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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兔》第十四章(下)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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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场大战于阴差阳错之下仓促完结,留给下邳城的,却是个尴尬的境地。。

而今东西两侧水势已然停歇,城东,南,西三门尽皆被水淹没,水深足以没顶,连城边用于绞开城门的绞辘也被泡在水下,难以操纵,却是难以将城中积蓄的河水尽数放出。城外护城河被灌得满满当当,便是大水自水渠原路缓慢泄出,恐怕没有五六日的时间也难以完成。

比起这些个事情,更让人忧心的,便是城中粮草了。

原本下邳城中粮草充足,省吃俭用之下,足以支撑年余,可偏偏骤然遭逢此次大难,其余三方的粮库在这大水当中却是几乎全部失落,粮草被水泡得面目全非,早已不能再供食用。

以陈宫的统计,而今下邳所有粮草,满打满算,最多能使满城兵卒平民再坚持月余,一个月之后,却是粮绝,再难坚守!

至于先前所谋,令吕布领兵城外,与下邳城掎角之势的计策,此时也早已不可行,却是因为曹军已回,此时势大,先前机会早已稍纵即逝,而今除了继续困守一途,暂时也没有旁的办法。

虽然此次出城一战可说是大胜,如今的吕布,脸上却没有一点好颜色。

仅仅一日,形式骤然逆转,下邳居然到了如此危急的境刻!

而追究其原因,却有大半原因是要归咎到自己身上才对!

若是自己早些听信陈宫话语,若是自己不至大醉误了军机,若是……

一念及此,吕布心中忧愁无匹,自进了城后,早已下了马,此时失魂落魄走在赤兔身前,连马缰都脱了手,只是颓然不语。

而赤兔的心情,显然也没好到哪去。

如果说此次水淹下邳成之前,赤兔心中还有疑窦的话,那么,如今的它,对于那老者左慈所说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了。

纵然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但若是这人,将天也一并算进去了呢?

正想着这些,耳中听闻前方嘈杂,待赤兔抬起头来时,已是进了城北临时军营。

下邳遭难,这临时的军营当中也是一片杂乱,将兵乱糟糟地来来往往,自城头城外抢救回来侥幸未死的伤兵居然也驻留在此,呻吟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那因为找不到马院,直接将战马牵到军营当中来的骑兵,大量军备粮草车辆也因为仓促,还未找好地方安置,只得胡乱堆置在军营的角落当中。

见吕布领军归来,这整个军营却是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静。

若是平日里,将军得胜归来,定然是全城人声鼎沸,人人奔走相告,争相庆贺,可今日,下邳却是先遭大难,纵然此次得胜,却不知道……下一次,会否还能如此?

兵卒虽然愚昧,平日里只知道打仗,只知道遵从将令,只知道崇拜如吕布一般勇武的猛将……但是,兵卒们并不傻。

是人,都会怕死,就算是身经百战之人,实则也是一次次地自死亡的边缘挣扎着返还,却是要保住一条贱命,苟活于乱世当中,便是每日里止有干粮清水,不知明天是否依然如是,能多活一天,却也是一天。

而如今,大多数人的心中,居然都冒出同一个想法。

这一次……我们还能活下去么?

看着拼命死守着下邳城,如今化为一片汪洋狼籍,看着平日里英武无匹,战无不胜的飞将吕奉先,今日里却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神色,这些个兵卒的心思里,终于也出现了除却死守以外的……另外一重想法。

纵然只是萌芽,纵然这萌芽或许便会在明日熊熊燃烧的战意当中被焚毁,但总归会有那根深蒂固的芽儿,勉力拱开名为坚持的土壤,吸收了恐慌和不安的养分,最终绽放出花朵,孕育出果实。

而这果实的名字,便是叛逆。

吕布固然沉默不语,身后一众兵士也只默默卸下甲衣。这极其沉郁的气氛,却让赤兔心中大感不妙。

军心一旦动摇,便犹如千里之堤溃于蚁**,其后定然一发不可收拾!

而如今,不只是军心,连吕布自己十足的信心,经这一次大难,恐怕都已经去了八成。

“将军……”

“将军……您回来了……”

终于,有那将领兵士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当中少了从前包含的崇敬和热切,却多了一丝疑问和期盼。

疑问的,是今后的路如何走,而期盼的,便是这先前里的主心骨,复能将自己一众人,带离此片窘境。

正待一众兵士均看着吕布,等候吕布开口之时,突然,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回响在军营当中。

“将……将军此去,却是大胜而归,想那曹操此次遭了挫折,定然不敢再捋将军胡须!”

此时此刻,能够说出此等话来的人,该是如何没心没肺?

便是赤兔,心中都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无名火来,将头转向话声传来方向,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家伙如此不长眼。

止见那先前大醉不醒的宋宪、魏续、候成三名将领,经过这些时间,却是稍微酒醒,相互搀扶着出了营房,方才说话之人,便是三人当中的宋宪。

想来大醉方醒,这三名将领脑中还有些迷糊,只知道吕布出战,定然大胜,那宋宪口中恭维之语,便直接脱口而出,却是没有看到周围气氛如何。

“正是正是……将军,而今大胜,理当庆祝,先前酒宴还未完,便转移至我家府上,待我命人备下……”

魏续话还未说完,却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一冷,扫视周围,却是几乎所有兵士的目光都投聚在自己身上,莫名的压抑感让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噎了回去,眼中此时才想起扫视周围环境来。

不看便罢,这一看,魏续脑子里嗡地一声,被冷风一吹,酒却是醒了大半,早已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先前里,自己三人应当是在吕布府上饮酒才对,何以酒醒之时,却来到了军营?

“若是酒还未醒,我便做次好人,将尔等三人一并丢至城中泡个通透好了。”

正待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时,但闻一声不屑的冷哼,却是高顺同张辽交接,将城头一众防御安排妥当后,抵不住身躯疲惫,自城墙返回城北来,却恰好听见魏续方才所说之话,想起方才三人那大醉失态的模样,心中火头早已经窜起来。

众将士拼死拼活,这三人……却仍旧想着饮酒作乐?

高顺一句话毕,却是不再理会三人,将背后战袍扯下,抹了把脸,却不知战袍早已沁透鲜血,这一抹,将个面目抹得狰狞如同自地狱当中回返的恶鬼一般。

随手将战袍丢给身边兵士,高顺干脆就在这军营当中,当啷一声将大刀丢掷于地,脱起身上铠甲来。

上身连环甲片刚一离身,只听哗啦一声,却是一汪鲜血满满地兜在铠甲与皮肉之间,囤于肚腹前,此时剥下铠甲,血液失了依仗,干脆泼在地面之上,乍看上去一片嫣红,妖异无比。

只看此等场景,却不知道这高顺,方才于城头坚守之时,究竟杀却了多少曹军,被兜头泼了多少心头热血!

至于候成、宋宪、魏续三人,冷汗涔涔,心中终于对方才自己三人酒醉之时所发生的大仗,有了新的认识。

这一战……竟是如此惨烈之极!

全军上下,复又尽皆沉默,眼看着高顺将身上铠甲剥下,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寸,不被血色染红,也不知道究竟是敌人的血还是自身流出的血。

“传我军令。”

终于,当高顺一双坚毅的目光,再次盯在吕布身上时,吕布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开了口。

“自今日起,下邳城一应兵将,自吾以下,尽皆禁酒,如若有违,定斩不饶!”

(最近忙着找个住处,每天到处奔波,忙的不可开交,码字的事情却是疏忽了,在此对大家表示歉意,欠章待到情况稳定后,必定补全。鲍鱼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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