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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城II》十一 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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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法榻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刃雪城都陷入了四处流言的猜疑和无穷无尽的恐慌之中,大街小巷里所有的人们都在讨论法榻的死,因为在杀死他的时候,我用的是火族的召唤术,所以大家都在谈论,说是不是火族已经潜入刃雪城内,是不是说马上就将重演一百年前的那场圣战?

想到他们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惶恐,我就觉得好笑,这样一座懦弱,落后,愚昧的城终有一天要灭亡,不是在卡索手上,就是在火族手上。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和能力主宰别人的命运,就像早已有人主宰我一样。

而他们仍然不知道法榻是怎么死的,就如同他们永远也无法知道我身体上的秘密一样,我的计划没有人可以知晓。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在哥哥的寝宫里见到了那幅画,和在我得到的那本书上所看到的诡异画面一模一样,叫嚣的海浪,翻涌的泡沫,焦黑的海岸,以及黑色的岸崖上伫立的黑色岩石,岩石旁边,开满了红如火焰般的莲花,天空上,有一只盘旋的白色的巨鸟。因为我已经从我得到的那本书上已经了解到,并且知道了其中所蕴含的全部寓意,可是当我再次见到时,我还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知道,画上的那片海叫做冰海,那片焦黑色的海岸叫做离岸,上面的伫立着的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叫做炼泅石,上面还用一条沉重的枷锁捆绑着一个人,他的样子很萧索,长长的银白色的头发在风里飘摇,样子很凄凉。地面上开满的那种汹如火焰般的红色的莲花叫做红莲,而那只高高的盘旋在天的白色的巨大的飞鸟叫做霰雪鸟,天空是一片灰蒙而惨烈的霞光,隐隐之中透出华丽而致命的血红,云带如丝,气势恢宏,那些迷惘而纠结的黑色的风就轰轰烈烈的从广袤而暗沉的大地上奔腾而逝了,一下子翻涌起那个人的洁白的幻术长袍,撕裂的声音像锦缎一样发出猎猎的破锦的声响。

冰海的对面住的就是传说中的火族,我从小就听到族里的老巫师一再的告诫我,他们告诉我说,火族是幻雪帝国里最凶残,最恶毒的一个种族,每逢几百年冰海冻结之时他们就会大批大批成群结队的越过冰海来到我们冰族的疆域上大肆的烧杀掳掠,他们是我们整个冰族不共戴天的誓死仇敌,他们几乎很多次就将我们冰族的势力彻底消灭,幸亏你的父皇勇猛,他是冰族历史上最难得一见的一任伟大而优秀的王,他带领我们誓死坚守,才勉强的抵挡住我火族的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

然后我就突然想起了一百多年以前刚刚过去的那场圣战,一幕一幕鲜活的仿佛是在昨天,漫天飞逝的呼啸冰棱,以及铺满整个大地的邪恶火种,苍白的天空上被汹涌的烈火映彻的雾隐霞红,无数的冰族巫师在大火里消融,他们死去时候的样子惨烈而破碎,一瞬间像是氤氲的雾气一样消散不见,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些惨烈的呐喊,那些弥漫着恐怖和血腥的邪恶的风声,那些疼痛的呜咽以及死亡前的悲伤嘶鸣。我听到霰雪鸟的叫声尖利而破碎,我听到独角兽死亡的时候发出的那种低沉而忧伤的嘶鸣,他们统统都像是悲伤的亡灵一样擦着我的头皮簌簌的飞了过去,一直飞到遥远的天边,然后仓惶的消失在前方那片没有方向的世界的尽头。

当我和哥哥坐在小小的马车上渐行渐远的时候,当父皇下令让整个刃雪城里所剩无多的巫师护送我们逃往那个完全未知的凡世的时候,当我们离开刃雪城看到一路上尸横遍野然后突然开始想到父皇和母后的还依然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对我们报以亲切的微笑的时候,当我怀着恐惧的心情捧着哥哥那张早已经被冻僵的没有知觉的脸一再的追问哥哥说我们会不会死,会不会被永远的遗失在那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我曾是那样的想要哭泣,我不知道父皇和母后会怎样,他们把自己身边仅有的一点兵力都调动过来用以保护我们,然后不惜一切代价送我们出城,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死呢?我和哥哥,我们又会不会死呢?然后我就再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会如何了。

只是每当我再次看到哥哥温暖而坚毅的脸,每当看到他决绝而冷漠的表情,我就不再怕了,也不会在像从前一样总是会感觉到切肤的寒冷,因为哥哥总是在我身边,总是在我心里某个最温暖的角落,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会春暖花开四季明媚美丽如天堂,哥哥就是我的王,是我全部的天下和骄傲,有他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感觉到寒冷和寂寞。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又想起这些记忆里的伤逝,总是会让我感觉到特别的温暖和感动。最后当我们眼含热泪,悲恸的离开的时候,总是会看见父皇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站在我们的身后温暖的对我们笑,动荡的笑容里埋葬了太多的无助和忧伤,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死呢?会不会被那些长着红色头发的人杀死呢?会不会就这样永远的离开我们呢?

然后我就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悲伤,再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了。而在我低头落泪的一瞬间我总是会隐约的看到父皇威武而挺拔的身躯隐隐的在颤抖,在火光冲天的晚霞和战火喧嚣的背景里沉沉的倒下了。

这就是那个时候一直湮灭在我心里的伤痛,是我今生今世永远也无法走出的长长梦魇。

我知道关于这幅画的事情,我知道关于那幅画里面所蕴含的全部的悲伤的寓意。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知道这些疼痛的故事总是会沿着一个个那些早已经被人所设定好的轨迹和结局一步步的走下去,总是会像是那些惨痛又寂寞的樱花一样,只要轻风吹徐,就会整片整片无所避免的随风凋零,就像它们那些短促而华丽的生命一样,随风而逝,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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