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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诱惑》第三章 血泪融金 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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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吴海云万万没想到,侠胆义肠的帮哥,会关进五里垭。

海云。黄武一筹莫展,坐在吴海云办公桌对面,满脸焦苦地说:只有你能救帮哥。

五里垭,是县城后山窝上的看守所,大凡父母吓顽童都吼:不听话嗦,关进五里垭!信不信,五里垭!顽童果然悚在那里。

你都——吴海云望住黄武问:找过哪些人?

找过刘局长,我还送了两百克。

他咋说?

他答应试试。

妈的!吴海云说:白龙滩抓走私黄金?岂有此理!

就是嘛,纯属有意整人!

吴海云心知肚明,白龙江沿岸的挖金人,挖到黄金大部分分掉了,少部分私下交易,卖掉以作日常开销,很少卖给银行。咋偏偏就用走私黄金的罪名,把帮哥丢了进去?

当然,走私黄金,说小也小,说大也大。黄金是国控产品,特种矿藏,嗨……哪个挖金人不私卖黄金?偏偏就逮他王富帮!

吴海云凭着那颗形象思维的脑袋,无论如何想不出这事的因果联系。

我看——吴海云说:黄武,帮哥一时不会有事,我抓紧周旋,争取尽快把他弄出来,你回去,把下头的事情弄好。徐胜喃?

在。

那好,你和徐胜把底下照管好,莫牵挂两头,三五天内,我负责搞定!

送走黄武,吴海云坐到办公桌前,扭头左望,窗外,灰亮灰亮的天空,一层厚云,遮没了下午的太阳。

近窗几棵楠木树,伞状葱绿,一枝楠木枝梢,挑上片片肥厚青绿的叶片,抖抖闪闪抵拢窗玻璃,厚大椭圆形的绿叶,仿佛像痴望的少女,要听吴海云讲解创作的秘诀。

他左手抓起案头银灰色电话听筒,摁了几个号码。喂,公安局,转刘光亮办公室。

嘟——嘟——嘟——

吴海云突然觉得,这等待是十分无聊的浪费,烦!

呃,刘局长嘛?我吴海云。哦,哦,莫客气,莫客气,啥叫效不效劳的!你晓得,我朋友进去了,谁呀?

吴海云真想骂上几句——装糊涂!***!他却忍了又忍说:王富帮呀!我们是患难之交,刘局长看是不是给个方便。

他静静地听刘光亮的托辞后又说:那么为难?啊?罚点款,不行呵,还要送法院?判刑?不会吧?有那么严重?你就不能帮帮忙?为难呵,不好办,那……

好,好,也不为难你。你给看守所打个招呼,要好好待他。啥?用不着。公安三处,樊处长,喔……哦,一人住。茅台?玉溪?不会吧?真的呀!哈哈……

那就好,好。吴海云搁下电话,仿佛看见王富帮一个人,盘腿打坐在铁窗里,抽着玉溪烟,喝着茅台酒,啃着鸡大腿……

嘿嘿,吴海云暗自发笑,心想,还算好,可见帮哥的为人,更可见真朋友的挚情,不光是自己送去好烟、好酒,还有那么多朋友关照。

真可谓:朋友是金呵!

又找谁喃?啊?吴海云心中急切地想——找秦县长?这点小事,不必吧。

找……对,找政法委,那专职副书记——叫,哦,丁梦良,有过一面之缘,他儿子我教过,对,找丁梦良。

吴海云急忙从政府大楼出来,穿过葡萄架掩映的路径,朝东北面那幢四层楼房走去。

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大机关全在这个大院里,一进大门,一溜塔柏掩映的大道,左右两边,各一个水泥球场,右边球场后面是县委四层办公楼,左边球场后面是政府四层办公楼。

塔拍掩映的大道里面,一道高墙似的屏壁,壁上一幅迎客松油画,画壁后面的内院深处,绿树掩映中,一幢六层楼房拔地而起,上三层是人大,下三层是政协。

大楼前的树荫下,左右两边恰是县委、政府办公楼的后花园,两个偌大的花园,青绿色万年青围就。

园中楠木、香樟、柏树、核桃、冬青、枇杷树,枝繁叶茂,雀鸟叽叽、喳喳……在枝叶间欢闹。

两个花园间、大楼前是茂盛葡萄架掩映的通道。

吴海云从壁画背后,穿过葡萄架,钻进县委办公大楼,在一楼找到政法委副书记丁梦良。

哟,哟,哟。丁梦良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从南海舰队政委的岗位上转业。一张柿饼脸,卧蚕眉,见吴海云进门,就站起来迎接说:县长大人驾到,请坐,请坐!

嘿嘿,丁书记还幽默嘞。吴海云笑着坐在丁梦良对面。

幽默啥哟,只是应有的礼貌。丁梦良也边坐边说:县长一定有指示。

岂敢!吴海云也玩笑一句说:有点私事,想请丁书记帮忙。

——县长的私事,我帮得上忙啵?

我有个朋友,前天进了五里垭。

为啥?走私黄金。

扯!重来还没以这个名义抓人的,起——码这两年没有。是不是其他问题哟,扰乱治安呵,偷盗呵,强奸呵,光走私黄金,在我们灵宝这个特殊地方,要抓的话,把招待所腾出来,嗯——还把灵宝中学腾出来,看关得下啵。

我那朋友,真就是这一条。

真的?

真的。

叫啥?

王富帮。

哦——这……确实是走私黄金!

你晓得?

昨天,有人来找过我,要我帮忙,我问了一下,这事……嗯……有点麻烦,我是无能为力。

你都无能为力?

嗯,这个人,有领导打过招呼,叫公安收拾一下。

打招呼?

谁?这幢楼上的?吴海云指了指头顶,三楼的?

不是,还不就是……你那楼上的,我看,这样,你去找杨县长和史书记摆一下,他们不管哪个一出面,就摆得平。

吴海云感到事态的严重性,看来,只有管政法的书记和常务县长才行。

——吴海云心下暗暗发急,我们那楼上,谁那么缺德,要整帮哥?

他从政法委出来,直上三楼,恰好史书记正在桌前翻文件。

哦,吴县长,稀客,稀客,坐、坐、坐!

吴海云没想到,史书记如此谦和客气,这位四十多岁的矮胖子,白净面皮,戴副玻璃瓶底似的近视眼镜,笑着伸出肥厚的手,虽是坐着握,那份热情却让吴海云感到十分亲切,他按史书记手指的墙下那对单人枣红色皮沙发,边落座边望着走过来坐下的史书记说:

史书记忙呵?过来拜见拜见领导,同时,想请领导帮个忙。

帮忙?史书记从镜框上翻着白眼仁,不解地问,帮啥忙?

是这样,前两年,我深入生活,收集素材,在白龙滩挖金,结交了个好朋友,叫王富帮。前天,进了五里垭。

吴海云看看史书记,那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才又接着说下去。

我刚转入行政,好多事情还搞不懂,我那朋友,是以走私黄金给关进去的。作为我们灵宝,龙珠电站建设,不是提倡强采抢挖黄金嘛。要真的以走私黄金抓人,恐怕把招待所腾出来,也不够用。

吴海云灵机一动,把刚捡到的话,活学活用,我那朋友,从不乱来,挖发了,他给他家乡捐了几十万,修村道,建学校,前不久,听说县上要办首届山珍节,第一个要捐款十万!

吴海云朝侧边沙发上矮胖的史书记望去,不知啥时,史书记就满脸严肃了,正盯着自己,他想是不是说得太多,急忙刹车说:就这么个人,被关起来,所以,我来找领导帮忙。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吴海云浑身燥热得紧,仿佛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不敢看那张严肃的脸,在压抑中等待。

这事呵——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才听见史书记慢条斯理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没法帮你。

第一,我不了解情况,是不是就像你说的,会不会你那朋友还犯有其他的事。

嗯……吴海云忙抬头,急着解释,却被望着对面枣红色写字台的史书记,竖起白胖厚实的手掌制止,吴海云看见史书记仍然望着写字台往下说:

第二,这么小的事,你找一找公安,最多,找一下政法上,也就可以解决的。吴海云听着,心中渐渐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极不舒服。

第三,你是我们挑选了好久,才挑到的一颗好苗子,既然组织上这么器重你,希望你要站得高一点,看得远一点,不要再同社会上那些事情有啥牵连,以免影响了你的前程。

你刚当上副县长,文教卫生,又是个大口,知识分子多,情况复杂,你要多花点心思,创造性地工作,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吴海云如坐针毯,心下嘀咕——这人咋一见面就这样,也不至于吧!分管组织,对我们党外干部有教育的权利,可也不是这阵行使吧!他感到憋闷的慌。

这样吧,下来我问问。你最好莫管这事。

好,好!吴海云急忙站起来,躬身握了握那只肥厚的手掌,耿耿地转身离去。

阴沉沉的天气,灰暗暗的心境。

吴海云郁闷烦乱地走在葡萄架下,心一揪一揪地想——又找谁呢?

他感到一种空前的孤独,空前的无助,空前的悲哀——仕途***,咋是这样?

也难怪,自己当副县长不到半年,又是党外的,谁会理你?

就会写书。你写的、谁在看?没几个人看!现在的人,连报纸都顾不上翻,还读你的小说?!

吴海云抬起头来,十分慵懒地放眼,灰暗的天空,没点生气,灰扑扑地,令人压抑、憋闷。

咦——吴海云望着人大、政协那楼顶,忽然想,对呀,咋不找欧阳主席!他不是满河坝跑么,哪里出红滩,哪里有欧阳!他对金河坝的事情,该是了如指掌,该有自己的看法吧!对,找欧阳主席!

吴海云心中快要泯灭的热情,又闪现出希望之光,天无绝人之路哇!

他边想,边登上四楼,被个年轻人领进欧阳主席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四面墙各搁一对酱黄色汉堡式沙发,屋中一个透亮的玻璃茶几。

对面墙上挂了副横幅,字迹苍劲有力,执法如山四个字刚好在玻窗上方悬着。左边墙头,挂个虎字,定是市政协党外副主席,那位全国著名书法家的墨宝!右边墙上,挂了副六尺八骏图国画。

小吴呵。欧阳主席的声音从里边传出,请进呵!

吴县长,请进。刚才领路的小青年,笑眯眯地站在中间门边,作出邀请手势,待他从面前过去,那青年人才转身离去。

嗬!好雅兴!吴海云见欧阳主席正躬身伏在枇杷黄色的大办公桌前,挥毫书法,桌档头站着黎副秘书长,正为欧阳主席理着宣纸,便连连赞叹:好雅兴!好雅兴!

哪里,哪里。欧阳主席,头都没抬的回应。吴县长请坐。

黎副秘书长笑笑说:老太爷马上就写好了。

欧阳主席正聚精会神地写最后一笔,那笔锋一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都是不得已的事情,几个乡镇的同志,要我给他们写几个字鼓励鼓励,年轻人嘛,这也是好事。这不,就今天有点空,还墨债嘞。

吴海云这才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幅字,——志当存高远、宁静致远、实事求是、开拓创新、金盾卫士、绿山富民,一个个字迹,歪歪扭扭,软弱无力,既无美感,更缺乏阳刚豪劲。

要不是冲着政协主席,有谁会索这字?

吴海云望着黎副秘书长,正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牵了刚写的那幅字,慢慢地降白旗一般摊去墙根空地上。

旁边,东桥宾馆四个字跃入眼帘。

吴海云忽然想起,有人说过的挖苦话——灵宝满县城,除了厕所二字,到处都是欧阳的字迹!或许,这也是一种成就感?

主席这字,吴海云做出欣赏的样子说:别有情趣!

哪里,哪里。欧阳文峰用湿毛巾擦手,慢步走了过来,去到对面墙根那对棕黄色皮沙发上落座,跷起二郎腿,喜滋滋地欣赏着满地杰作说:闲来无事,练练性情,陶冶志趣。嘿嘿……不像你年轻人,能写文章,写小说。

哪里,哪里,那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你老这字,他本想说一字千金,怕说漏嘴,赶紧溜过去说:绝!一挂起来,别有风格!

吴海云说完,挪过去,坐到另一个沙发上。

这段时间忙啥?

筹备山珍节文化上的一些事情。

对呀,欧阳文峰像突然记起了啥,看着吴海云说:熊猫请客,文化搭台,木耳唱戏,文明富裕。听秦县长讲,这是你的点子?

哪里,哪里。吴海云深知初入仕途,不可贪名图利,否则,绝没好日子过,听欧阳主席这么一说,他从心里更加敬佩秦县长,嘴上急忙辩解说:是秦县长提出来的。

对嘛!这样好哇!就是要以文牵引,经贸唱戏,才能搞活流通,促进发展嘛。

主席……吴海云怕扯远了,一时收不拢场,看见黎副秘书长正忙忙地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便赶紧把来意说了出来。

这事呀,好说!

吴海云没想到,欧阳主席会这么爽快地表态。

下来,我给严局长说一声,没啥大不了的事情,白龙滩的金,哪个没私下卖过,啊?只要真的没犯其他的事,放了就是。

那小子,我认得,是白龙江畔一条好汉。放心,小吴!打个招呼的不是嘛,啊?

那就谢谢啦。等帮哥出来,再亲自谢你老人家。

不要那么客气,小事情,小事情。

啥时,还请您老人家,赐我一幅墨宝呀。

嘿嘿,这呀,不敢当,不敢当!我那豆芽字,敢给你大作家呀,算啦,算啦。

真的,主席的字,别有特色,只怕您不肯赐我吧。吴海云觉得,自己特别谦卑真诚。

只要你真心要,过几天……写一幅嘛。

哪就谢谢啦!

吴海云神清气爽地告辞出来,走到楼梯口,忽然记起,山珍节摄影书画大赛,该请老太爷写幅字,带动带动。

便又返回去,刚进外屋,就听见欧阳主席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搪塞他的。我硬是老糊涂了,管那些闲事。

我是说嘛。黎副秘书长的声音也飘出来,老太爷咋会帮这些忙。我们头回下去,那杂种趾高气扬的,哪把您老太爷放在眼里。我以为,老太爷真答应了……

答应了?我一天要答应好多事,都去帮忙,我不累死!

吴海云的心格登一响,一下子又掉进了冰窖里……

(精彩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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