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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无人》第二节 最宜檐雨竹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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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雪,建章宫外一片雪白,受邀参加宴会的王公贵族,亲贵大臣们陆陆续续

的乘着马车和牛车赶到了宫门外,下车后,相互致礼,三三俩俩的结伴向宫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感叹着今年的雪季来得早。

宫门外渐渐冷清下来,等在一旁的元宝有些心急,卫青到现在都未到,不知是不是忘记了今天的宴会,可是以他的心智,原不应出现这样的错失,元宝正想让人去找卫青,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远处看上去,那马车通体雪白,络缨缤纷,装饰得极美。

待马车走到近处,元宝定睛细看,才看出赶马的,竟然就是三天前刚被封了侯的卫青,他手持长鞭,动作极为熟练,平阳长公主已至,不知车中坐的是何等显贵的人物,竟然能令卫青拉马持鞭。

一众人迎了上去,“卫侯爷,可让奴才们好等。”

同往常一样,卫青的脸上仍然挂着平和的笑,这个人,从逐步被提拔开始,脸上的神情总是谦虚而温和的,无论地位如何的变迁,他总是一贯的待人方式,不愠不火,就像一桶温度适适到了好处的温水,让人觉得周身舒泰。

厚厚的车帘掀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走了出来,一见他的面,元宝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卫青竟然把没有一官半职,而且与淮南王一家关系非浅的赵丽带进了宫。

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地方,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显露着威严与雅致,与此处相比,自己的家,俗气得令人不能举步,两边高耸的宫墙,令人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足为道,那些惊惶的心情,让人觉得手足无措,只想虔诚的跪拜下去。

走进建章宫,赵丽被明亮的灯光耀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千万的灯光在眼前闪动,仿若流萤,待卫青带他坐下,他才镇定了心神。

从下面看上去,那个威严的男人让人觉得一丝的冷,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也能从他冷峻的嘴角感到一种大权在握的骄横,举止有度,但总觉得他在拒人于千里之外,每一个动作,都代表着乾纲独断的专行,鹰一般凌厉的眼睛不断的四望,他的眼光所及之处,就连谈话的声音,都消失了,这就是皇上吗?

皇上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穿大红礼服的女子,长得温婉可人,极为美丽,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眼神温暖,和煦得有如春暖时的微风,她看着皇上,微微笑着,那谦和的笑容中,有一丝体贴、一丝讨好、一丝妩媚、一丝不安,从那张与卫青有些微相似的脸可以推断出,她,一定是卫皇后,印象中,天下女人的主宰应是和奶奶一样的威严,一样的权威,却不曾想过竟是这样一个温和、可怜的女人。

可怜,是自己可笑吧!在座的众人中,除了他,也许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她的眼神,和娘的别无二致,娘看着爹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总是忍不住想看她,又不忍看她,因为娘吗?

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坐在了身边,赵丽回过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双从未见过的透明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没有**、没有卑微、没有自惭形秽、只有镇定、只有淡然、只有从容不迫,这双透明得有如冰雪的眼睛,却令他觉得自惭形秽了。

“去病,这是赵丽……。”

只是冷冷的一瞥,连浑身上下,除了眼光轻轻闪动,没有一丝的变化,和那些见到自己容颜就显得失魂落魄的人大相径庭,可是这冷漠中,又带着那样的不屑,令人觉得受了轻视般的心痛。

闷闷的喝了一口酒,如此的淡而无味,正想吐出,才想起这是在宫中,缓缓的咽了下去,只觉得委屈,连酒也这般的欺侮自己吗?

“我是霍去病,你是淮南国的人?”

竟然是他在说话,赵丽原认为以他的倨傲,应不会理睬他,“是,不过,我很小就到长安了。”

又是沉默,看样子,他不是天生冷漠,又是不知道如何与人交流,“你去过淮南吗?”

沉默,然后是摇头,眼睛只是盯着别处,连和自己说话,都对他是一种侮辱吗?“淮南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如此尖刻的语气,赵丽恼得转过了眼睛,“爹爹要到长安。”

不知不觉,又喝了一口酒,才想把它咽下去,一只手,拿着一个酒杯,“吐掉吧!”

吐完了,才发现原是霍去病,他放下酒杯,“你跟我来。”

一路无语,只有幽香陪伴,开满了腊梅和红梅,雪下的梅花,傲骨峥峥,走到香浓处,却是一个暖阁,修筑得精致无比,推开门,屋内早已升了火,温暖如春,“坐。”

坐?在哪儿坐呢?地上全是沙堆的地图,连桌上都是,不知用来做什么,抬起头,霍去病早已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地图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悄悄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说是坐处,不如说是床,铺着厚厚的毛皮,软得就像一个陷阱,不知不觉倒了下去,竟然睡着了。

梦中,又见到了娘,只不过,她没有哭,娘站在湖水边,笑得很灿烂,笑得很美,露出了精致的牙齿,她说:“丽儿……。”

猛的醒了,仍然是一屋子的地图,一屋子的温暖,只是身上盖了一块貂皮,眼前是一张恼怒的脸,涨得通红。

“你是谁?”

还未反应过来,已是一场天崩地裂般的大闹,只见黄沙漫天,如同下了一场沙雨,屋里的茶具,一个不剩的被扔到了地上。

精致漂亮的女孩儿,坐在地上哀哀而哭,赵丽下了地,“我是男的。”

正在痛骂的女孩儿仰起了头,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羞红,这样的美丽,赵丽心中微微一动,“我是男的……。”余音在屋内缭绕不散,女孩儿跳了起来,转身飞快的跑了,只留下一地的狼籍和霍去病头上那刺目的鲜红。

抹干净血,涂了药粉,血止住了,相对无言,“我该回去了。”

淡淡的眼神,“舅舅走了。”

天不早了吧,宫门也许关了,今晚怎么办呢?

“睡吧!”

再睡下来,只庆幸刚才的战祸没有波及到床,一人裹着一条貂皮,沉沉的睡去,这次在梦中,一定要看到娘的笑脸。

各家的马车和牛车渐次离开了宫门,平阳公主坐在自己的绣车中,一直等在暗处,韩嫣没有出来,平阳公主在心里冷笑一声,知道这骄横的男子命不久矣,而卫青一直没有出来,是在找那个孩子吧!平阳公主捏紧了手,从他带着那个孩子走进建章宫开始,她就再没关注过旁人,那孩子竟对卫青有这样的吸引力。难保他不会成为卫青的韩嫣。

终于看见他走出了宫门,却不离开,只是站在那辆马车前等待,大雪渐渐落满了他的双肩,他也没有拂去,等了很久,元宝快步走了出来,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卫青才跳上马车,匆匆离开了,却没有发现平阳公主的车。

看着马车消失,平阳公主对自己的车夫微一示意,车夫转过车头,开始回府,摇摇晃晃的,令人昏昏欲睡,平阳公主闭着眼睛,面上神情不动,心中却翻江倒海,看来,得加快行动的步履才行,是时候和卫子夫提提卫青了。

醒过来,天已经亮了,雪晴了,阳光和着雪光,屋内雪亮,燃着的木柴,发出噼噼的燃烧声,那个冷漠的霍去病,又在桌前不知摆弄什么,只是低着头,他身边,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卫皇后。

从动静上来听,床上的孩子已经醒了,卫子夫转过头,只觉得满目的黑,闪闪发亮的黑,那孩子一头黑缎般的头发,触目惊心的美,即使是她,也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头发。

“原来你就是赵丽,我听卫青说起过好几次,说他交了一个小友。”卫皇后温柔的梳理着美丽的头发,柔软光滑,几乎不忍释手,只是缓缓的抚摸着编在发里的杂色宝石,柔声的和他说话,这雪一般的小人儿,也许声音大了,也会伤到他吧!

“皇后,皇后……。”

回过身,是一脸惊惶的侍女,“皇后,宫里出事了。”

静静的听完,卫子夫回过头,原来是太后对韩嫣出手了,对于此事,她并不感到惊奇,太后对韩嫣的恨,由来已久,自宫中盛传他与皇上的关系……,太后就恨他入骨,再加上此人不知收敛,每每在宫中调戏宫女,眠花宿柳,皇上宠他,无论他做了多出格儿的事,都睁一眼,闭一眼,可太后心里却不舒服,尤其是韩嫣又得罪田鼢,虽然田鼢死了,可是太后却饶不过他。

唉!这韩嫣也是少有的伟岸美男子,虽说是皇上的男宠,也让人不耻吧!所以这宫里的人,除了皇上,没人能容得了他。

回过神,却听霍去病说:“旁边的那屋子,是夏天住的,周围都是竹林,下雨时,特别美。”

去病今天的话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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