笑。

然后，他不再问，也不再动，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但是，他身上的金光，却渐渐的浓郁起来，渐渐的，开始和他身上的黄金圣衣一般，显现出耀眼的光芒。

身边，沙罗双树下，花瓣的飘落，开始偏离了自己固定的轨道，一点点的开始散乱。一片散乱的花瓣，飘到沙加身前约三米处时，略一停顿，像是飘落在水面上一样，在半空中，引起一丝空间的涟漪，紧接的，继续飘落……

花瓣在渐渐增多，那涟漪也不断的出现，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在沙罗双树周围半径五米左右，有一圈透明的围墙，将这一切都围住。

很快，那层围墙上出现的，不再只是涟漪。淡淡的蓝色电链状能量开始显现，原本平静的沙罗双树园，被一股阴沉抑郁所弥漫。

“沙加，你在离神原来越远。”

这一切，自然是沙加所触发的。而佛陀，也适时的出言警告。

“但我在离人越来越近。”

“人，是走不出这里的桎梏的。”

“我想试着以人的身份走一走。”

“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吗。”

“知道。”

“即使知道你也一定要试？”

“是的。”

“既然走不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首先，我未必走不出去。其次，就算我真走不出去，也没有关系。需要走出去的，不是我；他们真正需要的，也不是我。”

说话间，那层将沙罗双树和沙加围在其中的围墙逐渐实体化，上面原先那淡淡的蓝色电流也转变为了更加深沉的紫色，烦躁不安的不断跳动着。

手持念珠，沙加往围墙的一面缓步走去。每踏出一步，他身上的金色也就更浓郁一分；同时，围墙上紫色电流也受到感应似的，在沙加的黄金圣衣上擦过，闪过……

能够困住沙加的能量，显然不会简单。而此刻的沙加虽然步履从容，面容和煦，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踏出一步，他所要承受的，便更重一分。即使是身穿黄金圣衣，那紫色电流的力量，他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但他仍旧走着，走着……

短短的数米路程，沙加像是要用正正一世纪来走完。

但他还是这么缓慢的走着。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终于，他来到了围墙的面前。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可沙加却停下不走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沙加竟是问起佛陀来。

半晌，佛陀的声音才响起：“就算你真的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你又何必受尽这步步之苦。以结痂跌坐的姿势来迎接死亡，不显得更平静么。”

“苦，才显得真切。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每一步，都是以人的双脚去感受……”目光流转，沙加似是不舍的环顾了沙罗双树园一眼。“每一眼，都是以人的双目去看待……哪怕这样的来的东西，多是虚幻……在这一刻，我宁愿去拥抱虚幻之真实，也不愿继续沉浸于真实之虚幻……”

“沙加，难道你认为从前你所悟到的一切都是真实之虚幻么？”

“我曾以为我明白了一切，但是到如今，我才醒悟其实很多都不需要我明白。那些自以为是的真理和真实蒙蔽了我的双眼，构筑出了另类的虚幻……死生之道，或许的确玄奥。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参透，与不参透，又有什么不同呢？”

沙加缓缓的抬起了拿着念珠的右手，向前伸去……紫色的电流大涨，极力阻止着异物的接近，只是，徒劳无功。

圣衣，黯淡了，又如何；手指，鲜红了，又如何；念珠，颤抖了，又如何……

“我们，只是圣斗士……是斗士，是战士……神鬼轮回之说，与我等又有何干？

有人说，圣战，是众神聊以自娱的游戏。人类，只是这场游戏上的棋子。我对此一笑而过。这真的是游戏吗？我想，就算是，我们人类，也该参加。

若说我真正参到了什么，我觉得……我们圣斗士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取得所谓圣战的单纯胜利。而是为了不让流淌于人类血液深处的某种东西消失……

为此，我们不惜用战斗来激发，用生命来证明，用灵魂来指引……

我们圣斗士啊，本就不是为生而生，更不是为成神而生……

我们圣斗士啊，心甘情愿的付出自己的一切，只为了下一世代……

哪怕只是棋子也好，哪怕只是传承的工具也好……

我们圣斗士啊……

生而为死……

……向死而生！！！”

…………………………

指尖，在触碰的一刹那，引发出了湮灭一切的极致耀眼的白光……

白光中，隐约可见沙加那恬静的半边脸颊。

“撒加……是你在冥冥中，引导着我，离开这看似美好的成神之路么？我被你所点醒，可你却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独自从那样的诱惑中主动离去？

虽然，你或许不是最强的男人，但你，却是最值得敬佩的男人……

我沙加，便追随你的脚步而去吧……”

…………………………

地上，满是粉红的花瓣。

突然，一只脚，踩了上去，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那只脚抬起后，一切如常，那些花儿，依旧柔嫩而整洁。

那双脚的主人，像是一阵风，只是轻轻的抚过。

“哗啦……”

但是半空中，这主人的手中的那一串念珠所发出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

沙加成功的走出来了！？

沙加不语，只是默然转身。

身后，沙罗双树处，一个沙加脸带静谧的微笑，右手持着一串念珠，向前伸着。右手食指微微翘起，略高于其他四指，在半空中虚点着。

而这一边，同样是一个沙加，手持念珠，微笑着看着另一个一动不动的自己，像是在欣赏一座伟大的雕塑一般。

“你真的走出来了……”佛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惊讶，也带着一丝敬佩。

沙加似是听到了佛陀的声音，又似是没有听到。喃喃自语：

“即使躯体消亡，也一定跑到终点……直到那个世界的尽头……

让这份祈祷到达吧，越过深深的车辙……知道这个世界的尽头……”

像是一种回答，又像是一种偈语，但若从感觉上来说，又最像是一首童谣……

再度伸出手，这一回，沙加要用食指触碰的，是另一个自己的食指。

这一回，没有任何阻拦，没有任何苦痛。

很轻松的，两根手指的指尖，对在了一起。但那一刹那，又是一道白光闪现――只不过，这道白光要微弱的多，微弱到，像是只有一点星光似的……

但这一点星光，却因发出了更多斑驳的星光，顺着两个沙加的手掌，开始，往手臂延伸！

两个沙加的身体，像是流沙做成的沙雕，在风中被吹化。只不过，若这真是流沙，那么必定是来自于九天之外的星辰沙……

“但望意志不沉，传承不断，虽有生皆苦，亦背负苦重。为生者立命，使死者安息……我的战友们，剩下来的……”

微风拂过，沙加的脸也随之化去，化去……化去了他最后的话语，化去了他身上的一切，包括黄金圣衣，只留一串念珠，静静地躺在地上。

而另一个沙加，同样全身化去。不同的是，这个沙加，留下的是处女座的黄金圣衣。

失去了主人的处女座黄金圣衣，片刻之后，便在金光闪耀中，重新组合成了原始状态――满脸悲悯的女子，手握于胸前，作祷告状。而圣衣的正前方，正是那一串念珠。

…………

让这份祈祷到达吧……

…………

“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么……沙加……”

一行清泪，从萨莎的脸上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