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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四川》第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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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大醉的赵书林是被管家吴德贵背回家去的。到家时,他夫人石淑英正抱着二女儿赵莺带着大女儿赵燕在院子里赏花,埋怨吴德贵没有看管好他,让他喝了这么多的酒。吴德贵背了赵书林进屋,石淑英和丫环扶他躺到床上。

赵书林猛喝老白干酒,心里万般难受,相爱的人不得其爱,反倒成了冤家,又讨了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不看见宁徙也就罢了,可乔村长要他无论如何要去吃这餐席,说是为县大老爷接风,他是村里的首富,不去不行。

酒醉的他呼呼酣睡,做不完的梦。

就在宁徙来他家租借耕牛、犁耙那天后,他姑妈赵秀祺决意要他成亲。石淑英是里长的千金,长他3岁,相貌一般却温柔娴淑。姑妈说:“女大三抱金砖,晓得体贴男人,这门婚事门当户对。”他拗不过姑妈,违心应承。

姑妈操办婚礼带了广东习俗。

喜堂里张灯结彩,柱头用红绸包裹,挂堂幔,系桌围,布椅披,绣花围复盖茶几。两厢有喜联喜对。喜桌上放龙凤锡钎,红烛高插。八仙桌上摆有果品,茶几上放有两杯清茶。地铺红毡,放有红绸包裹的合盘。拜垫也用红绸包裹。拜堂之后,新郎牵红绸引新娘入洞房。姑妈说,这是“牵巾”。洞房里摆了鲜花,新人床头有竹蓝,竹蓝里放有系红绳的野草,是姑妈叮嘱新娘带来的。姑妈说,这是“长命草”,表示新娘要扎根婆家。姑妈还请来邻家的男童滚喜床,又在喜床上撒红枣,说是早生贵子。

举办婚礼那天,宁徙来了,送了彩礼。他见宁徙来祝贺,心里好难受。他一直爱着宁徙,他不愿意跟她打官司,是姑妈执意要打。姑妈说:“宁徙挖得金子的那块地就是我们赵家的,是被一个财主买通官府掠夺了去的。战乱时,那财主弃家逃走了,我们赵家那时无力耕种,才成了荒地。”他说:“也许那些金子是那财主的。”姑妈说:“不可能,那家伙吃喝嫖赌俱全,后来败家,不可能有这些金子。”姑妈亲生母亲般带他长大,他诸事都听她的。他晓得姑妈秉性,她要办的事情必办。且姑妈说的也还有理,既然是赵家先祖的财产,应该物归原主。就写了状纸上告官府,从此,他和宁徙再没有来往。

半夜里,赵书林的酒醒了。他姑妈、夫人和丫环都守在他床前。

姑妈坐在他床沿边,说:“林儿,酒醒了。”

赵书林掐发涨的头:“醒了。”

姑妈含泪道:“这个混账宣知县,有啥了不起的,非要我林儿去陪酒。咳,林儿呀,我跟你说,宣知县比赵知县更坏,一来就帮他亲戚说话,惊堂木一拍,案子就判了。你总说那个宁徙是好人,就因为她救过你。这下你看清楚了吧,她跟掠夺赵家先祖田土那财主一样,都是与官府沆瀣一气的。”

赵书林就想到在案堂上、岷坝村亲眼目睹的宣知县青睐宁徙的情景,也气恨那县官:“倒是。”

姑妈切齿说:“哼,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林儿,你给我听好了,不要再跟常家往来。”

他犹豫地点头。

次日,太阳老高,赵书林起床,头晕沉沉地,穿衣出门。

吴德贵候在门口:“老爷早。”

“有事?”

“夫人还没起来?”

“她照护我一夜,还在睡。”

吴德贵低声道:“赵玉霞来了。”

“啊,她来了!她现在哪里?”赵书林压低声问。

吴德贵就拉了赵书林朝堂屋走。赵书林快步走进堂屋,见足登马靴的赵玉霞正在看屋里的字画,身后有郭兴和皮娃子两个保镖。

赵书林两眼顿时发热:“表妹,你来了!”

赵玉霞回过身来,双目闪闪:“表哥……”哽噎住。

吴德贵就招呼郭兴和皮娃子出屋去,屋里剩下赵书林和赵玉霞二人。

赵玉霞扑到赵书林怀里哭泣:“表哥,都快三年了,我才听说你成亲的消息,就跟孙亮死闹,非要前来看望你和嫂子!”

赵书林泪目闪闪:“谢谢你,表妹!”

赵玉霞想起什么,松开赵书林,提过一个大包来打开:“这是我和孙亮迟送的贺礼,是虎皮和虎骨。虎皮可以为你御寒,虎骨可以为你壮身。”

赵书林看着,落泪道:“玉霞妹,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赵秀祺得知赵玉霞来了,悲喜交加,吩咐吴德贵设盛宴款待。席间,赵秀祺抚赵玉霞哭泣:“啊,我苦命的玉霞,我的乖乖女,你可是受苦了!”赵玉霞泪水涟涟:“玉霞对不起老辈子您,您老人家对玉霞的疼爱我只有来世再报了。”石淑英听着,泪水糊面,哀叹命运不济。赵书林心里百味俱全,老天爷,你咋这么安排!赵秀祺执意要赵玉霞留下,说她那两个保镖若是不从,她就去告官,将他二人拿下。赵书林也苦苦相劝。

赵玉霞还是要回山寨去。临来荣昌县前,孙亮对她说:“玉霞,我缠不过你,也知道你那心。好吧,你就去看看,我让二弟和皮娃子化了装跟你一起去,路上保护你。”她说:“真的?”孙亮道:“真的。”她说:“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了?”孙亮道:“是我害了你,你我夫妻一场,我自是盼你回来,你我的儿子也盼望你回来。”她就抱了孙亮哭骂:“孙亮,你个该死的,你个千刀万剐的!”

赵玉霞在赵书林家小住两日,一定要走。赵书林骑马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直送到破败不堪的十里长亭。

赵玉霞勒马道:“表哥,你回吧。”

赵书林说:“我再送送。”

赵玉霞就对郭兴说:“二弟,这样,你和皮娃子先行一步,我跟他说说话。”

郭兴犹豫:“这……”

赵玉霞说:“放心,我不会有事。”

郭兴道:“大哥叮嘱过我,一定要保护好嫂子。”

赵玉霞目露祈求:“我谢谢你俩这一路的照护,我说说话就赶上来。啊。”

皮娃子就对郭兴说:“二哥,走吧,让嫂夫人说说话。”

郭兴打马走,转头道:“嫂夫人,你可要快些!”

赵玉霞道:“晓得,晓得,你们先走!”

郭兴、皮娃子打马而去,消逝在弯道里。

赵玉霞翻身下马,牵马走。赵书林也翻身下马,跟了走。二人走着,一路无话,走进林间小道。赵玉霞挨到赵书林跟前,盯他道:“书林,你我这次分别,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赵书林两眼发热:“玉霞,别这么说,我们还会见面的。”赵玉霞叹曰:“但愿吧。”泪水盈盈,“书林,你不知道,我在山上真是度日如年,终日都在想你。”赵书林感动,搂她道:“玉霞,我也好想你。”赵玉霞依在赵书林胸前抽噎:“书林,我的命太苦了。你我相识相爱,却不得其爱。”赵书林哽噎:“玉霞……”赵玉霞抬起脸,泪目盈盈:“书林,我,无以回报你对我的爱,我,我要……”

“玉霞,你要啥?”

“我要把身子给你。”

赵书林听着,脑子嗡然着响,心扑扑跳,血液燃烧,捧了她的脸亲吻。二人好一番热吻。赵书林真想和她做那事,又竭力控制住,自己毕竟是书香人家,已是有妻之人,是不可做有辱门风之事的:“玉霞,我,我有淑英……”

赵玉霞松开了他,苦笑:“咳,我不过是个土匪婆,我不配你。”

赵书林解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玉霞哀叹:“表哥,你我没缘,没缘。都因为孙亮太坏,太坏!”

赵书林痛不欲生:“表妹,苦了你了。唉,只奈我手无缚鸡之力,否则,我定要杀了孙亮那个坏蛋!”

赵玉霞心里发热,含泪笑:“表哥,你有这片心我就满足了,你永远是我的好表哥。孙亮呢,确实坏,不过,他对我还是好。我已经为他生了儿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伤感不已的赵书林目送肝肠痛断的赵玉霞打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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