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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配感情》追溯(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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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爷爷思绪万千的烟雾里,睡梦中的李小纯坐上了时空穿梭大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李小纯终于见到了似曾相识的一些人,曾经在天上经营一亩三分地的属兔男人,还有他的老虎老婆,蕉林里的谭上水,还有那个手指长长的乐队指挥。

李小纯下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向爷爷告别,她的手里握着一块石子,淡蓝色的,上面有几道白色痕迹,如流水一般轻轻滑过,她知道这是爷爷给她的,爷爷悄悄塞在她手里的,在她熟睡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抚mo着石子,对着天空,热泪滚滚:爷爷,爷爷!

李小纯租住在属兔男人位于铁轨边的空房子里,偶尔到谭上水的蕉林里走一走。大部分时间她与乐队指挥在一起。李小纯喜欢上了乐队指挥。

李小纯喜爱乐队指挥,喜爱乐队指挥身上音乐般的色彩,他走路有音乐般的节奏,他笑容有音乐般的光彩,他睡觉是古典音乐与现代音乐的结合。

他没有忘记李小纯坚持要拉的《梁祝》,现在他总是说:来一支《贝多芬交响曲》吧,李小纯知道他在报复,可是李小纯并不讨厌,因为他没有说来个《大刀进行曲》,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我们是英勇的人民子弟兵。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对敌人的恨,对亲人的爱,有爱就有恨,有恨就有爱,这是世界不变的法则,我们唯有遵守。

那时候的李小纯白天里与乐队指挥睡觉,晚上便做通宵的方案,她要把全国各地的资源重新整合一遍,她要冰川融化,大地开满鲜花,她要给天下的动物自由竞争的机会,她要搭建起这样的一个平台,就象搭建户外灯箱广告一样,“我行,我能,挺好,挺好!”男人登上了户外冰雪的顶峰,可是他永远行走在女人的顶峰之中。

李小纯的宏大计划得到了乐队指挥的大力支持,乐队指挥为李小纯厚厚的方案写了序,他写道:船上的号子已经吹响,让我们起航扬帆,驰向那荣耀的彼岸,死荫幽谷中有大能手的引领,我们不用害怕、不用犹豫,向前、向前!这是一片汪洋大海,充满着变数,也充满了希望。

李小纯抱着厚厚的方案去找老板,老板们怔怔地望着李小纯,他们不知道李小纯在说什么,这个女人是疯了吗,一大早跑来这里,不是上chuang,是干什么?

李小纯哭闹到乐队指挥怀里,乐队指挥轻拍李小纯的肩:傻妹,傻妹,睡一下无所谓吗?李小纯一脸认真:我不喜欢他怎么睡?这时他们每天只能吃上一块钱的水豆腐,两块钱的双汇火腿肠,李小纯的零食是一块钱四块臭豆腐,浸着蒜汁与辣椒水,李小纯小心翼翼吃完它。

乐队指挥一天天瘦下去,他脊椎骨靠着腰的这一块开始增生,压着两条腿的神经,他每天起床都要在李小纯的搀扶下起来,不久他靠着右边的头发掉了圆洞大小的一块,李小纯伤心地看着那光溜的圆洞,她开始质疑自己这些个宏大计划,李小纯抱着乐队指挥痛哭,在哭声中,乐队指挥嘱咐她:好好生活。李小纯不断点头。

乐队指挥是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里走的,那晚的李小纯假装睡得很沉,乐队指挥临走前抚mo了一下李小纯的脸,李小纯也没有动一动。李小纯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子,那是爷爷给她的石子,这块淡蓝色石子已经被李小纯握得晶莹莹的了,那几道白纹就象流水般滋润,确信乐队指挥已经走了,李小纯才从床上坐起来,她摊开手中的石子,叫唤:爷爷,爷爷!无比沉痛地哭。

爷爷在房里煮水招待乐队指挥,喝着爷爷沏的茶,乐队指挥脸上红扑扑的,“一路上还好吧?”爷爷关心地问。乐队指挥答:“还好,有过几条岐路,幸而我记住了这里的地名。”

李小纯抱着厚厚的方案去见老板,这个老板的左眉上有一撮毛,令他的整张脸看去生机勃勃,他带李小纯去吃一种小甜点,涨大的花生仁里面伏几粒意仁。他说,女人的价值在哪里,在于年龄,女人的年龄是价值的体现,你书读得多,不能读死书,小吃店的冷气层层地逼上来,逼得李小纯移了一个座位,她答非所问:“你现在不吃海鲜吗?”李小纯记得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曾经邀请李小纯吃过无数次的海鲜,对今天的晚饭李小纯还是有一丝的想往。那是清蒸澳洲龙虾,红烧海贝,木瓜炖海蛤,饭后他带李小纯往一个台阶上走,来到一间小房间里,这是一间充满了大大小小玻璃瓶的房间,玻璃瓶子里泡着大大小小的蟒蛇,他不无自豪地解释,这是海泡蛇,那就不是用福尔马林泡着的,一定是用白酒泡着的。玻璃瓶子的旁边只有一张硕大无比的床,它与无数的海泡蛇为伴,难掩内心的空虚与寂寞,因为这是蜷缩在玻璃瓶里的海泡蛇,它被白酒泡着,有多长的时间了,李小纯怔怔地望着大大小小的蛇,她明白这辈子她要见的蛇,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她见了个够,可是她为什么要见这些个蛇,也许她见了这些个蛇,她就会变成被白酒泡着的海泡蛇,被定格在瓶子里,不会随时间的逝去而衰老。

李小纯义无反顾地回头,她往门外走,一撮毛老板跟在后边,难掩痛苦与失落。李小纯安慰他,先回吧。

属兔男人来见李小纯,他面色苍白,神情倦怠,他对李小纯说,他终于发现了老婆的不规,他很痛苦,李小纯说:那你打她一顿不就得了,他静默,他走了。

李小纯去谭上水的蕉林里走,谭上水说:神是个灵。它诞生于风中,它在天地间行走,它施恩于人们,就象雨露滋润禾苗。为什么要抱怨来自于上苍的恩典,它带着情谊与眷恋,它许给你一个天堂与不死的灵魂。我们跪倒在它的脚下,嚎啕大哭,那是我们蒙受了它的爱,我们倍感惭愧,我们需要痛哭来倾诉,我们需要它的接纳。谭上水的手里握有一把铁锤,她对李小纯说:神给了人居住的地方,可是全被这些个恶魔给霸住了。她对李小纯说:我们要去把它们给夺回来。

有两天两夜的时间,她们在外面游荡,她们爬过坟山,她们吃过山上的桑葚,那乌黑的桑葚滋润了她们干燥的咽喉,她们进过一座衰败的老屋,她们为屋顶上的一种开黄花的古老植物发出惊呼,她们终于在一处铁门半掩的空落落的大院里找到了房子。她们从敞开的窗户里看进去,这是一所空房子,这是一所锁着门的空房子,门上供着香炉,谭上水一铁锤就打下了香炉,在氤韫的炉灰中,谭上水一下一下砸门锁,“砸烂这把锁,就可得自由,砸烂这把锁,我们就幸福。”谭上水巨大的砸门声惊动了附近闲居的人们,他们团团把李小纯们包围,李小纯声辩,李小纯挨了一拳头,李小纯被打倒在地,李小纯爬起来,不屈服地叫,谭上水背起榔头大声地招呼李小纯,于是她们雄纠纠、气昂昂地回来。

李小纯抱着厚厚的方案去见老板,老板笑嘻嘻带李小纯去看他的房子,房子边有很多植物,如果他不盖房子,这些植物就会消失,可是他盖了房子,植物就会与他的房子天长地久。李小纯终于注意到了老板手臂上有一根汗毛,这是一根生动无比的汗毛,一根沐浴着阳光、时不时也沐浴着雨水的汗毛,李小纯为这根汗毛担心,她的眼睛追逐着这根汗毛,她希望它能够茁壮成长。她对这根汗毛的追逐目光被这个喜欢植物,长有漂亮汗毛的老板所扑捉,他的目光开始打量,他的笑容开始温和。

李小纯开始想念他的笑容,她想着:她什么时候可以得到这样的笑容呢?

属兔男人来见李小纯,他对李小纯说:他终于找到对付老虎老婆的办法了,他说:大不了同归于尽,李小纯想到属兔男人一亩三分地的快乐,李小纯就装聋作哑。

他们探讨了一会哪个生肖的脾气最倔,痛喝了几大碗的猪骨头炖花生米,外加白瓜与生菜熬成的汤,然后属兔男人就走了。

这时候的爷爷与乐队指挥每天约着下一盘棋,总是乐队指挥要炮轰爷爷马的时候,才发现象处境堪忧,乐队指挥发誓,一定要胜爷爷,爷爷说:好小子!

在不下棋的时候,爷爷柱着拐杖,在门外默默远眺李小纯,不经意间也会流下两滴泪水,滴在李小纯头上,霎那间李小纯的头上乌云渐聚,雷电交加,大雨滂沱,李小纯全身沐浴着自天而将的甘霖,热泪盈眶,她在风中跳跃着,她甩着被雨水浸润的头发,她对所有经过她身边的车子与行人说:我是幸福的,因为爷爷。

她仍住在紧挨着铁轨的空房子里,那是属兔男人留下的房子,火车渐行渐近叫喊着渐行渐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偶而会与谭上水去蕉林里挖美人蕉的根回来,回来削皮,听谭上水叙说小时与家人住在湖边的生活,这是断断续续的生活,就象李小纯现在的思绪一样,飘忽不定。

也许总有一天李小纯要重新回到天上,与爷爷在一起,还有谭上水,乐队指挥,他们在一起煮番薯,煲汤,说笑,这就是爷爷要李小纯再次下来的缘由吗,历经生活的磨砺而珍惜天上的日子。就象李小纯眼前的植物,夏天的石榴与秋天的菊,它们总在不同的季节焕发自己的青春神采,也许人也一样,不要害怕岁月的老去,而应当感谢岁月给自己的每一个阶段最丰厚的馈赠。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这是神灵的创造,这是我们的归宿,我们的归宿,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这是天使的声音,它诞生于宇宙之中,它给平凡者带来希望,它是宇宙之光,它是一个星星对另一个星星的话语,它是七千年后的轮回,它是星星在毁灭前的尖叫,因为它正在饱受全身撕裂的痛苦,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在歌声中,李小纯回到了故乡,爷爷的家乡,李小纯父亲的出生之地,李小纯一眼就看见了那几株长满了骨节的槟榔,看见了类似泪痕的斑斑点点,李小纯再次想到了那个曾经在槟榔前哭泣过的女孩,李小纯想到了她的痛苦,李小纯从来没有忘记,苍茫的天空寂静无言,只有不安分的风留下絮语,爷爷在天上一定看到,看到她回来了,她摊开手,手中的石子在空中闪出绚烂的光,爷爷,我愿意拥抱过去,如果可以从此明了一切,爷爷我愿意的。霎那间,李小纯的头顶上方乌云渐聚,雷声隆隆,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李小纯手中的石子光彩熠熠,伴随着巨大的响声,一个女人缓缓向她走来,一个面色苍黄的女人,她缓缓走向李小纯,她向李小纯张开她的胳膊,拥抱她吧,拥抱她吧!李小纯泪流满面,一团白雾紧紧地裹挟着她们,李小纯并不害怕,她是那样真切地望着女人,望着女人的羞涩,李小纯被深深吸引。槟榔树下回荡着李小纯的歌声:我们要为爱而活,不任世界变得如何,我们要为爱而活,

一千年以后,我终于脱离了李小纯,我终日在天地间游历,我终于变成了雌雄同体的小黄蟮,我无比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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