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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号高手》13、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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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天性

青云县城不大,东西相距不到1公里,南北两头相隔也不过3公里的样子。县上有头脸有势力的单位的办公、住宅都盘踞在城中唯一的一条主干道两边,构成了胜利路,也是县城的主要风景。

全县城只有两家彩票室。一家位于县城商业区中心位置的百货大一,老板是青云县最早开始经营彩票生意的老板。他从销售黄河风采起步,很快尝到了销售彩票不上税不交管理费,稳赚不赔的甜头,在全国联网体育彩票推广布点时,将原本用于销售福利彩票的一间租房,简单分隔装修成两间,又兼营起了体育彩票生意。房屋面积尽管不大,人进去有站没坐的地方,但由于占地好,又是多年经营,有相当一批稳定的老彩民顾客群,每天的生意都红红火火。

另一家是专门销售体育彩票的彩票室,在县交通局新办公下,老板张宗亮30岁,原是临市一家企业的工人,上班时,也不好好工作,终日和一帮小兄弟厮混,在厂内外打拼出了一个吃香喝辣的小社会,混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两年前企业改制下岗后,回到青云县老家,金盆洗手,申办了这家体彩室。

体彩室虽无百货大的地势之利,张宗亮却很有见识地将一最大的一间房屋租了下来,也将房屋布局成一套二的里外两间。门面是彩票室,大门两边用即时贴粘贴着一副大红对联:多买点少买点多少买点; 早中奖晚中奖早晚中奖。主题明显毫不遮掩,让看见的人浮想联翩。外间是彩票室,几面墙上挂着各类体育彩票的走势图,地中间摆着一张矩形木桌,是彩民休息和算号的地方。最惹人眼球的是靠墙置放,供彩民查询研究彩票的三台电脑,把彩票室映衬的专业气派。彩票室很有档次,一看就知主人是经过大世面的人。套间门上贴着一张掩人耳目的“贵宾室”门牌,里面却摆着几张麻将桌,实则为棋牌室。里外两间屋一间卖彩票,一间打牌耍钱,看似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却极尽周到地迎合了人的**。买彩票的人大都是赌性未泯,这样的便利正好免了他们来去奔波之苦。

这里不去过多研究“赌”是不是人的天性的问题,但爱赌的人却比比皆是,一段时间曾有一顺口溜: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虽不免夸大,可也说明当时热衷赌博的人绝不在少数。

煤炭公司还兴旺的那几年,王佑宇也经常应邀打打麻将什么的,慢慢就上了瘾,每个星期不玩上几场,心里就空落落地难受,特别是到了双休日节假日期间,牌桌更是成了他最向往最期盼的休闲度假之地。玩牌的花样由单一的麻将,与时俱进到了纸牌的21点、斗地主、诈金花,赌注也水涨船高从1、2元到了10元左右。

赌注小的时侯王佑宇的赌运也好,等赌注渐大的时候,他一贯的好牌运,却随着单位的不景气也日渐离他而去。工资越开越少,输钱却越来越多,每月的工资还不够往牌桌上扔,输的紧了,也想过罢手,在家里多陪陪家人。可在家里呆上几天感觉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白天还好过,到了晚上或双休日,心里是又急又慌,无聊地在屋子里直打转没有一刻能静下来,更架不住牌友轮番相约的诱惑,不知不觉双脚就踏进了牌场。多次口袋里实在翻不出多余的钱,又不好意思,也不能张口向家里要,只好将以前偷偷攒下的私房钱逐次支出来应急。如此进了退、退了进,反复多次,赌瘾竟然跟烟瘾一样成了根深蒂固的顽疾,难以拔除。

王佑宇玩牌的初衷只是为了消遣娱乐,顺便扩大一下社交圈。他在各色牌桌上扔了不少钱,确也换来了不少搂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牌友,一度还为能拥有诸多朋友而自豪过。但有一次却让尚未完全丧失理智的他,认清了牌局、牌友和朋友的关系。

一日应相熟的同学相邀,几个人在一起诈金花,到了半夜,王佑宇还略有盈余。就在大家都有些昏头昏脑的时候,挨同学发牌,给王佑宇发了一把同花顺。众人拿起牌看后只下了一圈注,见同学不看反“黑”,便纷纷扔了牌(所谓“黑”,就是不看牌面下注,看了牌的人要想跟黑牌的人的注就要翻番跟注。)。王佑宇心里暗暗着急,又不甘心将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一把大牌就这样亮翻,自持牌大就和同学单挑,想适当打几把后就和同学亮牌,免得伤了同学和气。对方却不顾两人的同学朋友之情,仍旧一黑到底,反而将赌注不断提高,明显是想拼个鱼死网破。王佑宇不明就里跟了几把大注,实在心有不忍,就提醒同学说自己的牌很大,让他翻牌。同学却装傻充愣,反而又将赌注提了起来,说是想多送几个钱给王佑宇。王佑宇暗自叹了一口气,算是真切的理解了赌场无父子的古训。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呀,再继续下去算是怎么回事啊,朋友不也成冤家仇人了吗?“好,算我怕你了,我开牌行了!”王佑宇在桌上扔足了看对方牌的钱数,主动结束了战斗。答案揭晓了:同学是三个5。满桌只有王佑宇傻了眼,同花顺碰上“三条”可遇而不可求,今天居然就发生了,并且还是黑出来的,真有这么巧吗?

王佑宇慢慢回过味来,不敢相信地瞅了同学一眼,这就是自己掏心掏肺、视若知己、肝胆相照的那个人吗?平时互帮互助从不计较得失的朋友,是什么让他在牌桌上不顾一切?最亲密的朋友为几百块钱转瞬都能变得陌生可怕,在牌场上交得的其他朋友又有几个能经得起以后牌桌上的考验?王佑宇心里一阵悲哀,接下来已无心玩牌,正好一牌友输完钱要离场,他也随着退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王佑宇按捺不住地问结伴而行的牌友:“你说那把牌有没有问题?”牌友思忖了一会说:“你真不知道你同学手上有功夫吗?我们好多人都着过他的道,私下都互相有提醒,挨到他发牌时,最多只象征性地试探着跟一次就行。我们看你俩是同学,平时又走得近,防你和他是一伙,所以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此事。今天看来,你的好同学在别人处施展不了功夫,便拿你来赢钱。可见此人眼睛里除了钱,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字?”

一席话再次证实了王佑宇的判断,夜风一吹,不觉身心俱凉。回到家也不洗刷,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想想自己多年来一直泡在牌桌上,名为社交应酬,结交的朋友却原来都是冲着一个钱字而来,到头来不仅空幻一场,反而让心里凭空多受许多伤害,同时也冷落了家里老小。老父退休后搬到县城都好几年了,平时只有到父母家吃饭时,才顺便看看双亲,和他们说几句话。已有多久没有主动去看望过二老,更不要说嘘寒问暖尽孝心了?女儿好像不知不觉就会走路说话了,自己为此又承担过多少养育的责任?

继续在这种生活惯性中沉浮,失去的将不止同学朋友的友情,亲情也将会愈走愈远!该彻底罢手了。

像看破了红尘,王佑宇突然生出了无穷的定力,以后一段时间真的一次牌局都没有参加过。每天准点上下班,上班期间没事干,就细细地翻看能找到的每张报纸,好在公司为完成县上下达的征订任务,每年都订购几千块钱的党报党刊,不愁找不到消磨时间的文字来看。

公司生意少,其他工人上班也没什么事可以干,大多时候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胡吹冒聊。王佑宇身为公司办公室主任,肩负维护公司工作纪律的职责,时至如今也是有心无力,对上班聊天打闹的状况虽没脸去制止,但也不能任着性子参与其中太深,只好每天以一杯清茶一张报纸度日。下午下班后,主动揽过接女儿回家的活计,在和小丫说说闹闹回家的路上,他才感到心里存在的踏实。

有时在路上遇到曾经的牌友,也站着听一会牌场子里发生的故事,无非是某次谁赢了多少,谁又输成了精光蛋,某次谁又被老婆闯进来揪着耳朵拉回家了,还有一次是谁和谁为一把牌动了手等等。王佑宇身处牌场时这些事也在天天上演,只不过把它们都当做一种调节气氛的偶然事件来看。现在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就觉得在那个撕去伪善面具、*着贪婪嘴脸的乌烟瘴气的地方,就是再出更大的事情也是必然的,不出事反而奇怪了!

回到家,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就是孩子的吵闹也是一种温馨。饭后也会有牌友约玩牌的电话打过来,先还以各种借口推脱,后来干脆回家就把手机关掉,家里的电话线拔了,将来自外部的骚扰全部拒之门外。

日子虽然不是很完美,心中还有工作的烦心事压着,但正常的家庭生活也让心情安宁了许多。如果再不发生别的什么事,也许没有正式工作的日子照样会平静地流淌下去,王佑宇也许会一直波澜不惊地享受他的温馨小日子。可是王佑宇偏偏就是一个好强好动的人,注定会为自己一生涂上一抹重彩。人能耐得住寂寞,心里涌动的暗潮却一直左冲右撞,伺机寻找着破堤而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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