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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记》第八章 望星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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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枫伏在二楼的扶栏上,抬头仰望着无限辽阔的天空。

天空是蓝色的,纤洁白云丝丝缕缕的飘浮其间,显得宁静高远。

易楚枫长长的吁出口气,要是没有他,或许现在柳闻樱正驾着捆仙缚,飞翔在这美丽的天空上,享受着那无拘无束的自由。

前夜他也曾伏在这个位置上,可内心的感觉却是如此不同,或许这就是夜和白昼的区别,在夜里,有些情怀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流淌,缠绕着别人,也魅惑着自己,而在白日,却更多的总会想到现实,面对这世界的**与残酷。

想到这,易楚枫不由摇了摇头,自嘲的无声笑了下,也许自己真的属于不详,专门给人带来不幸。先生赋予了自己生命,可天道宗那么多人却为之失去了生命,再接着,仿如神明一样的先生也遭了劫难,而现在莫不是要轮到了柳闻樱……,易楚枫突然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日头上升,渐渐有些晃起眼来,易楚枫觉得眼睛有些生涩,像是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他讨厌这种液体,因为他原本是没有眼泪的,这让他觉得很难受。他低下头,用力的闭了下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花园,在花园的草地上有一束不知名的红花,正在风中微颤颤摇曳,就如一位无助的娇美女子。

易楚枫不由转头望了眼房内的柳闻樱,透过缕空的窗格和纱帘,可以依稀看到柳闻樱秀美的影子,她正坐在桌前,一手支着下颔,痴痴看着窗外。

只是,易楚枫没有想到前夜和现在的最大不同,那就是他身边没有站着那个人。

柳闻樱看着窗外易楚枫的背影,痴痴想着。

她的眉目似乎经过特别精心描过,仿如画中,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使本就是绝色的她,更显得妖娆动人。

时间已是过去了两日,过了今天,段沧阳就得按照约定把她和易楚枫用护山鹰送到寂照城,只要到了寂照城中,那她就再什么好怕的了。

这两天来,她和易楚枫呆在一起,并不觉得有丝毫寂寞,心中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她甚至幻想,时间最好是能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然而,随着二天之期越见临近,柳闻樱的心,不知为何又开始烦躁起来。她不知道自已是在害怕大哥不能及时赶来,还是在担心天禅寺和玄剑派的高手的突然出现,又或许这两者都兼而有之吧。

还有眼前这个小男人,他的伤大哥真的可以治好吗?要是不能治了,他定会很伤心吧,她害怕他那种哀伤失落的眼神,尽管,她知道,哪怕这个小男人以后变得一动不能动弹,她也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早上起来时,她细细的给自己化了妆,如果今天真有什么意外,她希望他能记着自己最美丽动人的一面。

窗外的小男人突然回望过来,让柳闻樱的心大跳了一下,柳闻樱自己觉得也有些好笑,她早过了那种情窦初开的年华,但对着这个小男人,自己却就象是又回到了少女年代,他不经意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常常能让她脸红心跳,偷偷欢喜。

柳闻樱立起身,刚想走到露台上去,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声音:“柳宫主,师父让我来请你去望星台。”

柳闻樱应上一声,心“格登”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和他终是没有躲过去。

易楚枫在外面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柳闻樱静静的看着他,她突然有种想冲到他怀里哭泣的**,可最终却仍是平静的道:“木头,你在这等我,姐姐去去就回来。”

易楚枫摇头道:“不,我要跟着去。”

他的目光,平静而执拗,写满了倔强,柳闻樱知道那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便也不勉强他,轻轻点头道:“那好吧,你呆会在一边看着记得别动。”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带着微笑,想让自已和平时一样,可带着颤音的话语,还是出卖了她激荡的内心。

易楚枫哪会看不出来,却也不说,暗道今日既然凶险,呆会无论生死我都陪着她便是,现在可得让她高兴些,顿是笑道:“姐姐这般漂亮,那还用得着我动手,呆会姐姐只要往人前一站,那些呆鸟估计全得晕头转向,然后姐姐再动动手指,他们非落花流水不可。”

柳闻樱果然展颜一笑,嗔怪道:“你才像个呆鸟呢。”说着,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易楚枫,紧紧贴在一起。

柳闻樱似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量,抱勒的易楚枫竟觉得有些痛意,如云秀发紧贴在易楚枫的颈间脸上,幽香直入心脾,易楚枫能感觉到柳闻樱急剧的心跳,他刚想伸手搂住她的腰,柳闻樱突用力在他肩头咬上一口,迅速转身开门而去。

易楚枫呆呆立着。

感受着肩头传来那种直入骨髓的感觉。

这是痛吗?还是起自心底燃烧的火焰,为何让人觉得如此灼热,有种火辣辣的伤,一直深深的烙入了灵魂。

这是伤吗?还是你转头过去的那滴泪,无声无息的落在心底绽开,咸咸的苦涩的痛,直至在生命中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

你,为何又要走得这般匆匆,不肯再多留下片刻的温存,是在害怕自己被相思缠绕,再无法脱身离去吗?

……

足音渐渐消失,空气中又只有一个人孤单的呼息,易楚枫陡然间如梦初醒,急急追了出去。

望星台是栖云山最开阔的所在,依自然之势建在一方突兀巨石之上,台高数仞,台面宽达数十丈。北面是登踏而上的白石长阶,台阶表面都刻有日月星辰图案,在平台的另三面则都围有石栏,每隔丈许,又树有一根石柱,石柱表面缕满各种奇异花纹,柱头上则刻着传说中十二射手的守护像,形态各异,极是逼真。

站在高台下望,可见栖云山山腰云雾环绕,幽险奇峻美景若隐若现,仿如仙境。在望星台对面则是百丈高崖,有一道瀑布飞泻而下,直没云海,虽不闻水响,却能令任何看到的人都心生澎湃。

易楚枫自然无暇观赏这番美景,几步走到柳闻樱身侧,两人并肩而立。

男的潇洒,女的妩媚,端若神仙中人。

在望星台上早立了不少人,形成个半圈,隐隐把柳闻樱两人围在了当中。

站在正中的段沧阳干笑两声,冲柳闻樱道:“柳宫主,把你请来,实是因为这些个朋友说要和你了些私事,我就先替你介绍一下。”

柳闻樱故意不看身旁的易楚枫,只是想起他给段沧阳取的‘断肠阳’名字,嘴角不由有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但心中却如刀割,她刚一上来,就看到了玄剑派的掌门袁大齐立在当场,她杀了人家儿子,今日怕是再难以全身而退了。

柳闻樱虽心中起伏,神色地是丝毫未露,咯咯笑道:“还是先让我来猜猜吧。”说着,转头对着一个站在最边侧的老和尚道:“这位大师想来就是天禅寺的慧明尊者了。”

那老和尚身着袈裟,披着棕色肩挂,宝相庄严,正微闭双目,手指不住拨弄念珠,口中轻声念念有词,听到柳闻樱说他,才微睁双目,朝着柳闻樱微一合什,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正是老衲。”

要按以前,柳闻樱肯定少不了对慧明施展下她的‘媚心术’,可自认识了易楚枫,心神全系在他身上,惟恐他生气,竟是不愿在用,只是朝着慧明微一颔首,又转向一个对她怒目而视的老者。

这老者身形削瘦,面目平常,奇特的是背后插着两把飞剑,腰上还悬了一柄,柳闻樱无视他愤怒目光,笑嘻嘻道:“这位嘛,自然是玄剑派顶顶有名的三色剑袁掌门了。”

袁大齐冷哼一声,偏头不语,以示不屑。

柳闻樱也不生气,眼波流转,眼光扫过站在袁大齐身后二男一女,对着他们轻笑两声,又移了开去。

在袁大齐身后的正是袁昊兄妹和谢端,袁昊、谢端只觉得柳闻樱的目光灼热,明艳不可方物,情不自禁想起当日水潭边柳闻樱的万种风情,都是双脸微红,不敢对视,气得身侧的袁红萼轻跺小脚,又死拧了两人一把。

易楚枫却是看着石上其余六人,这六人正是他在西浦镇遇到的那六个剑门弟子,只是不知他们怎么也找到了这。对于剑门这个牵头之人,易楚枫心中总有种无可抑制的恨意,天道宗的血火哀嚎,一直让他有种被噬心的痛。

风歌笑有些奇怪的看着易楚枫,自在西浦镇见到易楚枫,他就发觉易楚枫眼里的敌意,可他想了半天,却发觉自己从不曾见过眼前这个人,而他带出来的五个师弟妹,也都是第一次下山,自然也不可能和易楚枫有什么瓜葛。

他看易楚枫长得丰郎神俊,也是个人物,心中不由有些可惜,这样的人,竟也成了柳闻樱的玩物。

正思虑间,柳闻樱已转到他身前,笑道:“这几位想来都是剑门的高足了,特别是风公子,大有师风,怕已是修真界的年轻第一高手了。”

风歌笑长得高挺英伟,轮廓分明,极具男性魅力,特别是一袭白衫,更衬出他潇洒风度,虽得柳闻樱夸奖,仍是神情自若道:“不敢,风某井底之蛙,哪敢奢望什么第一高手,这次是特来向柳宫主索回那‘青骟兽’的。”

柳闻樱也不推托,吃吃笑道:“偌大剑门,也忒小气,那青骟兽在段门主处寄存着,你呆会牵走就是。”

风歌笑点头道:“如此就多谢柳宫主了,我们也无意与柳宫主为难,只是谢师弟和袁师伯却有些渊源,还请宫主见谅。”说着,挥个手式,带着四人往后退了开去,只留下那个皂衣男子,站到了谢端边上。

柳闻樱见风歌笑自己美色面前,仍能神色自若,心中暗付:这名门大派优秀弟子的定力果是不同,处理起事来,也是滴水不漏,他这般说法,不但为袁大齐留下了一个帮手,还根本不会让剑门与寂照城起什么冲突。瞧了那个被风歌笑称为谢师弟的皂衣男子一眼,见他和谢端容貌甚象,料知必是谢端兄弟,也没太在意,道声:“无妨。”

众人心中倒也有些佩服柳闻樱,这柳闻樱能说出袁大齐自然不难,因为他的三色剑实是太过明显,但慧明向来甚少出来,她也能一眼认出,足以说明她的见多识广。

段沧阳早往边上退了开去,摆明不再参与他们间的事,慧明尊者宣上一声佛号,上前道:“柳施主,不知敝寺佛牙一物,可在你身上?”

柳闻樱摇头道:“不在我身上。”

慧明尊者大概是想不到柳闻樱会这般干脆,不由语塞,柳闻樱知他不信,咯咯笑道:“老和尚,佛牙确不在我身上,我愿发下毒誓,若在我身,情愿遭五雷击顶。”心中暗付,那佛牙早在无名山谷时被我送给了木头,我发个誓又有什么。

佛家之人最重誓言因果,见柳闻樱发下这般毒誓,慧明尊者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愣在当场。

袁大齐早已按捺不住,只是见慧明身份重要,让他先说罢了,见到他说不上话来,立是怒喝道:“妖女,那我孩儿是不是你所杀?”

柳闻樱气袁大齐刚才倨傲,存心气他,双眼望着天顶白去,将仿如天鹅颈般修长的脖子展露无迹,哼道:“你那孩儿,我怎知道,我只是在路上杀过一个对我动手动脚的花和尚,也不知是不是你孩儿。”

袁大齐的脾气颇为火爆,‘呸往地上’吐上一口,骂道:“好个无耻妖女,谁不知你生性……”

话未说完,柳闻樱轻叱一声,捆仙缚飞出,刹那霞光暴涨,疾若闪电,带起的呼呼大风,刮脸生疼,直冲袁大齐。

柳闻樱自己也弄不清,为何会这般愤怒,她不想听到袁大齐后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语句,特别是在易楚枫面前,故不待袁大齐说完,就已出手。

袁大齐虽是突遭袭击,却是不慌不忙,龙吟一声,身子往后飘开数步,双手一张,法诀轮动,背后双剑立是离鞘飞起,一金一银,光华闪耀,朝捆仙缚迎了上去。

霞光与金银光芒在空中撞到一起,只听“砰”的一声,柳闻樱与袁大齐身子都是一抖,但又立刻站稳,而双方法宝仍在空中盘旋相缠。

袁大齐身为一方掌门,柳闻樱又是女子,边上旁观之人自然也不会上去以多欺少,都是往后退了开去,留出望星台中间一大块空地给两人斗宝。

双方宝物僵持片刻,难分高下,同时又是收了回去,袁大齐脚踩七星,满脸肃然,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双指一点,喝声:“疾!”

只见本是回旋空中的金银双剑在半空中斗然冲天而起,拉出长长两条光柱,转瞬之间,金银双剑又掉头向下,迅若闪电,对着柳闻樱当头刺下。

剑尚未及地,边上围观诸人都已是衣袂飞扬,均觉劲风袭面。处在场中的柳闻樱更是身躯轻摇,仿如大浪轻舟,易楚枫看得心神揪紧,手心间已不觉汗湿。

柳闻樱却是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左手一引,捆仙缚飞临头顶,盘成无数圆圈,仿如鲜花怒放,霞光大盛。

“铮,铮”两声,金银双剑击在震光之上,又被反弹飞回,鲜花霞光也是一阵剧抖,成带回落。

袁大齐双指一点,金银双剑再度凌空回旋,同时又祭出腰间长剑,往空中一抛。空中金银紫三剑交叉穿刺,互映生辉,煞是好看,袁昊几人见父亲拿出看家本领,也都是齐声呼好。

易楚枫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再度抽紧,脚下不自觉的往场中心靠近,生恐柳闻樱在三色剑下,会有什么闪失。

袁大齐双目圆睁,驱动着三色飞剑连环刺落,柳闻樱面容无波,轻笑一声,幻术使出,场中立是现出三个柳闻樱,各将捆仙缚不停挥舞,旋出一个接一个的圆圈,层层叠叠,似要将整个天空都遮蔽起来。

柳闻樱幻化出来的三人,动作都是一般无二,又全美至无以复加,嘴角含笑,媚眼如丝,勾魂夺魄中决无半点低下的淫亵意味,让人人看得不禁美不胜收,目眩神迷。

袁红萼在水潭边曾吃过柳闻樱幻术的亏,一双手紧紧抓着身旁的谢端,极是紧张。

三色剑越射越疾,捆仙缚也越圈越快,最后竟是将三个柳闻樱周身都给笼了进去,只可见三个彩色光球在不住旋动。

三色飞剑的攻击全击在捆仙缚形成的光壁之上,被反弹而回,又凌空掉头,再次射落,周而复始。只是由于是分散攻击,威力大减,却也根本奈何不得柳闻樱。

袁大齐见这么久奈何不了一个女流之辈,心中焦急,突然大喝一声,扔出一面铜镜来。铜镜飞至半空悬浮,立从镜面射出一片柔和光芒,将整个望星台都罩了进去。

易楚枫跟随过公输博,对炼器之物很有些了解,知道这种铜镜叫‘赤心明’,能破解一切虚幻**,更可摄住攻击对手的心神,让他行动迟缓,是件非常难制的法器,心中不由更为柳闻樱担心。袁大齐也是因为这件法器难得,又只能使用一次,故柳闻樱虽用了幻术,却一直都不想使出来,现见这么久都没拿下柳闻樱,在小辈面前面子挂不住,这才不管不顾的扔了出来。

果然,在‘赤心明’散发出来柔和光线下,柳闻樱幻出来的两个影子很快变淡消隐,本体动作也是略见迟缓,捆仙缚绕出的圈子间竟是有了些空隙。

袁大齐哈哈一笑,捏了两个法诀,手指一点,空中的金银紫三剑顿是合在一起,金剑居中,银紫两边,奇特的是三色光芒不住轮转,一会是金剑发出紫光,一会是银剑发出金光,且那光芒越来越长,绕着柳闻樱不住盘旋飞刺。

众人都知这是袁大齐的‘三光诀’,全屏气凝神,看着场中。

易楚枫见柳闻樱如被摄神,动作越见缓慢,空中的‘三光剑’每一次射落,都会让捆仙缚的霞光暴震,怕是再用不了几下,柳闻樱就再无法抵挡,心焦起来,不自觉就往前靠去。

一个老和尚突然移到易楚枫身前合什道:“阿弥陀佛,袁掌门只欲生擒,并无伤人之意,这位施主,切莫向前。”

易楚枫一心关切柳闻樱,见慧明突然挡在他身前,不耐道:“你快让开,我还偏要过去了。”说着,侧身而过。

“施主留步!”慧明招呼一声,一掌拍出。他在易楚枫上来时,就知道这准是慧藏和他说的男子,他不知易楚枫早已经脉寸断,失了灵气,只道他能将慧藏击在重伤,定是功力非凡,一心想止住易楚枫上去靠近柳闻樱,不由使出了七八分功力。

就算易楚枫功力全复时,怕也抵不住慧明的八分功力,现在灵力全失,自然立是惨叫一声,身子如断线往外抛飞开去。

易楚枫的惊叫也将柳闻樱从‘赤心明’的摄神中回复过来,见到易楚枫身子抛飞而出,痛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竟是忘了再招架那正朝她当胸刺来的三色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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