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生物圈就是地球。”汉娜答道，“具有大气，水系，以及完整生物链的封闭环境。2号生物圈仿造地球而建，与外界隔绝，预期达到自我调节，循环，再生等功能。如果试验成功，人类就能在外星球建立类似装置，太空殖民计划即可大规模展开。”

天亮似懂非懂，通道里光线暗下来。旁边的小不点说：“进更衣室啦。”天亮没太听清，只觉几股清风吹过身子，不由惬意的眯上眼。那风里含藏精确而凌厉的粒子流，将他们破衣绞碎扯掉，却没丝毫触及肌肤。珍珠“咯咯”笑着，挥手抓飞扬碎布。“蝶蝶！”她喊道，前两天小不点用自带显示屏给她看过蝴蝶的样子。

转眼之际，两个孩子就赤身**了。

汉娜的话语没有间断：“……2号生物圈于1991年9月26日正式启用，4男4女共8名试验者入住，经历21个月的隔离生活，于1993年6月26日走出。试验未达预期的效果，2号生物圈存在无法弥补的缺陷。此后又相继建设了3号，4号，5号生物圈……”

忽然间，天亮打了个激灵，仿佛被某种奇异的物质灼伤了，随后又象在云里飘，舒爽的感觉迅即传遍全身。

“水！水！热！热！”珍珠的叫声让他回过神，小丫头“嘿儿嘿儿”的笑。

确实是热水，从四面八方射出，射到两个孩子身上。这不是简单洗濯，而是纳米级别的“大扫除”。水流强劲又涓细，浇灌每个毛孔，浸润每根毛发，令周身上下如同泡进甘露汇成的温泉。天亮挨惯凄风冷雨，忽而有此美妙的体验，引起的反应令他自己也纳闷――他居然哭了。

满目尸骸他没哭，身处绝境他没哭，吃苦受难他没哭，仅仅洗了个热水澡，他就禁不住泪流满面。

“享受”对他而言，竟有这么大的震撼力。

小不点打开防雨层，表面象镀了银，嘀咕道：“进入营地的东西必须洗净消毒，机器和人类都不能例外，嗨，我可真不习惯这待遇……”

传送带缓缓向前，通道似乎永无止尽。

等所有的污物，连同疲倦伤痛统统从脚底流走以后，天亮又体尝到另一种享受。

两边吹起阵阵热风，象温厚的巨掌抚过，身上的水渍顷刻消失。

“烘干消毒一起来，真是高效率呢。”爱发牢骚的小不点又说开了。它改换体表的保护层，这次看起来象镀了金，“热气里带Tr粒子，能消灭细菌病毒，也能使我的电极紊乱嘛……”

天亮对此倒没意见，舒服的向后仰头，珍珠学他的样，两人的头发给吹的飘了起来。通道壁上忽地伸出四条细长的机械手，握着剪刀“乞乞嚓嚓”一通挥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两个孩子理了发。

“不要紧张，保持标准发型是必要的，”小不点安慰两个惊呆的孩子，“营地采用军队制度，短发利于振奋精神。”

天亮忙回头察看，剪下的头发已被吸走了，两侧墙壁异常光滑，摸不到一点凸起或裂纹，那怪手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看着珍珠，珍珠瞧着她，两人莫明其妙的眨眼，一齐“嘿嘿嘿”笑了起来。

这期间汉娜持续讲解，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它已讲完十几个“生物圈”的资料。

“全球总共建造了22个生物圈。18号生物圈秘密建成于2043年7月16日，总耗资826亿美圆零5角2分。相比前17个生物圈，18号生物圈的大气循环系统作了较大改动。因为发现不可能利用植物维系气体平衡，即二氧化碳和氧气的稳定转换率，设计者改用超大型离子分解器制造氧气……”

天亮开始注意听了，寄身之所不能不关心。珍珠也举起小指头，若有所思的望着上方。

“……18号生物圈与外界完全隔离，包括顶盖，底部，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围壁，全部用高分子纤维材料制成，厚5米，强度超过钢材20倍，致密度超过电极铜10倍，可阻断内外物质的交换，隔绝任何渗漏……”

当说到“完全隔离”时，身后通道悄然合拢。摸上去是完整的一面墙，最细微的缝隙都摸不到。天亮有点着急，隐约感觉象被关进了监牢，外部世界阴森可怕，毕竟还是自由的啊。他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要隔离？”

汉娜有问必答。

“因为太空环境极端恶劣，生物无法在那存活。人类只有建造出类似地球的，可循环再生的生态环境，才能进行远程空间旅行，或者殖民外星球。密闭，是循环再生的先决条件，也是本次试验进行下去的基础。解除密闭状态，试验就会中止，您确定要我这么做吗？”

天亮答不出，一番折腾后放弃了开门的念头。每当前途莫测时，他往往选择随遇而安，这种做法也总会带来很好的结果。

停了两分钟，没人提问，汉娜接着念先前那篇说明文：“18号生物圈总面积10万平方米…….”

小不点一直在嘀咕，好心的给汉娜“作补充”，天亮留意到它以下的几句话：“……‘18号生物圈’是旧名称，早就被天选者改叫‘18号维生营地’啦。汉娜是半个世纪前的旧型电脑，它还没输入‘天选者’这概念，认为你们只是早期来此进行生存测试的试验者……”

“天选者，试验者”名称不同的疑点，至此豁然而解。天亮打消了顾虑，情绪又好转起来。

此时传送带停住了，终于到达通道另一头。地下放着一大一小两套白色纯棉工作服。天亮先给珍珠穿好，自己再穿上，温软的质感贴合体肤，似乎还散发着香味。他陶醉的闭上了眼。小不点说：“制衣间刚刚做成的，还不错吧？着装整洁仪表美观，这才象天选者的样子嘛。”

天亮内心充满敬慕，感觉如果不是做梦，造就这一切的人就太伟大了。他凝思片刻，提出久存于心的那个疑问：“天选者，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