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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无人》第三节 醉听笙歌掷酒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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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沙漠后,行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很小心,因为在这个时候,将性命丢弃在沙漠中,那么之前所有的浴血奋战都会化成泡影,而回到长安后,将是泼天的富贵与荣华。

“冠军侯,我们在前方发现了大将军一支的李广将军和赵食其将军。”

从遇到开始,一直进到关内,李广和赵食其都没有为自己在沙漠中迷路进行辩解,尤其是李广,每次看见李敢,总是长吁短叹,感叹自己的命运不济,李敢不敢多说,甚至不敢开解他,因为无论说什么,李广都要发火。

离长安越来越近,众人的兴奋程度也越来越高,有一天晚上,大将军卫青突然派了一个长史,要求李广即日到军中报道,听侯关于他们中途迷路的传讯。

听完长史的传言,李广站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看候在一旁的李敢,微笑道:“敢儿,你出去吧!我没事,大将军一向宽厚仁慈,我不会有事的。”

李敢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李广转过头,眼中突然刺出凌厉的光,“校尉们没有罪,是我自己迷了路,我现在自己到大将军幕府去受审。”接着又对自己的部下说:“我从少年起到现在与匈奴打过大小七十多仗,如今有幸跟随大将军出征同单于军队交战,而大将军却将我部调到东路,路途本就绕远,又迷失了道路,难道这不是天意吗!况且我六十多岁了,毕竟不能再受那些刀笔小吏的侮辱。”

说完,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横在颈中,用力一拉,鲜血溅了长史一身,赵食其抱着李广的尸体大声的哭了起来,还未走远的李敢听见哭声跑在帐中,一见李广,双眼一黑倒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自杀呢?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李广居住的帐篷外渐渐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李广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对他们而言,李广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上司,他们中的许多中曾经跟随他出征,塞外的征战非常艰苦,如果在途中士兵没有水喝,李广绝不会喝一滴水,如果士兵没有饭吃,他也绝对不会吃一粒米,这与这次带领他们出征的冠军侯霍去病截然不同,这位天生富贵的冠军侯,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即使在士兵都没有饭吃的时候,他仍然不会忘记玩耍、嬉戏。

沉默,卫青听完长史的回报,长久的没有说话,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本是寻常的传讯,却激得李广自杀,想起分兵之时,李广愤愤不平的眼神,卫青由衷的感到后悔,本是好意,没想到最终竟是这样的结果,可怜李广一生戎马,最终竟是这样的结局。

“来人,把李将军的遗体送回长安,好好安葬。”

卫青抬起头,“李敢呢?李敢在什么地方?”

“大将军,李敢现为骠骑将军麾下,想是随他一同回了长安,计算时日,他们应该已经进长安城了。”长史低声回话,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没想到李广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打了败仗,除了死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在路上走了很久,久得赵丽以为自己永远到不了长安,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惊慌的感觉,一路上只觉心急如焚,只想很快便可看到长安的城楼,可是真的回到长安,看见长安的城楼,她又觉得莫明的恐惧,那种想逃的冲动,让她矛盾得几乎无法举步,乌鸡奇怪的看着她,“赵丽,你怎么了,快走吧,现在时间还早,城门没关。”

“乌鸡,你想回九江了吧!”赵丽转过身,看了看乌鸡,“今天我不想进城了,我想去李家看看。”

“去李家?”乌鸡更加奇怪的看了看赵丽,“听说李广将军自刎了,遗体十日前才落葬,你现在去,会不会不方便?”

当然不会不方便,赵丽神色黯然的看了看城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认识李家了,这一家的人,没有太多的心机,一门心思的打仗,报效朝庭,也许李广的运气真的不好吧,白白有了飞将军的美名,却没有打过大的胜仗,弯弓射石的传说言尤在耳,他却因为迷路而自刎,他从小就是李敢的偶像,不知道李敢会伤心到什么程度。

“要不我陪你去吧,”乌鸡淡淡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老将军不肯受辱而已,如果换成我,不能封侯怎样?打了败仗怎样?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真是一场游戏,人这一生,就像一场游戏,蹴鞫而已,胜固然可喜,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谁能真正看开呢?皇上不能、卫青不能、霍去病不能、自己不能,所以李广也不能,这世上只有一个乌鸡,只有他才能如此的淡然。

“赵丽,”赵破虏微笑着跑了过来,“骠骑将军让我来接你回宫,你看,富贵也来了,皇上可着实想小侯爷了。”

也许是因为尴尬吧,赵破虏始终没有正眼看乌鸡,他还在记恨吧,其实赵丽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桃花会选择乌鸡,而不是赵破虏,想想在朔方时,雪莲的侍女雪莲就很喜欢他,偏偏同一个名字的女子,情愿选择原来汲汲无名的乌鸡,也不愿意嫁给战功彪柄的赵破虏。

嬗儿睡得很香,这一路行来,他也累了,赵丽温柔的抱着他,将他交给富贵,“富贵,你送小侯爷回去,告诉冠军侯,我今天不进城了,到李家去。”

等了半晌,没有一点儿动静,富贵偷偷的抬头看了看霍去病,他背对着他,手中拿了一册竹简,不知他听见没有,富贵轻轻咳嗽一声,“冠军侯,赵姑娘说他今天不进城了,要到李将军家去。”

还是没有什么回应,富贵正想提高声音,再说一遍,床上的嬗儿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四处张望,他显然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待清醒过来,他的小嘴一撇,哭了起来,“娘,娘,娘……。”

哭声越来越大,霍去病放下竹简,走到床边,伸手将嬗儿抱了起来,看见霍去病,嬗儿的哭声停了,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似乎想他说出赵丽的下落,霍去病看了看他,轻声道:“娘不在这儿。”

话音才落,嬗儿哇的一声又开始痛哭,无论霍去病怎么哄,他都哭个不停,富贵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正慌乱间,武帝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哭得这么厉害,朕在走廊里就听见了,嬗儿不舒服吗?”

待看清屋里的人,武帝这才明白,原来赵丽没有回来,从前天一黑,嬗儿只要赵丽,否则就哭个不停,看来今天也不例外,武帝本讨厌小孩,可是对嬗儿却是例外,他伸手想从霍去病手中接过嬗儿,嬗儿却伸手推开他的手,哭得越加大声。

一屋子人急得团团转,不知要如何让嬗儿停止哭泣,却听窗外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鸽子飞了进来,霍去病眼睛一亮,忙将嬗儿交给武帝,伸手接过鸽子,取出里面的绢巾,当着嬗儿的面打开,绢巾上却画着一个正在哭的小孩。

看着绢巾,嬗儿渐渐不哭了,他撅着嘴看了看霍去病,又看了看武帝,满眼的泪和委屈,武帝轻轻一笑,“嬗儿,哭累了吧,来吃瓜,从西域来的,朕还没吃呢,就留给你。”

好容易嬗儿才睡着了,武帝吁了口气,“去病,你看看这小子,出去大半年了吧,没有一点儿长劲。”

没有回答,抬起头,霍去病早坐在油灯下,打开一册竹简,武帝凝神细看,霍去病显然没有真的在看书,手中的竹简拿倒了都不知道,武帝轻轻叹了口气,赵丽会到李家去,也是因为李广新丧吧,如果不是卫青,李广也不会死,可惜了,本不想杀他的,他却自己死了,明天和去病去看看李敢和李老夫人吧,别冷了老将士们的心。

天亮得很早,从漠北归来的将士整齐有序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满眼希望的看着点将台上的皇上,今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看着台下的将士,武帝觉得心潮澎湃,从此,匈奴将也构不成对汉朝的威胁,这样伟大的功业不仅仅是前无古人,也将是后无来者,而这个伟业的缔造者正是自己和去病,他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霍去病,他年轻的脸上英气勃发,如果即将高升的朝阳,他就是大汉将来的希望,是的,希望!

不知皇上说了什么,点将台周围群情激荡,富贵侍候着嬗儿梳洗完毕,拉着他的小手悄悄走到点将台下,指着台上的霍去病道:“小侯爷,冠军侯又打了胜仗,现正举行献俘仪式,奴才听人说,冠军侯这次战功,可比大将军大得多了。”

谁知道什么战功?嬗儿左右环顾都没有看见赵丽的身影,不由又想哭,猛的挣脱了富贵的手,飞一般的跑上了点将台,抱着霍去病的腿,几乎哭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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