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总是格外漫长。

蓬睿芊独自站在种满花草的阳台上眺望远处的风景，静默良久，将一支洁白的栀子插在花瓶中带走。

自从失去凌白辰的消息之后，她曾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替他照料所有的花，或是拭擦那些熟悉的白色家具，让整个家看上去仍然崭新敞亮。很多新奇的用具都是他亲手设计制作的，现在抚过它们平滑的表面，依然能感受到严丝合缝的完美姿态。

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线索是司徒?空离开前留下的话：“给我一些时间调查卡兰的动向，你留下等消息。”可是一去也莫名其妙地杳无音信，她曾去他住的公寓找过他一次，久久敲门无人答应，同时又不禁担忧昏迷中的米克的安危。

各种忧虑的揣测有时会生出莫名的焦躁感，但是她亦明白，在完全无能为力时，必须耐心等待转机，否则只有看着巨大压力下的自己极度疲惫，心提崩溃。对于身在某处拒绝妥协的他而言，也无疑会成为一种负担，而这又何尝不是‘灰翎’的目的。

她渐渐变得沉默寡言。放学后很少再出门，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把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仔细整理，小心存放。过往的回忆如同温暖的根系，在心中汇聚点点滴滴的力量，坚守着阴霾笼罩下的信仰城池。

果绿不止一次地问起“亮晶晶突然消失那么多天，到底去哪里了？”之类的问题，或者在课间的某个间隙忽然窜到她身边，胖胖的身体挤着她坐下来，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满怀关切地看着她说：“你变了。”

每次她只能勉强笑笑，匆忙敷衍几句，将真相搪塞过去。即使她确实需要向人倾诉，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好朋友牵扯进这个光怪陆离的谜局里。

圣诞节将至，学校里弥漫着某种忙碌而又愉悦的气氛，恋人们开始迅速搭配成对，就连一贯为一点琐事争执不休的果绿和沅城，也会偶尔在对立中透出一分暧昧。在冬日淡恬的云上，一年中的第一场小雪洋洋洒洒地落下，蓬睿芊站在窗口望着银装素裹的风景，心中同样一片清冷，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孤单一人。

但她知道这一切终会过去，如同风雪总会消融，大地回暖，让深深掩埋于地下的希望重新萌生。

周围陆续发生的大事件对她来说都不再新奇。比如萧哲和连琦的复合，以及隔壁班新来的转校生。偶尔在走廊碰见她，是个很文静的女孩，柔顺的棕色长发，戴着黑框眼镜，举止温雅，清丽的面孔总是让她滋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之前曾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程娜。新来的转校生，就在隔壁班。”她礼貌地叫住她，澄澈的眼眸几乎透明，声音清淡如纱，带着诚恳的善意。

“你好，我是”她略迟疑一下，伸出手去，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打断。

“你是蓬睿芊对吗？”程娜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其实我从转来的那天就开始注意你了，一直都觉得你很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蓬睿芊没想到她也带着同样的想法，仿佛和自己的内心相通，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笑容，心中没由来地涌起很多好感。

她们很快就熟识了，两家又恰恰住的很近，每天放学都可以一起回家。再加上果绿和沅城越走越近，无暇陪她们走同一条路，两人相处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且程娜有着与果绿不同的细腻感和敏锐的触觉，常常能够理智地分析一件事，帮她解开了很多心结。但是蓬睿芊依然很谨慎地懂得，有些秘密永远无法用来分享。

她只能告诉她，曾经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教会了她很多事，最后却出于某种原因被迫离开了。她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总有峰回路转的余地，只是这样杳无音信的等待，未免显得太过漫长。

“其实我们的经历是相似的。”程娜耐心地聆听着她的故事，仰起头望着雪花凋零的天空，伸出手掌接下一片冰晶，轻轻地说，“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这大概就是我们能彼此交心的原因吧。”

蓬睿芊点点头，心头泛起一阵暖意，和她挽手并肩走过厚厚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