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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官》第九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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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让俺们家现在没钱呢?也怪俺们没有什么当官的亲戚呢?”俞秀云一边往火塘里加柴,小心伺弄着火苗,给全家做晚饭,一边同丈夫程明仁商量如何借钱建房的事情。.

程家老爷子从祖上继承了五大间的瓦房,其中一间作为堂屋,平时用来供奉祖先神位,大喜的日子则用来行礼的地点,比如二个儿子、一个闺女的先后举行的婚事,以及家里增丁添口时,最大房子的堂屋可以摆上三、五张八仙桌,足够容纳二、三十号人。老爷子和老太太占两间,其中一间稍大点的作卧室,一间稍小点的作为老太太的嫁妆房。嫁妆房里,有保存了几十年的橱柜、箱笼什么的,是当初老太太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物件;有许多年前程家祖辈遗留下来的西洋镜、梳妆台什么的,虽说时光已经过去了许久,可仍然显得“洋气”,一点也不受时光流逝的影响,甚至因为年代越来越久远而越显异彩;等等,许多都是老太太认为紧要的物件和家伙什。另二间两个儿子,每家一间,老大程明仁的房间朝阳,略大点,采光好,也亮堂;小儿子程松仁近靠山梁,既背阴,又有点湿潮,一到阴雨的日子或是白昼来得短的冬天,他那户所住的房间冷阴阴的,为这小儿媳妇蒋霞妹没少在自家爷们抱怨,怪老爷子、老太太太偏心。

程家老爷子家规森严,这些个抱怨,蒋霞妹自然不敢在老人们面前有丝毫的表露。即使再怎么难过,再怎么心有不甘,面子上的事还做得不错。特别当老爷子看到小儿子一家子一到了冬天,变得整天都在抖擞时,心有不忍。当初,分房子时尽管是老太太拿的主意,但也是经过自己默许的。老太太之所以过份偏心的缘由,他是心知肚明的。日子再苦也只能苦亲生的儿子,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人哦。所以,老爷子和着老太太多次提出过,让他们住靠中一点的房间来。为这事,蒋霞妹心动过,可每次都被丈夫犀利的眼神吓了回去,还主动说自己这一小家子已经住习惯了,不想劳动爹娘的老胳膊老腿的,自己年青人也不想动来动去地耽误事。如果有了那份闲功夫,还不如在生产队里多挣几分工分呢!

在老人们面前不表露,并不代表妯娌间在一起没有什么流露的。单单从霞妹妒忌的眼神里,从她那夸张的话语里,俞秀云就能深切的感受到弟弟和弟媳对自己家的不满。这也是在日子紧紧巴巴,不甚宽裕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借钱想另建房的原因。

“今天出去从东到西地转了一整天,大伙都说没什么余钱。”明仁说得有点无奈,甚至还有点愤懑。

早上天还不亮,程明仁来到自己教书的学校黄公祠堂小学。黄公祠堂小学,顾名思义,是所建在祠堂里的小学学校。祠堂的房子是土改时从大户的地主那收缴归公的,房子倒是有上个十间、八间,只是有点破、有点旧,刮风的时候漏点风、下雨的时候漏些雨,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更何况还是青砖瓦房的,算得上周边比较好的建筑了。所以,用来做小学学校的教室和老师办公备课的地儿,真算应了“物有所值、物尽其用”了。连平时眼光很高的程明仁程老师都感到很好,感到当初决定在此办学的区乡领导的英明。

这十间、八间,有五间用来做教室,分别是一年级到五年级,另二间做为老师们备课办公的地儿,其它二间中校长和总务老师各占一间;余下一间,暂且算做一间吧,狭小、窄长的,用来做学校的厨房,为上课的老师,准确地说,是为家离这远的老师自个儿做中午饭用的。

程明仁来到依稀写有总务室字样的房门前,停了下来,用手推了推架鼻梁上的眼镜,深吸了口气,才抬起自己那白晰得象没有血色似的左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二下。等了等,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敲了二下,只是力气比前面重了点。

“谁啊?”房间里面响起暴雷的叫喊声。

“是我!”程明仁神情显得有点拘束,一边回答,一边偷着看了看四周。其实,这么一大清早,除了总务的沈胖子留校看管学校的钱箱子外,不会有其他人来的。其他老师,都得到了课前半小时或一小时才能来,大概也就是每天的七点、七点半。这天不亮,时间估计最早也只是五点半左右,这时候的校园里除他和沈胖子两个活人外,一般不会有其他人存在了。

之所以选择这么个时候到学校来,明仁老师是经过彻夜的辗转反侧,深思熟虑后再决定采取的行动。毕竟,作为一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作为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借钱毕竟不是很光彩的事。在明仁老师的眼里,似乎这是为他那份神圣无比的职业抹了黑。所以,如同偷人东西的盗贼,选择一个日光还不能照射的时辰前来敲门。

“谁啊?”房间里面响起了更大的声音,对选择时辰敲门扰自己清梦的人带有满腔的怒火。当然,里面传出了足够让门外的人听到的忙乱声。

“是我!程明仁程老师!”门外站着的人,不得不再大点声回着。可还是不敢太大声,一则怕被其它不相干的人听了去,将会使自己读书人的颜面尽失。因为在程明仁心里,他一直佩服不五斗而折腰陶公陶渊明。二则怕自己高声了,会让屋里的那位还以为他生气了。毕竟自己现在是来求人了,而且是来求人借钱。

“哦!程老师啦。有事吗?”沈胖子终于是听清楚是谁了,声音里不满明显少了许多,只是又多了份令人感到奇怪的紧张。不过,程明木讷地只感觉到了前者。但已经足以让明仁长吁一口气了,还好胖子听出了自己的声音,这趟肯定不会白来。为此,他的神情不免为之一振,又用左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内心泛起了一丝得意,在这学校俺还算得上一号人物哩。

“沈老师,能不能麻烦你开开门?”

“有事,你说吧!我在床上哩,还想睡觉呢,不方便开门!”

“沈老师,还是麻烦你开开门吧!有件事,我想当面跟你说!”想想自己昨晚跟老婆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不得不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回应里面人的问话。当然,说这些话时,程老师又免不了回头四下里张望,生怕背后或者其它哪个地方藏着个人似的。

“你说啊,说啊,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早就吵得人不安生!”

“沈老师,麻烦你开开门吧!我真有事想当面跟你说!”这回不但又鼓足勇气加大点声音,而且还用他那病白色的手再次敲了敲总务室的门。

“这个犟种!你个倔驴!”沈胖子只得起身,一边拾穿鞋子,一边在嘴里嘟哝着。

“吱啦”一声,门开了,开了一道缝隙。从缝隙里伸出一张肥腻腻的大胖脸,胖脸上瞪着一对死鱼眼,眼的下各掉着个猪尿泡,颓废的表情挂满了。这个张脸,让人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个好吃懒做的贪婪之徒,是个喜好女色的登徒子。

说起这个沈胖子,真是人如其相,是个既贪又色的家伙。沈胖子,大名叫沈老实。随着他的成长,他的名字越来越不符实。自小跟着自己那个游吃四方的乞丐爹,走村串巷的,可能是生天性的遗传,一见到长头发的就有点挪不动步,老想扎进大姑娘小媳妇嫩妹子堆里去。别看是个小乞丐,他也懂得给漂亮妹子送个什么花啊草啊的。或是冷不丁的朝人家丢,或是趁人不注意朝她手里塞,或是看准住的屋子赶着天快黑时朝别人门环啦、门挂子什么物件上挂。日子久了,十里八乡都知道有这么个“花心丐”。

随着时迁境移,改朝换代了,二十多快三十的“花心丐”和年近六旬的老乞丐分了田、分了地,他们的日子有了着落了,沈老实自此真正变成个沈老实了。尽管环境变了,日子过得算凑合。但老实的本性没有变,仍就喜欢不带把儿的高级动物。只是改变了原先纠缠的方式方法,改成积极参加社里的宣传文化活动,既可以好好表现表现,又可以幻想着同细妹子们眉来眼去的、搂啊抱啊的。虽说不那么真实,但总会让人感到幸福就在眼前似的,总是给他以愉悦。当然,他有一点自始至终没有多大变化,仍就同过去一样喜欢听人家的墙角。听完后,除了自己仔细回味外,还少不得在人前卖弄卖弄。让人既恼又喜的,恼的是自己的私房话都让他听了去,都让他宣扬开了;喜的是时不时能够听到些别人什么脸羞心跳的动静来,显得格外的刺激和心痒。

这么个人,自然在社里的宣传文化事业中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没过多久,快三十岁的“花心丐”有了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这种需求,不能光停留在嘴上不是,得采取实际行动!怎么实际行动呢?显然走正规渠道不行,一则家里确实很穷,就差揭不开锅了;二则名声在外,好人家不敢将女儿嫁给他;再则自个儿形象不咋的,是个女孩子都不愿意去瞧他。于是,只好将目光投向名声不好的女子身上,如丧夫的寡妇,因为克夫自然没人敢粘她们的边;又如未婚私生的女子,是不守妇道的典范,好人家也绝对不会粘的。

寻寻觅觅,将最有可能的目标在脑子里和眼睛里来来回回筛了好几遍,最后决定瞄向住在乡公所门口杂货店里的华花花华寡妇。话说华花花华寡妇除了顶着个寡妇的坏名声外,其它条件真还没得挑。要身材有身材,该丰满的地方异常肥厚性感,该苗条的地方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能说会道的,十个、八个男人都说不过她,什么腥的素的都不惧。而且有头脑,小店开得有模有样的,带着个“拖油瓶”——同亡夫生的女娃子。她们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这正是沈老实所企盼的。当然,美中不足的是有个“拖油瓶”。不过,没什么大事。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嘛!”沈老实心里发是地盘算着,嘴里不由得念出了文化宣传队那“酸儒”经常唠叨的一句话来。

“花花儿姐,吃了吗?”

“花花儿姐,今儿个你真漂亮!”

“花花儿姐,你家闺女真灵性、真乖巧!”

……

既然目标选定了,沈老实迅速行动起来了。用他吃遍过十乡八里、吆喝过周围同转的嘴,象抹了蜜似的,向华寡妇大献殷情,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接近她。

有时一天打上三次酱油、买上过五次盐什么的,即便华寡妇不耐烦了,动怒了,甚至责备他了。他仍就一如既往地热情,自顾自地经常往人家门挨。

日子久了,次数多了,华寡妇华花花好象习惯了。间或要是有一天,这个死家伙不来,自己心里还落空空的。沈花心的举动让华花花有动静了,当然让别的什么人紧张了。

乡里的党委书记姜解放紧张了。姜解放,原名姜铁蛋,老实巴交的爹娘喻义孩子长大后象铁蛋一样健康长寿。一等到改朝换代了,人们都得要跟上新形势,所以姜铁蛋也只好改成个姜解放,以这种实际举动跟上社会形势发展的需要。

“沈老实,怎么老是游手好闲的?你家不春耕?”

“沈老实,你家酱油咋造得那么快,俺今天都看见你提个油瓶走了三个来回哩!不会有什么花花事儿吧?”

“沈老实,你个犊子,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嘛!快走,快走!”

……

只要姜解放一看到沈老实在寡妇店门口转悠时,少不得来上这么几句。日子长了,次数多了,他好象是个潜伏下来抓小偷的警察,只要沈老实一出现,立马就跑出来大声呵斥着。好象这是他家开的店,又好象华花花华寡妇是他什么紧要人一样。

慢慢的,沈老实品出点味儿来,“姜解放姜书记肯定同华寡妇的关系不一般!”

这一天晚上,喜好听墙角的“花乞丐”拖着疲惫的躯体,朝着华寡妇的小店方向走去。本来想去听白水村刚结婚新人的房的,没成想被村里一伙年青人给哄了回来,真是无趣。所以,满怀希冀地去看看白天已经看过许多回的华寡妇娘俩。其实,说是娘俩那是借口,主要是想看看丰满性感的华寡妇花花姐儿罗。

快走到小店时,忽地发现从乡公所里窜条人影,在短暂的敲门声后,迅速地闪进了小店。真是见鬼了,不会是眼花吧。乡公所里的干部们,竟然会夜闯寡妇店。他们的思想和道德水准不是都挺高的吗?至少比自己高不少哩,沈老实心里如是这般的想着。

“娘的!俺的女人!俺得去听听是哪个龟孙子进店了。”

接下来,沈老实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店。

“怎么没动静呢?”将耳朵死死贴近小店铁皮门,同样一点儿声都听不见。

“对了,在那里能听到声呢!”老实灵机一动,想起来花花姐儿小店里间有个向外泄水的口子。口子开在小店的背后,有如人的排泄口,每天里华寡妇什么水、什么汤啊之类,都从那往外倒。口子下面的水沟,华寡妇发了二个半天一锄锄地刨出来的,水沟的尽头通向山里面的小溪。所以,除了水啊汤啊的,还有她们娘俩的排泄物,当然免不了有时也包括其他一些最高级雄性动物的排泄物。

一想到还有个能够听声音的口子,老实有如注射一剂强力兴奋,忙不及待地绕着小店,象只擅长于腾挪跳跃的兔子似的,来到了间或还漏出急昏黄色灯火的口子。

“俺的娘,这是什么东东,怎么臭?”老实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沟坎,绊着跌了个饿狗扑屎。屎倒是真正的,可狗有点不太像,是个两条腿的。

里面传出话来了,老实只管着静气凝神,狠不得耳朵变成个猪耳朵,能够听得更多、更清晰。最好,最好能长个神仙那样的顺风耳。

“你能不能轻一点,人家孩子在呢?孩子醒了叫俺咋做人?”这是花花姐儿的声间。

“俺的娘,你不知道这二天没见着你,俺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都不得劲呢!”这男个的声音,打死沈老实他也不敢忘记。只不过,平时老实听到的,要么就是些堂堂正正的官话,做讲用的话,要么就是盛气凌人训人的话。这种温柔,这个腔调,老实还是第一次听到哩。莫名地,老实还有股子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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