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方杰缠着绷带走进教室的时候，精神明显比较萎靡。

昨夜无眠，太多的想法和计划，像煮沸的粥，在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浆糊。

不过，当前最最紧要的一个难题是：两台摄像机，从哪里弄出来……

“咦，他怎么来上课了？”

“还是带伤上阵啊，难得难得。”

“我觉得他是不是接到通知，准备来领处分的？”

“很有这个可能哦，连续打了两天的架，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杨波那个事情的处理结果，应该是快要出来了吧。加上昨天那个事，处分可能不轻哦。”

“那是啊，杨波是什么背景，当真谁都能惹？我看啊，这小子说不定是估摸着在这个学校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才眼巴巴来上课……”

在教室里的各个角落，都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斜眼打量着精神不振的方杰，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心态，不一而足。

也有小部分还算点头之交的同学，上前来打了个招呼，问询了一下方杰的伤势。

“兄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明胖子睡眼惺忪地进了教室，赫然见到方杰，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使劲蹙了蹙眉，确定这不是幻觉，赶紧凑了过来。

一看明哲凑了过来，几个打招呼的同学忙不迭地就闪开了。

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打遍江湖不嫌累。都是学校里最不受广大师生欢迎的那类人。

这哼哈二将聚在一起，那个人气指数……

“昨天晚上回家后，没出事吧？”方杰怎么感觉着，短短一夜的功夫，明胖子这本就很厚实的臀部，看上去比昨天要丰满了一圈啊。

“哎，不说了，往事不堪回首……”明哲顿时像是找到了组织，一腔热血洒，终能诉衷肠：“惨无人道啊！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不知道是哪个***把老子给卖了。那破车，不就晚还回去一小会嘛，老爸就知道了……”

得，不用说了，方杰就是用屁股想，也能准确预测接下来的剧本了，那绝对不是一部喜剧……

“哎，兄弟，对不住了。”

“这不能怪你。”明哲四处望了望，压低了声音，凑到方杰耳边说道：“都怪杨波他爸，那个***，带着老子绕城一夜游不说，还严重超时！”

方杰拍了拍明哲的肩膀：“你受苦了。放心，你现在所受的苦楚，我们一定会让那个***，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恩，不弄垮他，我出不了这口恶气！”明哲顿了顿，又说道：“摄像机的事，我也打电话给手下的几个兄弟问了下，都没有，确实不太好搞。哎，这个玩意啊，太奢侈了。”

“没事，我会想办法的。”方杰早就预料到事情的难度，摄像机与照相机不同，这种昂贵且实用价值不大的玩意，有多少家庭能配备呢？

倒是明哲忍着屁股痛，还深夜四处打电话的行为，让方杰的心里有些感动。

这个兄弟，没白交。

替他挡那一刀，值！

上课的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喧嚣的教室在维持了十来秒的热闹后，渐渐安静下来。

王德惠夹着厚厚的教材和备课本，走上了讲台，眼光习惯性的四处一扫。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方杰的身影时，不由得微微一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受伤了还坚持上课，搞错没有？以前活蹦乱跳的时候，也没见他赶过几次早。

虽然他已经对方杰的学业死心了，放弃了，但是毕竟有他叔叔的那张脸面在，王德惠对方杰，还是不得不稍微关心一点点的。

“在上课之前，先通报一则学校的处分通知。”王德惠见方杰在场，正好宣布通告。

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人群议论纷纷。

无数双眼睛，都盯向了方杰。

待见到方杰一副置身事外，高高挂起的姿态，许多杨波的女粉丝都在心里暗骂：死到临头，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恶心！

也有不少平素就看不惯杨波的人，带着一种同情的目光，盯着方杰：哎，搞不好，这就是最后一次在这个教室里看见这家伙了吧。

旷课王子，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名正言顺地不上课了……

“针对前天在校园里发生的打斗事件，根据保卫科的调查，学校领导的研究，做出如下决定。”王德惠从文件夹里拿出通告，缓缓念道。

台下的学生们，早已伸长了脖子，带着无比期待的心情。

方杰则是一脸淡然，他知道学校是不可能重罚他的，顶多一个口头警告。这点从这两年多来，自己旷课无数，却仅仅是被多次点名批评的事迹上，就可见一斑。

朝中有人好做官，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天？会不会一去不复返？

方杰每每一想到重生前，那凄凉的过去，就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王德惠看了方杰一眼，继续念道：“高三八班，方杰同学，见义勇为，帮助同学，予以通报表扬……呼吁全校师生，都向方杰学习，发扬曙光中学的好风气……”

静！绝对意义上的静！

静得就连一根铅笔芯不小心掉落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地进入耳帘！

如果非要用一个专业名词来形容此时此刻，整个教室里学生们的面部表情，那就是——石化！

仿佛他们听见的不是一则某中学的处分通告，而是彗星撞地球的新闻......

这个通告……比彗星撞地球，还***邪门啊！

王德惠显然是对同学们的反应早有预料，很淡定地接着念道：“查高三八班，杨波同学，欺负女生，行为恶劣。念在其认错态度好，学校决定给予口头警告处分，希望杨波同学吸取教训，改正错误，在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中……”

后面的话，已经没有人听得清楚了，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搞错没有！老师的宝贝疙瘩，重点培养的尖子生，家庭背景深厚的杨波，居然被处分了！

方杰被表扬，杨波被处分……这事怎么就这么诡异呢，貌似应该是反过来吧……

就连方杰本人都有些意外：自己不会受太大的处分，这点是肯定的，甚至被表扬一下，也不算出乎意料；但杨波被处分，他却也是没有想过的。虽然只是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口头警告，但这是一个信号。

不用调查，方杰就能推演出这个警告的来源：杨树林铁面无私，大义灭亲，要求学校严肃处理杨波，学校方面“惜才爱才”，校领导出面劝说，给年轻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戴罪立功云云……三番五次，杨树林只好退一步……

越是这样，方杰就越觉得这个杨树林实在是劲敌！

能忍人所不能忍者，必能为人所不能为！

要是不能彻底击垮此人，方家永远难有安宁之日……

哎，摄像机啊摄像机，哥在呼唤你！

王德惠念完了通告，看了一眼方杰，见他丝毫没有任何欢愉之情，倒是看热闹的学生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比当事人激动多了。

不知为何，王德惠猛然间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来解释，也许只是纯粹的直觉：方杰这小子，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甚至，与周围的这些同学，都不太一样……

他自认为看人的眼光比较准，现实也确实如此。现在的区区班主任，十年后已经是大权在握的副校长，王德惠的眼力，不容置疑。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变化，什么事刺激了他？”王德惠在心里嘀咕道，半晌之后还是没点头绪，索性也不想了。

“对了，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王德惠换上了欢快地语气：“经过学校研究，在一摸考试之前，给大家一个放松的机会，明天组织一次郊游……”

话音还没落，教室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课桌被当做大鼓一般，被擂打地砰砰响，甚至还有“万岁”声……

方杰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现在一心牵挂摄像机的着落，郊游不郊游的，以后再说吧。

“这也许是诸位在曙光中学的最后一次郊游了，或许今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王德惠说道：“我觉得这样一个活动，是值得纪念的，我想拍一些片段下来，发给大家，许多年以后，这或许会成为诸位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

“只是学校唯一的一台摄像机已经被其他班级抢先借了，不知哪位同学家里有摄像机，能不能借出来用一用？”

摄像机……方杰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

郊游……太伟大的创举了，代表了人民群众的最根本利益，代表了先进文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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