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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血色》第二十九章 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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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那一场大雨已经停了。太阳光已经出来了,照在树叶上残留的水珠上映射出了七彩的光华。林子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的叫着,似乎在庆祝着又是一天的开始。小虎子嘴里嚼着一根从地上刚刚拔出的草茎,眼睛机警的看着前方。

本来并不是安排他到最前方的岗哨站岗,但是小虎子却坚决的要求独自到这里守卫。从李家坞的那些军士们平时的打趣在他的眼里看来是如此的刺耳,又是如此的不可忍受。他心里也不是不清楚这些人并不是完全的恶意,更多的只不过是一种嫉妒和无聊。可就是这种并不完全的恶意,让他的内心感到更加的屈辱。

小虎子的心里忽然有点愤恨起来,他愤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长得那么好看。以至于村子里面那些男人们看向她的眼光都是那么的炽热。就连那个天上掉下来的沈越也不是一样吗?在队伍里面别人对自己的照顾不也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难道他们都看准了自己的母亲将来会跟着这个沈越?小虎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已经十三岁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慢慢的有点懂了。好几次自己睡着的时候都能听见沈越和自己的母亲坐在火堆旁说话,虽然并没有谈到一些其他的什么。可是从自己那微微张开的眼缝里仍然能够看到母亲那灿如春花的笑脸。

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母亲笑得如此的灿烂,也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能够笑得如此之美。他想挑起来指责母亲,也想起来故意扰乱他们的谈话。可最后他还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是啊,母亲也不容易吧。自从父亲死了以后,母亲就一个人挑起了家里的重担。每天看着母亲那日渐消瘦憔悴的脸庞,他都感到说不出的难过。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呢,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唯一所能做的只是在母亲劳累之后,轻轻的帮她捶着她那酸痛的腰和背。

自己无数次在梦里幻想着自己能够快快的长大,然后孝顺着母亲过上快乐的生活。可是当自己每一次醒来时,现实还是那么的残酷。自己还是那么的矮小瘦弱,完全没有照顾母亲的能力。

小虎子的心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自己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可是小虎子总能记得父亲每次在家里做了好吃的菜时都是夹给自己和母亲,自己却从来不动一口。

小虎子想着寨子里的那些流民们,失去了丈夫和妻子的这些人们刚刚才吃了几顿饱饭,已经有好几对不声不响的住在了一起。这就是乱世啊,难道还指望着母亲一辈子只守着自己一个人?

也许沈越会待母亲好吧,至少他看向母亲的那种眼神绝对不和李家坞里那些人一样充满着**裸的**。如果真的一定要让再自己选择一个父亲的话,就选择他吧。至少从自己的观察来看,他至少是一个重感情和待人真诚的人。而且也很有能力,母亲跟着他应该能过上比较舒心的生活吧。想到这里小虎子的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觉得就像是解决一个困扰在心里很久的难题。

这时草丛中突然一动,一只肥头肥脑的野兔慢慢吞吞的钻了出来。两只小眼睛还咕噜噜警觉的盯着四周。

小虎子惊喜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么肥的一只兔子,应该能好好的吃一顿了吧。可惜的就是由于寨子里粮食紧张,就算打到了猎物也必须上交。不过就算上交也没有什么,毕竟自己总是能够给寨子里面解决一点粮食吧。想到这里小虎子又有点兴奋了起来。轻轻握紧了手里的长矛。

野兔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即将降临到头上的灭顶之灾,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危险之后,开始放松了警惕,悠闲的啃起了嫩嫩的青草。

小虎子眼睛紧紧的盯着野兔,突然从搭建好的木台上一跃而下。一矛准确刺穿了野兔的身体。看着在矛尖挣扎哀鸣好一会才终于不动了的野兔,男孩幸福的收回了手中的长矛,取了下来。

提着沉甸甸的野兔,男孩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快完全大亮了,也应该到了换岗的时间了吧。如果带着这么一只肥肥的野兔回去,自己的母亲应该会很高兴吧。

木台是在沈越的提议下搭建的。木台上常备着火种和干燥的木材,主要的作用就是在胡人偷袭的时候用来向寨子里示警的。像这样的木台,寨子周围总共有七个,基本上把敌人有可能进攻的每一个方向都包括了。

可是毕竟接着下了三天的雨,木台顶部那些茅草并不能完全的挡住所有的雨水。木柴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潮湿了。小虎子皱了皱眉头,把面上的那些湿漉漉的木柴分拣了出来,扔在了一边。所有的事情都干完了之后,小虎子一下又无聊了起来。怎么今天换岗的贺老六还没有来,平时他可是一向都是很准时的。想到这里他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贺老六是第一批在沈越手上被救的流民,妻子死在了羯胡的刀下。来到霸王寨后凭着强壮的身体和不错的长相,很快就和邻村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好上了。平时大家也总是拿这个打趣着他,可是这个憨厚敦实的男人总是一脸傻笑的蹲在地上,既不反驳,也不生气。小虎子虽然并完全不明白他们打趣的是什么,也总是在一旁跟着傻乐凑趣。

朱四郎是周围四里八乡最好的猎户。一手箭法出神入化,总是能够准确的射中猎物而不伤及皮子。所以在朱卓拉起队伍的时候第一个招募的乡邻就是他。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个同族的朱老爷。几年的乱世下来,死在他手下的流民和那些试图来攻打颍川的人马已经不计其数了。

朱四郎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第一次用手中的硬弓瞄准人的时候手抖得都几乎端不住弓。可是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办了。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够冷酷的瞄准着敌人的咽喉射出那致命的一箭。

朱四郎远远的注视着那个靠着木柴堆的少年,少年手边那支还带着血迹的兔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情形。这个少年注定是要死在自己的箭下的,可是他真的该死吗?朱四郎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无奈。

朱四郎手里的弓慢慢的张开了,他相信在他的这把硬弓下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去。就好像开始从这边经过的那名大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射穿了咽喉。

弓已经拉到了满圆,开始对那个少年产生的一点怜悯早已经被他扔到了脑后。现在这个少年在他的眼中,就是坞主所许诺的酒肉和家里女人孩子身上的新衣。只等着这一箭射出,就可以提着少年的人头到坞主那里去邀赏。

朱卓努力的想挺直自己因为久站而感到酸痛不已的腰,却怎么也无法成功。这时他才感到自己已经老了。

是啊,自己已经真的老了吧。自己已经不是原来哪个仗剑飞奔,横行乡里的少年了。甚至也不是那个仗剑一呼统御附近十几个村寨共同抵御石勒羯胡军队的那个青年了。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豪气,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又无可奈何。

七天前的那一封信虽然被他在盛怒之下撕碎,可是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挖心挖肺的提醒着自己。自己的儿子就在石勒的手里,自己如果不听石勒的他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呢?

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儿子只有一个。七八年前被送去石勒手里做人质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他的价值。可是当自己疯狂的娶了七八个女人还是一无所得后,他才知道儿子对自己的重要。

看着那个石勒身边最宠幸的张宾写给他的信,他的心里充满了厌恶。他无法想象一个骄傲的汉人居然会主动去投靠那些又脏又臭的胡人。可是自己还不是一样,居然会天真的相信剿灭了霸王寨之后他们会放回自己的儿子。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整装待发的战士,他忽然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刺眼。这一次的作战目的并不是胡人,甚至也不是那些威胁到朱家坞生存的流民。可是自己还是要带着他们去杀人,带着他们去死,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微小的活命可能。他感到惭愧,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厌恶自己。

朱卓揣揣不安的看着前方,这次突袭成功与否的关键就看朱四郎和自己苦心召集的那帮战士能否消灭那些警戒烽火的岗哨。一旦成功自己可以减少太多的损失。

朱卓暗暗的发誓,如果这一次能够成功接回儿子的话自己回去就辞掉坞主的位置,带着老婆孩子去南边过几年舒服的日子。做出了这种事情,以后自己也确实没脸在这中原再混下去了。朱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朱四郎紧紧的盯住了少年的咽喉,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弓弦。铁箭带着摄人的尖啸,向着前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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