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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安盛作品的评论集》远洋渔工的故事 第二章 路易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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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凌晨,林乐达等六名大陆船员和四名越南船员、两名印尼船员、三名菲律宾船员通过在港口坐了一艘菲律宾人开的小船,终于登上了發春六号。在坐小船的过程中,黄家文晕船得利害,把晚饭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到了海里。

林乐达看着發春六号这艘渔船,船不大,不像之前听说的一千吨的样子,而且好像是艘已经有些年月的旧船了。林乐达还是问向两位同来的老船员,“这船真有一千吨吗?”

“我看是没有,接近八百吨吧?”陈二兵搭了一句。

大副,一个秃顶、极瘦、客观的说还有些尖嘴猴腮的人,过来给新上船的船员作登记,“报上你们的名字,国籍,是否有过跑船的经验。一个一个来。嗯,只要三天,我就能把你们的名字全部叫得出来。”

陈二兵、向增寿都回答说是老船员,立刻被大副另眼相看。

之后,发了枕头、被子、床垫,分配了房间。林乐达和黄家文同两个越南人一个房间,陈二兵、赵恒通、向增寿同一个印尼人一个房间,韦东石则和另两名越南人一个房间。奔波了一天,林乐达也觉得很累了,尽管发现房间里非常潮湿,还是很快的进入了梦乡。但是黄家文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自从在港口上了小船后就一直有晕船的强烈反应,非常不适应船上这种摇摇晃晃的睡眠环境。而且,这房间里的空间很小,尤其黄家文和林乐达作为新船员只有下铺可以睡更是如此。下铺的高度只有一米二左右,扣去几层厚厚的床垫,只有一米多一点点了,这种感觉让黄家文非常压抑,在家中他的卧室的天花板高度有四米高。之前在这铺上睡过的老船员还在四周围帖满了女人的裸照,让黄家文觉得很恶心。

强忍着心里的难受,黄家文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铃…铃…铃”一阵铃声响声,林乐达从床上爬起来,一出房间门就看到了赵恒通,“恒通,这是为什么响铃啊?”

“我表哥说是吃早饭的铃。”

“哦。”林乐达走到了餐厅,只有两张桌子,一张稍小点,旁边的位子能坐六个人,另一张最多只能坐十二人。

这时大副过来分配,“大陆的六个人在这个小桌子,这个大的坐印尼、菲律宾、尼泊尔的,机舱在机舱那个饭桌上吃,越南的去电视房那个小餐厅。”

船员们陆续都起床了,早餐都是稀饭,有配一些花生、豆腐乳、酱菜、猪肉小罐头等小菜。黄家文也来到了饭桌上,不过,却没有动筷子。

“家文,你怎么不吃?”林乐达不禁问道。

“很难受,不想吃。”

“越是晕船,越是要多吃一点,这样身体会觉得好过一些。”陈二兵劝道。

“我以前刚上船的时候,足足晕了半个月的时间,吃饭确实有些减轻痛苦的作用。”向增寿也说。

“晕这么时间?你们都有晕船吗?怎么我没有?”林乐达在一旁问道。

“你这是刚上船,还说不定,过几天也许会有晕船的反应。”向增寿瞟了林乐达一眼。

陈二兵说:“连我这个老船员只要风浪大一点都会晕。”

“我也是。”赵恒通也说。

“那你们做这份工作不是好像要忍受这方面的痛苦吗?你们还要选择跑船?”林乐达问。

“为了赚钱啊。我们在陆地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什么特殊技能。”陈二兵说。

林乐达说:“可是这工作的薪水明明也不怎么高。”

赵恒通回了一句:“已经很多了吧。我来的时候,我们村的小伙子们听说这个工作一年能存两万多块,都吵着也要跟来的。”

林乐达听了没有接话。

赵恒通又继续说:“我自己先做一年试试看,如果还可以的话,我明年回去也把村里的那些兄弟们拉来,我听我们的中介商说了,只要我介绍了人过去,可以按人头分给我一点钱。”

“你中介商是谁啊?二兵哥、增寿哥,你们和恒通是同一个中介公司的吗?”林乐达问。

“是啊,我们三人都是同一个公司来的。公司在福建泉州市的泉港区,老板是刘青棠。”赵恒通回答。

韦东石问:“那你们工资多少啊?”

赵恒通:“我是一个月360美元。”

韦东石:“哇,比我和乐达、家文还要多了10美元。你也是以前没跑过的吧?”

“嗯,”赵恒通回答:“向增寿是400美元,我表哥还要更高一点点。他们是老船员,有经验,船上的活都会干,工资自然要高一点。”

林乐达问:“恒通,那你们公司有帮你们买了意外保险吗?”

“不知道啊,你们呢?”

“我们公司老板说有,但是我跑去相关保险的网站去查了,又不确定有。那你们船员服务簿办的时候有问你们收钱吗?我们公司每人要收1500,从薪水里扣。”

赵恒通回答:“没有,我们的船员证好像是不要收钱的,每个中介公司的收费标准、工资都有一些不一样。”

林乐达回忆那本渔业船员服务簿上的内容,“那个专业训练记载的项目里,什么海上求生、救生艇筏操纵、船舶消防、海上急救等等,你们公司里有组织培训吗?我们是没有。”

陈二兵在一边不耐烦的说:“那些都是扯蛋,我们这些个中介公司走的都不是正规的渠道。别说这些了,就是每趟跑完海回去,工资都从来没有结清过。”

林乐达不解的问道:“啊?!还会拖欠薪水啊?”

向增寿解释道:“公司不结清全部工资,把老船员吊着,让他们下次还找公司出海。这是一种手段。我的工资也从来没有结清过。他马的,在船上工作那么辛苦,还要拖欠工资。”

陈二兵也说:“上次我跑完一趟回去的时候,就专门跑到了你们福建的泉港,找到了刘青棠,在他们公司找到他,才把工资全部结清。中间路费多用了我几百块。跑到他公司,挂的招牌也不是船务代理公司的,而是卖电脑的。一问他才知道,刘青棠的主营是卖电脑,做船务中介反而像是副营项目。或者说,他那个电脑店是个幌子,船务中介才是主菜?反正我也搞不清楚。”

“是这样的吗?”林乐达听得有些傻了眼,“我去我们在厦门的公司时候,也有些奇怪,公司设在一户住宅区的民宅里,也不大,门口还没挂招牌。”

陈二兵叹了一口气,“见怪不怪了,我们也别聊这些没有用的。我们出门在外,在这公海上,同来自中国大陆的就都是老乡,要多互相照顾。嗯,黄家文,你真的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

……

早餐过后,大副给新船员分配岗位,大车也来了,一个肚子挺大的中年男子,约有五十岁左右。向增寿、黄家文、林乐达被分配到了机舱,陈二兵、赵恒通、韦东石则是甲板。

大副是船长的主要助手,主持甲板部,在發春六号上是日常工作的组织、安排、管理者。大车主持机舱部,负责船上机器的维修、保养。

船长、大副、大车是台湾人,二副、二车、厨师都是越南人。

之后是分发物品,每个船员发到了有人穿过的旧衣服三套、泡面一箱、奶茶一箱、可乐一箱。还有东西可以发,这出乎林乐达的预料。

……

在林乐达第一次在机舱当班的时候,比较不适应。当时还是在马六甲海峡,属于热带区域,本身温度就很高,机舱内的温度更高!还有机器轰隆轰隆的噪音让人心烦。工作中还要用手用破布把机器中的油吸出来,林乐达在家连碗也没有怎么洗过的人,一手油油的,这一切让他非常不习惯。

当完班回来的时候,林乐达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穿上船来的跑鞋不见了,不过也没有太在意,一回头,看见黄家文由于晕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林乐达想说一些话安慰一下黄家文,但又不知说什么好。看着黄家文的样子,是想家了吧?这时外面好像变了天,轰隆的雷声传了过来,黄家文忽然说了一句,带点抽泣声,“我现在后悔来跑船了。”

林乐达看着黄家文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起了几年前在家里看着有人捉到的穿山甲,当时穿山甲被关在笼子里,也仿佛是这惨样。这狭小局促不透气的房间里不是和穿山甲的笼子有几分相似吗?林乐达在心里作了一首诗:困兽

困兽憔悴诚可悯

雷声轰隆映悲鸣

泪挥不尽自相怜

残月清凄思山林

……

出了房间,林乐达跑去赵恒通他们的房间里闲聊。

“林乐达,感觉怎么样?”陈二兵问道。

“还行。就是好像船上的水好像不卫生,都是用一个水桶喝水,而且是用同一装喝。在桶底还有很多的灰尘粉粒样的东西。这些淡水加热过的吗?不会是自来水吧?”

陈二兵:“难道你在家里喝的不是自来水?”

“家里喝矿泉水啊,桶装的。”

“那你家的条件比较好。”陈二兵悻悻的说。

“啊?这很平常吧?我刚才还看见有人就站在甲板上小便,我是有点看傻了。还有,从机舱当完班回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人从浴室洗完澡后就一丝不挂的走了出来向房间的方向走去。”

向增寿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在船上,不穿内裤都很正常。”

“乐达,你上船还觉得习惯吗?我现在是有些后悔上船了。”说话的是赵恒通。

“我还好啊,你怎么这么说?”

“其实,我也有些晕船,只是没有像黄家文那样严重。刷牙都没有淡水,我很不习惯。还有,我在家里和老婆在村子里来了个小卖部,都不怎么下地干活的,听我表哥说,以后到了作业区会很苦,有点怕自己吃不消。”

“我还好啦。”林乐达回道。

“我说,你和黄家文不如早点回家。”陈二兵冷冷的说:“看你们两个细皮嫩肉的,你这么胖,黄家文俊俏得有点像个女人,都不像做这种苦事的人。”

“啊?好像巴不得我们两个早点走一样,听了让人伤心啊。”林乐达一阵傻笑。……2010年1月1日,已经是林乐达上船后的第四天了。由于林乐达交际能力比较好,又会说英语,很快的搞清了船上所有船员的名字。

分别是越南人15名,印尼人7名,菲律宾人3名,尼泊尔人3名,台湾人3名,大陆人6名。

越南人是陈文扬(二车)、阮文雄(二副)、阿海(厨师)、排骨(大名郑庭园)、阿东(大名杜胜东)、阮怀南、阮玉山、杨文效、卢文倩、黎德山、刘菲全、刘停强、小老头(也叫阿海,30岁余,面相很老,故名),还有两名很快就要转去發春一零一号的,名字林乐达就懒得记了。

印尼人:撒合里、阿信、加明、阿吉、卡林、路迪、阿迪。

菲律宾人:杰里、德尔玛、马克。

尼泊尔人:塔卡力、阿力特、迪勒什(外号宝力达)。

大车以前在發春二八八号上做大车,正是向增寿呆过的上一条船,所以他们是旧识,向增寿告诉林乐达大车姓陈。陈二兵上船后不久就和大副聊得很火热,大副告诉他船长名叫阿宝,人称宝哥,快要六十了,这是船长的最后一次出海。大副则是祖籍江西的台湾外省人,父亲是老荣民(国民党军退役军人),林乐达看到他的拖鞋上写了“天宇”两个字,猜测这可能是他的名字。

船上通行的是简易的汉语、词汇和语法都混乱的英语、闽南语的若干脏话。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语汇,如“sandamaliya”林乐达不清楚是从哪种语言来的,表示受伤,也可以表示机器的受损。又如“qikiqiki”表示性形为。还有“saigo”、“saide”,“saigo”可以表示质量很好、人漂亮、人很善良、工作很出色等所有美好的意思,“saide”则可以表示质量很差、人丑、人心眼坏、工作很烂等负面的意思。这些可能来自于日语的“最高さいこう”、“最低さいてい”,融入了台语后传到了船上。

……

所有的船员被船长要求到下甲板学习绑鱼钩和打八字结,老船员们也被要求练习熟练度,这样都算是工作的一部分。(二层或三层甲板船的最低甲板被称为下甲板)

下甲板里不怎么透气,让人感觉很闷。从甲板入口处照下来的太阳光里看,这里满是灰尘,让林乐达感到有一些不舒服。

有一个菲律宾人小伙子,叫马克的,却没有和大家一起工作。他趴在沟渠的旁边,想在那边呕吐起来更方便一些,他和黄家文一样,严重的晕船。突然大副走到了他身边,对着头就是一顿暴打,“干妳娘,我叫你偷懒不工作!”“呯——”拳头和头颅的接触甚至发出了一种沉闷的响声,“干妳娘,我叫你偷懒!”

韦东石看得目瞪口呆,他身边的另一个菲律宾人杰里用英语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昨天我和马克觉得太热,就去洗了个澡,结果在浴室里,我们两人被大副一顿好打。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白天全部都算工作时间,不能洗澡。”

林乐达用英语对他说:“就算大副想说,他也说不清楚,他能说出口的英文单词不超过三十个。”

一边的黄家文看着马克挨打,不知怎么的眼眶都红了,好像眼泪快要流出的样子。林乐达问:“家文,你怎么了?”

“我今天早上也挨了打。呜呜…”黄家文用手擦了一下眼泪,“早上我晕船得不行,想多躺一下而已,还在床上就被大副一顿拳打脚踢,他说,不要以为装病就可以不用工作。”

杰里听不懂中文,于是问林乐达:“他在说什么?”林乐达就翻译给他听。杰里叹了口气,说:“大副是魔鬼,我,想回家了。”这时,刚才被打的马克也聚到这边来学绑鱼沟,他口中一直傻傻的重复一句话:“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这时杰里哼起歌来,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声音非常动听。

“杰里,你唱得真好听。”

“林,谢谢你,这是我自己作的词和曲。”

“真的吗?”林乐达有些激动,“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没想到这艘小船上还有这种人才。“杰里,那你继续唱吧,都唱你写的那些。”

“那好吧。

hisTime

rrygirlforcausingyp

Didekeyoucrymakeyoureffortsallinv

pologizellingsI\'vyouwere.

LovebutallIdidwasletyoud

reallydkyallIksthystay.

histimeletyouslipaway.

histimeleherdaygobywildingy

hreyousorighhistimelefyourlove.

histimeIpromiseyouthllriseabovell.

everletyoufallveyoumyarmsthistime.

everthougry

khatrk

stwhdreallydk

yallIksthdy

还有一首,

eLifeTime

hinkaboutyoubabyandIdkhdo.

llIthinkabsy

SinceeverythroundmeI\'veneverunderyallmaky

veheardllbeforefindingsocalledlovyouleaveitbehind.

Bfeelsosuresolisteyheart.

histimesoIlayheline.

khvefoundelifetime.

dIkhere’syelifetime.

vealwaysblonely.

ethereformld&everynigjcold.

detmewr

vebeenaroundbveresyselfhinkdisjusherstoryoftentold..

’slikerftime.

vetakingeverythstride.

’sjuseverthoughtI\'dfindwhldykemechangeyourmind.

第三首,

Sky

FirstIloveydgiveanythydclimbthehig

sberightbyyoursideofcourseIloveydbabyIy

Youliftmeofffrommydarkestdays.

lythingverelife.

Youwherejustfooleandmaybehurtinside.

thisprldykillyinside.

thispldybecauseyouleftmehur

h~~~

Youliee.

h~~~

yldsetmefree.

Pleasedpullmbaby.

最后一首:

LetY

vebeeyplaces.

vemeetdifferentraises.

vypaces.

vebeenthroughhighandlllherevehisfunnyfeelings.

h’sytillmiss

babydletthis

Youkloveyryletourlovegr

n\'tlety

ealwaysbrealmlldveup

ebabystillmiss

Let’scomehinkofthislookllwecan

n\'tletthishappe’syouthlwaysbelov

h~~~

n\'tlet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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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lety”

杰里自称这是其原创,作者并没有加以考证,并不承担相关责任。)

林乐达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不禁对杰里说:“你不应该来这里工作的。这里不会适合你。”

杰里说:“嗯,上了这船我就后悔了,现在想回去也没有办法。我上船前问我的中介公司,發春六号好吗?他回答说非常好,说了一大堆好听的。现在我明白我是被骗了。我现在很想念家里人,想我的父母、女朋友和女儿。”

“你就有女儿了?”林乐达惊讶的看着杰里,杰里看起来实在很年轻,“杰里,今年你多大年纪了?你女儿又多大了?”

“我?满了19岁,我女儿快两周岁了,马克和我同龄,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不过,他和我不同的是他已经结婚了,我还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女儿是我前任女朋友留下来的,那不是个好女人,总是欺骗我。现在这个女朋友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个女儿了。”

林乐达无语了。

这时,到了吃饭时间,工作告一段落。杰里有点高兴,跳起了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林乐达笑了,跳得非常不错,而且非常逗笑。这真是一个能歌善舞的孩子啊!

……

船上的正餐有两顿。

有三盘菜,一盘是蔬菜;一盘是海鱼类,目前主要是秋刀鱼,这是之前在北海道捕的;还有一盘是荤菜,鸡肉、鸭肉、猪肉、牛肉之类的。总的来说还好,就是有一点,这些都是在冻结室里冷冻了好久了的,林乐达担心会没有营养,尤其是蔬菜,根本就不新鲜了。

有时,不吃猪肉的印尼人会拿猪肉和大陆船员换鱼。不过,也有个穆斯林猪肉照吃不误,那个人是印尼人阿信,虽然他吃的量不多。而且有时会把肉和蔬菜混炒的时侯,几乎船上所有的穆斯林们都会吃混在猪肉盘里其他的蔬菜。林乐达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船长、大副、厨师这些人根本不会去关心他们宗教上会些什么禁忌,虽然合同上是有一条:“雇主及船长尊重渔工的人格、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不过,在船上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就像合同上还有一条:“雇主及船上管理干部不得侮辱、殴打渔工。”看来,合同上写着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虽然说起来,船务中介公司才是林乐达等所有的真正雇主,但是在船上,山高皇帝远,管理人员为所欲为的情况很多。

……

晚上,林乐达和黄家文、韦东石躺在船前的甲板上看星星。在海上觉得星星特别明亮啊!是因为少了城市的污染的缘故吗?空气也特别清新,吹过来的海风也让人心旷神怡。这里的夜空没有闹市的喧嚣,林乐达不禁感叹:“这一切真是太美好了!要是在几个月前我可不敢相信我会像这样自由自在的躺在甲板上。有点像是渡假一样,还是免费的。”

“是不错啊,就是这儿风有点大。”韦东石说。

黄家文问:“东石,你以前在家里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一开始是在南宁的一家五金厂,每天如果连加班的话一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工资才五六百。”

“那么少?”林乐达有点惊讶,“我们那就是在乡下公交车上卖票的女生都有一个月一千五,好像一千三、五百是闽南一带的很低的工资了。”

“嗯,那是在前两年,广西的工资水平是低了很多。后来在五金厂做了快两年没做了,在一家桑拿里当小弟,工资还要高一点点,还轻松。不过,我喜欢通宵上网、喝啤酒,工资也都总是不够用。家文,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以前在福州的一家工厂里当司机。”

韦东石说:“那不是很好吗?当司机应该比在这当渔工要好得多吧?”

“公司效益不好,倒闭了。以前一个月有两千块左右,偶然自己和女朋友要用车还很方便。我是有点被骗了,那个姓吴的女人把船上说得很好,上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我想回家,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因为船长不可能会因为我或者谁等一两人而特意把船开回去的。马的,在陆地上,如果一个工作做得不爽,还可以辞职,但是在这海上,想回去都没有办法。乐达,你想回家吗?”

“我目前还没有,感觉还行,上船这几天我都觉得很兴奋。其实,我在小时候起就一直向往海上的生活。现在还感觉自己在梦幻中一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刻,林乐达仰望星空,胸中涌起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豪情。白天,林乐达看到了在碧海中嬉戏的海豚、看到了好几种鸥鸟自由的在海与天之间飞翔。林乐达爱上了这一切。……在去阿根廷的跑水路这段时期,工作并不繁忙。(从台湾、新加坡航海到阿根廷水域作业区的往返过程被称之为跑水路,来回各需要40至45天左右)

1月7日下午,众船员又在下甲板练习绑鱼钩结束以后,开始打扫。突然,大副用水管射向众船员,一时之间,大家的衣服都湿了。大副在那“哈!哈!哈!”的大笑,“我来给你们洗洗澡!”众人都敢怒不敢言。

这时,厨师阿海经过下甲板去冻结室拿菜,大副也把水管射了过去,阿海猝不及防,全身都湿了,当下抛下了一句“干妳娘!”

五分钟以后,阿海拿了把菜刀过来,想砍大副最后还是没敢砍,放下几句狠话走了。

晚上吃完饭,十五个越南籍船员聚集在餐厅,领头的是二车陈文扬和二副阮文雄,也不知道陈、阮二人用越南话说了什么,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就跑去驾驶室找船长去了,陈、阮二人没有跟去。

林乐达后来才知道那十三个越南船员去找船长说不想干了,说想回家。船长好一顿安抚,才把这次风波给平息下来,还把大副过来训了一顿。

……

1月8日,修完散锚后,陈二兵叫住了赵恒通,“在船上,绑绳子是一项很普遍、很基本的工作,有好几种不同的绑法,我现在来教你,之后你自己练熟来。”

陈二兵不厌其烦的教了一遍又一遍,林乐达看着眼热,“二兵哥,也教一教我吧。”

陈二兵好像没听见,“恒通基本上掌握了,家文,现在我来教教你。”

……

吃完中午饭,林乐达不得不找上了向增寿,向他请教。向增寿很热情,“那好,我先教你马蹄结吧……”

林乐达差不多领悟了的时候,阿东叫林乐达去当班。(当班指在机舱内或驾驶室里执班,每人每次两小时,轮替)

林乐达来到机舱的时候,和他同班的撒合里对他怒目相视。林乐达心中暗叹,谁叫他第一天到机舱就把撒合里得罪了。撒合里是林乐达的“师父”,由于林乐达毫无经验,由撒合里教导林乐达机舱内的工作流程,由于撒合里不会说汉语,说什么林乐达完全听不懂,所以林乐达在大车来的时候,就请教了大车,理由是听不懂撒合里讲的话。大车很有耐心的亲自教导林乐达所有机器的加油、保养及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撒合里看到这些却很生气,他又听不懂林乐达和大车讲什么,以为是在说他的坏话。以那天起就不给林乐达好脸色看,有时候林乐达工作不好还动辄谩骂不已。林乐达对此没说什么,不过他对撒合里印象也不好,这主要是因为1997年印尼排华事件,让他对印尼人的印象很差。而且,林乐达还亲眼目睹两次印尼人大便后不用卫生纸,而手指去清洗的事情,听说他们在印尼的时候吃饭也是用手,这让林乐达那两天连吃饭都没有了胃口。

实际上在机舱当班除了高温、闷热、噪音大之外还是很清闲的,没事可以坐着,在驾驶室当班则不允许坐。林乐达和撒合里分两头坐着,却听到那边大车把二车陈文扬骂得狗血淋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陈文扬的工作总是不能让大车满意。

林乐达当完班回到房间,二副阮文雄拿着一本书来找林乐达,“林乐达,教我说国语啊。”

“好啊。这是本什么书?”

“这是国语学习课程。”

林乐达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台湾出版的供台湾人学习越南话的书,不过,反过来学应该也是可以的。林乐达一句一句耐心的教了起来。阮文雄、陈文扬、厨师阿海的汉语已经说得非常流利了,像阮文雄还是这样虚心好学,听说他还常看台湾、香港的电视剧来学习听说,这让林乐达非常佩服。

“林乐达,你是个好人,教我说国语。但是你们中国不好,经常侵略我们越南。”

“中国经常帮你们吧?19世纪80年代,中国出军队帮你们打法国侵略者,战斗很惨烈,中国人牺牲了很多生命来保卫越南。20世纪60年代,越战,中国出粮出枪,甚至出动部队帮你们打美国。”

“嗯,确实,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吃中国来的大米。”

林乐达有些无语,实在不知道越南这个民族喜欢健忘还是具有忘恩负义的本性。

……

后来另一个越南人刘菲全也凑过来和林乐达学汉语。在跑水路的这些天里,阮文雄、刘菲全学得热情,林乐达教得也开心,林乐达还向他们学了一些简单的越南话,如基数词、礼貌用语等等。“菲全,今天学得很快啊,这里一包奶茶拿去喝吧。”这时,向增寿过来患门,林乐达扔了一瓶可乐过去,“增寿哥,接住。”

“乐达,这怎么好意思呢。”向增寿好像很拘谨。

“增寿哥,你太客气了。一瓶可乐而已,算什么。何况船上的事情,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心里很感激。”

“乐达,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啊。这样吧,我那里有一个海绵垫子,我看你这里床垫不够,海上很潮湿的,我拿过来给你吧。”

和林乐达同一房间的黄家文说道:“向增寿,你根本不用和他客气,林乐达不仅每个大陆的老乡都请,就是老外来了他也是见人就请,大方像大款一样。我看他现在就喝完了,到了作业区要喝什么。”

向增寿笑了笑,“乐达,你这有什么书看吗?”

“我这边有三本,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一本《论语》、一本《宋词三百首》、一本《金刚经》和《坛经》合订本。你拿一本去看吧。”

“哦,你怎么看些这种书?好像都很深的样子。我就随便拿本《论语》去看吧。不过,等下我拿一本《包法利夫人》的书给你吧,我在老家买的,不过我自己觉得不好看,看不太懂,有点无聊的书。”

“恩,法国福楼拜的成名作。”

“哦?这个你也知道?”

林乐达笑笑说:“我是什么杂书都爱看一点。”

“好无聊啊,”黄家文在一旁叹了口气,“向增寿,你那有什么报纸看没有?真悲哀,在这船上与世隔绝的,即使是几个月前、甚至几年前的旧报纸、旧杂志我们竟然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啊。”向增寿回答。

黄家文又叹了口气,“那我们去电视房看看有什么碟片看吧?”

“好吧。”林乐达答道。

来到了电视房,只见陈二兵、赵恒通、汉语很熟练的越南人排骨三个人在看一部大陆产的电视剧《雍正王朝》,林乐达、黄家文也坐了下来。

看了不多久,大副跑了过来,“妳娘的,你们看这些那些老外都看不懂,电视都总是你们大陆的在看。今天给你们看一些好料。”说完神秘而诡异的笑了笑。

碟片放进去竟然是**裸的毛片,林乐达等几个大陆的看着没什么劲陆续离开了,但是很多外籍的船员却了涌进了电视房,排骨没有走,和新进来的很多船员看得其乐融融。

林乐达表示不理解,“真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陈二兵说:“这也难怪,那些个老外汉语听不懂,打的汉语字幕也看不懂,我们爱看的他们自然不爱看。”

“最近我看到二车经常被大车当着众人的面骂得很惨,二兵哥,他不也是干部吗?”林乐达问。

“这些二车、二副算哪根葱?他们也只不过是老船员罢了,也没学过相关的专业知识,没有证书,他们只能算是名义的干部。在其他比较大的船上,像二车、二副都要有证有本事的。在这渔船上也没需要什么技术,现在的‘二车’、‘二副’也只是做得比一般船员熟练而已。像陈文扬是前任大车提拔起来的,现在混不开了也很正常。”

“哦,有点明白了,这小小船上的事情也这么复杂。”

陈二兵一副老大哥的口气说:“林乐达,你和黄家文就是很有点幼稚,不像我、我表弟、向增寿、韦东石这些从农村里苦出来的。跑船不适合你们的。你们家庭条件不错,在陆地上随便找个什么工作都比跑船强。”

又来了,林乐达已经不记得陈二兵是第几次说这类话了,听得实在有些无趣。

……

林乐达想去杰里聊天,刚一走进房间,却看见和杰里同住的菲律宾人德尔玛没穿裤子,在房间里和“五姑娘”在做亲密接触。吓得林乐达不敢进门,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怕不是在电视房里看了成人小电影后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回到房间后不久,杰里竟也来找林乐达聊天,“林,你这里还有可乐没有,我那的都喝完了。”

“还有几瓶,拿一瓶给你吧。”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开了,“杰里,你们菲律宾是民主国家,你们的官员怎么样,这船员的薪水在菲律宾算高的吗?”

“干!菲律宾的官员没有一个好人,都贪污什么的。这船员薪水在菲律宾也不算高的。我早想回家了。林,你看着我脸上的淤青,又是被大副打的。”

“你又被打了?我的同胞黄家文被打了三次,韦东石被打了两次,赵恒通被了一次,我目前还没有。”

“干!这个不得好死的!”

不知不觉的,从刚认识杰里的时候算起,林乐达觉得杰里的脏话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听老船员们说,在船上呆久了,人人都会变得性情火燥,说话都会渐渐满嘴粗口,看来是有一定的道理。

“林乐达,刚才赵恒通过来把你那本《包法利夫人》拿过去看了。”黄家文在一旁插口道。

“我还没看完呢,不过没关系,我这还有书看。”

……

黄家文看着已经在打鼾的林乐达,想着自己每天夜里都辗转反侧的睡不好觉,对林乐达倒头就能睡着的本领羡艳不已。

这时,睡林乐达上铺的越南人杨文效那里传来怪异的响声,黄家文想,这还让不让人睡觉!

有时候,越南人阮怀南会来和杨文效睡在一起。阮怀南长得非常清秀,杨文效年纪很小,听说刚满十八岁,一副正太的可爱模样。虽然房间里没开灯,但黄家文还是看到阮怀南和杨文效搂在一起睡。

听着偶而传来的怪异响声,黄家文一阵头疼。失眠的黄家文无限的佩服林乐达,即使浪大到几乎让所有人都睡不好的情况下,他也能很快的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

1月10日清晨,到达了毛里求斯的路易港,林乐达放眼望去,一片青山绿水,好不秀丽!当下在心中作下一首诗:清晨望路易港

碧云青天连翠山

烟笼峦叠又数重

白鸥飞处微波荡

红鱼跃所尽欢腾

粉黛娇立落香尘

柔风扑面醉旅人

依稀梦里曾到访

而今适意不思归

这时一个妙龄女子戴着一顶连面纱的遮阳斗笠,正矗立在码头,“那是谁啊?”林乐达问。

“代理商吧,除了要在毛里求斯加油之外,干部们还要在这里买一些东西,这些都需要他们这些代理商。”陈二兵回答。

“那代理商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大陆的就是台湾的吧,总之都是华人。”

“二兵哥,等下可以下水去游泳吗?我自带了泳裤和游泳眼镜。”

一旁的大副听到了,“干!你不怕被毛里求斯的相关人员抓起来啊!”

陈二兵也说:“林乐达,我们是出来工作的,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

不久那女人带着船上要采购水果、啤酒等物品回来了,大副、大车上去付钱,东西很贵,一小箱葡萄竟然就要200美元。二车陈文扬也凑了上前,东西他是没买,“小姐,你是哪里人啊?”

“*江人。”

陈文扬又问:“是大陆的吗?”

“废话,*江省当然是大陆的了。”

陈文扬很小声的问:“请问,在毛里求斯可不可以找小姐啊?你给牵个…”

那女人脸色铁青,转过头去,没有理陈文扬。

“小姐,请等一下,我们船长找你有点事。”

“哦。”那女人上了驾驶室,林乐达近看那人,只见她肤色雪白、虽看起来有三十岁的年纪但颇有几分姿色。

一旁的大副一脸神秘而诡异的笑容。

约三十多分钟后,那女人下来了,脸上一片潮红。……“发葡萄了啊。”大副说道。这是刚从路易港买来的。

在餐厅里,众渔工围在船长和大副的周围。船长并没有用手发给大家,而是用扔的,也不管你接得到接不到。好多葡萄掉到了地上,很多船员纷纷在地上去捡。林乐达没有捡,赵恒通想去捡,被陈二兵拦住了。

“我们人穷,但不能没了骨气。这明显是不把人当人看。”陈二兵说。

陈文扬也没有捡,恨恨的说:“台湾人不是人!”

几个大陆船员也都有些郁闷,都聚在了陈二兵、向增寿他们的房间里聊了起来。

陈二兵有点惆怅的说:“我儿子小时候贪吃,看见邻居家的孩子吃什么,他也想吃,就跑去跟人家讨要。我教训他,要吃什么和爸爸妈妈说,人穷没关系,但不能没了骨气。”

赵恒通附和:“是啊,我们不能给咱大陆丢人,看那些老外,地上也去捡去抢,没脸没皮的。”

林乐达说:“好像他们那些外籍船员薪水也比我们要少。我听他们说,印尼人一个月才150美元,比我们少了一半多。菲律宾人、尼泊尔人一个月要多点,也没有超过200美元。越南人就快和我们差不多了,一个月有300美元,有经验的老船员有350美元。”

陈二兵问:“你都问得这么清楚了。看来懂英语,会交际也是有点点用处。那他们也问你了没有?”

“问了啊。”

“那你说了没?”

“说了,那天印尼人路迪问我,我说了我是350美元一个月。”

陈二兵恼怒的说:“你这个傻鸟,干妳娘,不要和这些老外说我们的工资。要知道,我们和他们干同样的工作,工资却他们要高,他们都会像得红眼病一样,非常忌妒我们的。”

“我没想到这一层。”

“你太天真了。”陈二兵说。“不过,这些老外确实很可怜,尤其那些印尼、菲律宾的,等我们从阿根廷这一趟回去到台湾休整的时候,大陆船员都可以在一个地方躺着休息、看电视。他们却还要卸货等等,干这干那的,多干好多活。”

向增寿插口道:“又有什么好的。住的那个鸟地方,连床、被子什么的都没有,都要自带。虽然是有个电视,但是几十个人看一个,还有可能经常吵架。而且那里完全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统一安置在一座楼里,四周围有铁丝网,有监控,还有保安日夜看守着,简直就是软禁。”

“为什么?”韦东石问。

“可能因为两岸在理论上还是敌对关系吧。台湾那边的政府总是担心有共谍什么的。”林乐达解释道。

……

离开路易港后又过了几天,林乐达正在房间里午休,听到黄家文说:“听说了吗?韦东石的钱被偷了。”

“啊?是怎么回事?”

“是昨天晚上的事,东石没有来和你说啊?”

“没有。被偷了多少钱?”

“1400多块人民币。”

……

林乐达、黄家文、韦东石三人坐在船尾。

“东石,你钱放在哪?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林乐达问。

“就放在枕头底下。”

黄家文:“你这么随便的乱放,也不能怪别人偷了。”

林乐达:“和船上的管理人员说过了吗?”

“和船长说过了,他说明天会给我一个交待。我很难过,如果是我自己的钱也还算了,可那些钱都是我妈在我临走前给我的,说是应急用。我妈连工作都没有,省下点钱多不容易啊!”

……

又过了三天,下午工作完,大副把大家全部招集起来。

大副铁青着脸,说:“就在昨天晚上,有人偷了印尼人卡林的手机。”说完目光扫射全场。“我干妳娘!趁他去当班的时候,把他的储物柜都撬开了!”

卡林这个肌肉发达的壮实汉子在一旁抹眼泪。

下面一阵议论。大副又说:“现在如果偷东西的人自己站出来,还可以从轻处理,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啊!到时候不光我要狠狠的打他,而且船上每个船员都可以打他!打这种小偷没有关系的!干妳娘的!如果被我抓到了,不给他一毛钱薪水。”

卡林站在一旁,用袖角擦拭着泪水。

“妳娘的!”大副在一旁好像也有些看不下去,“别人辛苦辛苦的工作,好不容易花250美元在台湾买了个手机。卡林一个月的薪水才150美元。那个谁偷东西的,你是猪、是狗啊!想要手机自己不会去买,要偷别人的!”

下面静悄悄的,大家看到大副一脸震怒的样子,都不敢说话。

大副又反反复复的问了几句,说了几句狠话,大副才把众人散去。

……

林乐达、黄家文、韦东石三人又聚在船尾。

韦东石说:“大副说的抓到了小偷就不发他工资,这是真的吗?”

黄家文啐了一口唾沫,“那秃头只是大副而已,根本就没有扣人工资的本事,那是船东和船长才有的职权。”

“我说,大副在那里说了那么多、那么久,那些外籍船员能听懂吗?”林乐达说,“刚才杰里因为听不懂,就找我翻译给他听。”

“干!”黄家文又说,“除了我们六个大陆的,根本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我看他只是在装装样子。”

林乐达问:“东石,船长那天说要给你一个交代,给了吗?”

韦东石:“没了下文。”

林乐达:“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船长和大副不来个集体大搜查啊?各人物品都检查一遍。”

韦东石:“没有用的,船上这么大,很多地方可以藏东西。完全可以先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收回去。”

“即使是这样,也不会是完全没有用。”林乐达说,“你们想啊,只要管理人员来个大搜查,至少可以给小偷们来个警告作用,不敢这么嚣张的接二连三的偷东西。东石,如果你钱被偷的那天,大副就检查一下全部的行李,那么昨天卡林的手机还有人敢偷吗?”

韦东石恨恨的说:“在船上不是有监控摄像头吗?应该可以找到小偷吧?”

“没有用的,”林乐达说,“我听向增寿说,船上的摄像头只是为了在工作的时候监督渔工们有没有偷懒用的。现在还没有到作业区,摄像头根本就没开。”

“嗯,”黄家文叹了口气,“反正被偷的又不是他的手机、他的钱。”

……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林乐达看到大副经过厨房,“大副,我有个建议。”

“什么?”

“我建议对所有船员的随身行李、储物柜来个大搜查,看能不能找出那个小偷。”

“你吃你的饭,管别人那么多事。”大副一脸不耐烦的说。

“我刚上船的第二天,我的一双新跑鞋就不见了,想来也是被别人给偷了,安踏的,一百多块的说。”

“知道了。”大副说完就要走。

林乐达赶紧说:“如果来个大搜查,至少可以给小偷们来个警告作用,不敢这么嚣张的接二连三的偷东西了。”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大副吗?我干妳娘!”大副恼羞成怒,拍了一下桌子走了。

赵恒通在一旁说:“乐达,今天你真不应该说这些话,昨天晚上我在驾驶室当班的时候,就听见船长在骂大副,好像是说他没把偷盗事件处理好。”

……

上午清洗甲板,林乐达很渴,就想去喝一点水。去房间拿自己杯子,实在是不习惯和那么多人共用一个碗喝水。刚要舀水,“啪!”忽然后脑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林乐达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副。“干妳娘!工作时间跑去房间里干什么?你不知道工作时间是不可以进房间的吗?快滚出去工作!”

……

下午把水槽下面用网缝起来,这是为了防止以后鱿鱼捕上来之后会跑到水槽下面,增加工作的时间和难度。

可林乐达从来没有补过网,在家也从来没有碰过针线的,不禁傻了眼,只能看着旁边卢文倩在怎么缝,想边看边学。

“林乐达!”又是大副在叫嚷。

林乐达一转身,一拳挥了过来,正中林乐达的右太阳穴。

“我干妳娘!别人都在工作,你就在旁边看,你娘的你是谁啊?”

林乐达怒火中烧,叫嚷道:“喂!你不要再打我了,如果再打我可要还手了,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给你打的!”

“好啊,你有种!干妳娘,总有一天我要和你算总帐!”

林乐达人高马大、兄弟多,在社团里虽然不是核心成员,但是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像这样挨打不还手的还是十三岁以后的头一次,难道真应了那一句名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

在陈二兵、向增寿的房间里,林乐达诉说今天的事。

“塞妳娘。下次他再动我,我真要还手!”林乐达还是怒愤填膺。

赵恒通说:“大副算个球,不用怕他!”

陈二兵也黑着脸,仿佛很为林乐达打抱不平,“在我以前跑过的船上,也有个你们福建的船员,也是不会做事,那里的台湾大副也很看不上他,经常对他又打又骂。有一天,你那个福建老乡终于忍不住了。那是在北海道捕秋刀鱼的时候,那天鱼很多,满甲板上都是。大副仍是先动手打人,你那老乡也真还手了,两个人就在鱼堆上打了起来,那叫一个激烈一个惨,到最后两人都挂了彩。那福建的也算利害,一手掐住了那大副的卵蛋。哈~哈~哈!”

黄家文问:“那个人后来受了处分吗?连大副都打了。”

“没有处分,后来两个人因为受伤了,就都休息了两三天就又继续照常上班了。”陈二兵回答。

林乐天手握紧了拳头,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赵恒通也在一旁鼓噪,“怕他个球,哪天我们快下船的时候一起狠狠的干他一次。”

“你别听他们胡说。”向增寿在一边唱反调,“我听说很多船长为了应付手下造反或是海盗,船上都备有了枪或是电棍什么的,甚至有的船长养狗震慑手下船员的。”

陈二兵狠狠的白了向增寿一眼,不再说话了。

向增寿继续说:“我倒是听说过,有一艘船上,有个大陆船员,好像是河南的,因为不堪打骂,终于造反了。”

黄家文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杀死了大副,还打伤了船长,但最终还是跳了海自尽了。”

“为什么自杀?”黄家文又问。

“我不知道。”

林乐达:“恒通,那本《包法利夫人》你看完了没有?我先拿过去看吧,我还没看完。”

“那本啊,早被向增寿拿回去了,真小气,我才刚开始看。”

向增寿在旁边没有作声。

……

林乐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感觉现在脑子里还是乱轰轰的,忽然觉得房间的墙壁像是一座监牢,沉闷的气氛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林乐达知道向增寿说的很对,自己在陆地上惹了祸还可以躲到海上,在海上要是再惹了祸又要躲去哪里?况且自己回去还有必须要做的一些事!也许,忍耐比暴力的宣泄、报复更需要勇气!“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人的身、人的心尚且不属于自身,又何必太计较呢?

林乐达在心中出了一首诗:笼中鸟

四周铁围成

嗔恨暗处生

花香犹萦绕

入定解怨身

……

转眼到了1月25日晚,这日向增寿找林乐达、黄家文说,“今天,我当班的时候,有人把我的移动EVD给偷走了。”

“啊?不会吧?在前天,我的新枕头、新床垫都被人换成了旧的。刮胡刀也不知道哪天就没有了,我上船后都只用了一次,还有衣服掠在通道那也少了。”林乐达也叫苦。

“他马的,这次真的是上了贼船了!”黄家文也恨恨的说。

向增寿苦着一张脸,“是我上船前刚到成都买的,600多块人民币,还没看多久。今天下午厨师阿海刚说要150美元买我的,我说等过几天到作业区了就卖给他。可是这就没了……

林乐达问:“和船长他们说了吗?”

“说了。”

……

“干妳娘!”林乐达的耳边传来了船长的咆哮声,“上次是手机、现金,现在又是录像机。我跑船四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脏的船!”

不过,终究是没有什么行动。

……

1月27日吃晚饭的时候,大副怒气冲冲跑来餐厅,“干妳娘!上次我拿我的成人小电影给你们看,你们哪个谁收起来了?干妳娘!是谁赶快站出来!不然等下我一个一个搜行李!搜到谁就倒霉,我真要把他扔到海里面去!”

好多船员都快要吓得不敢吃饭了,大副正准备要搜的时候,越南人卢文倩把碟片拿过来了,“是二车拿过去看了,忘了和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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