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急的转身,向我们部门的办公室而去。
早已过了广播体操时间,同事们几乎都回了办公室,文静也应该清洗罢指上的血迹去办公室了。
我却发现空寂的过道尽头,她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玻璃前,对着窗外的城市上空,身材婷婷,长发飘逸,仿佛一株盛开在故乡山间的野花,清新美丽,却又孤独而忧伤。
我走了过去。
“文静。”
我轻柔的唤她的名字,却没看她的脸,只看她的手,那只手指因我而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手。
纤细白净的食指,指尖细腻的肌肤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浅浅的血迹,没有渗出,却也还没来得及凝固。
“嗯。”
她很温柔,甚至还略带点羞涩的应我,脸依然对着窗外。
她没有如先前医务室那个大姐般受到惊吓,她应该是知道我向她急急而来的。
或者,她虽然对着窗外,却本来就是在等我。
我有点自作多情的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要对她自作多情的想,我们才仅仅相见几个小时,说话的次数一只手的指头都能数得清。
是同病相怜?
还是刚刚经历了,曾经的芳邻多年后好不容易异地相逢,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却给了我冷傲和蔑视?
我道:“你的伤口还血迹未干,我刚才去医务室拿了几张疮可贴。”
她轻轻的道:“哦。”
向我转过脸来,柔柔的明眸,既感激又略带羞涩。
我道:“让我帮你贴上吧。”
没等她回答,我就抓起了她的手。
她白净的面颊飞上两抹红晕,缩了缩手,想拒绝,却终于没拒绝。
她是太善良不忍拒绝,还是不舍拒绝?
这一刻,我忘记了我们是男人和女人,只有无限的怜惜,她细腻光滑的小手,有着太多的冰凉。
我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再弄疼她的伤口。
“好感动哟,真不错,我这是在看《命中注定我爱你》吗?”
身后突然有人冷嘲热讽的道。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王艳。
文静匆匆的将手从我的手中拿开,本来飞红的面颊,更加羞红了。
文静慌乱的想解释,我打断她,没让她解释。
伤口已包扎好,我把剩下的疮可贴递给她,道:“给。”
她有些犹豫,双眼没有看我,只不好意思的看王艳。
“王艳……”
她还想说什么。
王艳却道:“别这么假淑女好不?是我早就接过来,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一双眼睛别有含意,带着嘲讽的坏笑,边说边从文静羞怯柔弱的脸上移向我。
我视而不见,抓起文静冰冷的手,把疮可贴塞在她手心,转过身来,打王艳身边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背影笔直,冷清而飘逸。
这一刻,我不是韩剧里的人,然而,我却突然感觉走进了韩剧,身后是两个青春飞扬的女子,一个狂野奔放,一个柔得可以化成水,而我,是她们注目的男子。
情,浓得仿佛四月的黄昏。
尽管,我双眼里飘浮着忧郁和沧桑,早已过了青春偶像的年纪。
走进后勤部,已没了崔主管,里面的小办公室门打开,也不见她年华渐逝的芳踪。
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四处都是陌生的脸,睁着一双双我无法理解的奇怪的眼睛。
崔主管没有安排,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忽然感觉,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其实,我本来就是多余的人,即使崔主管早已安排,经过总经理办公室里的一场意外,我也早已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过客。
我独自站在众目睽睽下的空荡荡的过道,感觉无所适从。
王艳和文静从外面走来。
文静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略微停了停,却没有说半个字,就去她的办公桌前背对我坐下。
可是,我能懂她稍着停留时那一瞬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脉脉的西湖,我是匆匆过客。
我想起了徐志摩那首叫《偶然》的小诗: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改之,你坐那里吧,小刘以前就是坐那里的。”
王艳的声音打断了我伤感的思绪。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在她的座位的右手边,隔着过道临窗的位置有一个空座。
我没有理会王艳,我却走向了那个空座,在真皮的办公椅上坐下。
我若无其事的打开电脑。
我一直在等待,明知道已毫无意义,我还是在等待,等待崔主管回来,捎给我那个早已注定的判决。
我料想,她是去总经理那里了。
从上午到下午,我越来越无法做到当初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时那样了无牵挂,平静而决绝。
然而,直到快要下班,崔主管都还没有回来。
我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我自己跟自己生气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有人轻轻敲了三下办公室门。
我跟着大家一起回头。
是人事部那个姓刘的美女,早上,就是她把我带进这个办公室交给崔主管的。
办公室的门开着,看来并不是门开着就不用敲门的,医务室那个大姐说我不礼貌并不是故意刁难,我果然当时是唐突了。
她站在门边,一双美目流转,像是在寻找谁。
“改之。”
最后,她的眼睛落在了我的脸上。
没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反而有些紧张、不解,甚至,还有几分担心。
我没有应她,只冲她微微点头,一双眼睛茫然的盯着她。
“你们崔主管不在,总经理让我过来转告你,要你去趟她的办公室。”
美眉道。
原来,竟然是为这事,我等了这么久,该来的终于来了。
只是来得一点也不痛快,要不录用,直接给个结果不就完了,却偏偏还要故弄玄虚让我去趟办公室,柔雪是不肯轻易饶了我,要在告诉我明天不用来上班之前,好好报复我羞辱我折磨我一番吗?
当时,她确乎忘记了报复我羞辱我折磨我,现在我还没最后离开,她后悔并抓紧时间,还来得及。
我脸上扬起一丝轻笑,无人能懂的轻笑,邪恶而痛苦。
那可是我曾经分别了近乎十四年的芳邻啊。
我忽然就那么好想接她的招。
我道:“现在?”
“是的,现在。”
美眉于紧张担心和不解中,又给了我几丝鼓励,也许,她不是鼓励,她只是怕我感觉没有必要而拒绝,她不好向总经理交差。
我点点头。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座位,走出办公室,打她身边擦肩而过,去向电梯方向。
我的脚步轻轻,却毅然而决然。
风萧萧兮易水寒,恐怕就是这种感觉。
痛,却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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