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距离泥河道烂尾楼群越三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单奇想低调点进去，坐出租车回家并不能说是高调，可要是刑江这样的穷人坐出租车回去就有点高调了。

据单奇了解，刑江可是吃上顿没下顿，有钱铁定买毒品的主，做出租车，除非彩票中奖，而他似乎也是不买彩票的，他只对毒品感兴趣。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但烂尾楼里仍然灯火通明，是的，是灯火通明，虽然它们暂时废弃了，可居然很多房子通电了，这实在是稀奇。

问刑江，他撇撇嘴，这有什么稀奇，只要有人乐意付电费，当然可以接通。

单奇极目远眺，觉得前面似乎有个人跑过来，而且那人的后面好像还有几个人在追。

郁晨曦付了车钱下车，发现单奇正看向远方，就问：“怎么了？”

单奇指了指前方：“你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跑过来？”

郁晨曦和刑江都往那里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啊！我看到了。”郁晨曦有些激动，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有些讪讪然，心里也有疑惑，他怎么能看的那么远？

他们迎着跑过来的俩人走过去，直到彼此可隐约见到对方脸孔时，对方喊道：“刑江，贵利黄来了，快跑啊！”

刑江一激灵，晚上他只能听声辨人，毒品早已损害了他的视觉神经，晚上距离稍远点就是一片模糊，他听出这是小齐的声音，小齐的东北腔在这里独树一帜，除了他就没别人了：“是小齐吗？贵利黄，在哪呢？”

小齐大喝一声：“你瞎了。就在我后面呢？”小齐并不吸毒。他借高利贷地原因是因为他是个烂赌鬼。一天不摸牌。就浑身不自在。混地好地时候。也小有资产。至少吃喝不愁。混地差了就像现在这样。被人追地屁滚尿流。

刑江下意识就想跑。单奇一把抓住他：“你欠了多少钱？”

刑江轻轻喘息道：“借了五百马币。现在利滚利也不知道是多少了？”他虽然还没跑起来。可情绪地剧烈波动已让他呼吸加速。、

单奇呆了呆。一马币大概能换人名币两块这样子。也就是说他借了一千块人民币。至于吗？这么点钱。

这时候。叫小齐地呼啦跑了过去。边跑边喊：“你傻啦。还不快跑。”

单奇暗暗点头。这小子有点义气。这种情形什么也不说跑过去对他更有利。收高利贷地这帮家伙很可能因为刑江停下来。他当然也就躲过一劫了。

“你还能活几天？他们也敢借钱给你。”单奇有点瞧不起刑江，话里的意思自然也就不会客气。

“所以利息很高。”刑江全不在意别人对他客气与否，他眼里只有毒品。

单奇对郁晨曦道：“没几个钱，帮他还吧！”

郁晨曦有点为难：“身上现金不多了，要去银行取。”她大部分钱都给了出租车司机，手里现金如果不计利息肯定够，可利息是多少谁也不知道，这就难说了。

刑江一听有人要帮他还钱，很激动，像抓住救命稻草：“可以先还利息的，可以分期还的。”他喘的非常厉害，腰也弯了下去，在静静的午夜，听起来像是拉动的风箱。

郁晨曦有些不忍：“他怎么了？”

单奇不屑道：“哮喘，毒品抑制了呼吸系统的本能反应，正常人像他这样早咳的昏天黑地了，他平常省了咳嗽，病毒就留哪儿了，时间长了就转成慢性病，比如哮喘。”

这时候，收数的那几位终于跑了过来，却停也没停，直接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在他们认知里，欠债的早该跑了，不可能留在原地不动，留在原地不动的一定是无关人士。

单奇自然也不会抓住他们，硬要帮刑江还债，只是目送他们跑向远方。

感觉上小齐跑的更快，单奇估计他们是追不上了。

郁晨曦奇道：“你怎么这么门清？以前吸过。”

知道她这是在调侃自己，单奇也没生气：“我以前一个哥们吸了，开始还没事，后来就不是人了。”

“那再后来呢？”

“死了。”

“这么快？”

单奇垂下头，眼眶有点湿润，那确实是他顶要好的朋友：“草，我亲自抓他去的戒毒所，没三天他就跑出来了，然后就吸毒过量死了，如果不是我，也许他还能多活几年，他才十五岁。……毒品这玩意不能碰，除非你得绝症快死了。”

刑江终于喘完了，附和道：“是啊！我要知道这玩意这么毒，打死我也不碰，本来以为自己肯定能戒的，那个贵利黄来了你们要帮我还啊！”最后一句，才是他搭话的关键。

单奇点点头：“我一向说话算数的。”

郁晨曦苦笑，拿别人的钱说话算数，算什么本事。

这个半废弃的社区确实大，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四车道的柏油马路边是以椰树为主的各式热带树木，一排排大厦星罗棋布在马路不远处，可遗憾的是它们都没建完，如果都完成那是怎样的宏伟工程，可以想象当初建立这个社区的老板是怎样的雄心壮志，而失败后，又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刑江带着单奇和郁晨曦穿过整个社区，一直来到社区尽头的一处大厦内。

一进大厦，腐臭味就扑鼻而来，刑江当然是直接无视，单奇也还好，大学里有不少臭蛋宿舍，比这猛的，他也见过，这方面的承受力比较强。

郁晨曦就受不了了，想往外退，被单奇一把拉住了，他嘿嘿一笑道：“忍忍吧，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美好的回忆。”

怎么可能，她心里立即反驳，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掩鼻默默跟在单奇身后。

大厦内很静，总共建成了三层，但看底盘就知道，这不过是刚刚起步，如果全部建完，二十层也不稀奇。

大厦内没有一丝光亮，显得阴森可怖，和刚刚经过的其它大厦很不同，至少那里能隐约听到各种喧哗声。

单奇第一次觉得，能听到噪音也是一种幸福。

刑江摸索着，找出一只古董油灯，用打火机把它点亮。

单奇打量了一下室内的环境，东西很少，大件就是几张草席，一张破桌子而已。

唯一有点看头的，就是那盏油灯，单奇拿起观摩了一下，油灯以少女的身躯造型，黄铜制品，当然，上部也少不了玻璃罩，否则就成小型铜炉了。

它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少女的身躯居然让人产生厚重朴实的感觉，这玩意搞不好还真是个古董，单奇啧啧称奇，他想要据为己有：“这个大厦难道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