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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江山君莫笑》三十三 金鳞并非池中物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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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慕容毓,宁婉和关冷烟对视一眼,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

慕容毓,字隐静,魏炀帝次女,魏宣王胞妹。魏咸通五年,也就是魏炀帝在位三十八年的三月,年仅十七岁的慕容毓受封为齐王。同年,魏炀帝驾崩。魏宣王慕容祁即位,改年号为光启。慕容毓加封齐嘉亲王,参摄国事。魏光启三年,也就是二十年前,魏宣王慕容祁在围猎中坠马受伤,从此一条腿瘫痪,常年卧榻。慕容祁迎娶的是汉国皇子凤虞,乃凤筠之弟、凤雏的亲舅舅。魏光启四年年初,也就是慕容祁受伤半年后,凤虞诞下一对龙凤胎,女儿慕容莹辰,儿子慕容颖轩。因慕容祁伤情影响凤体,魏光启四年五月,慕容祁下旨,册封慕容毓为魏国镇国摄政王,统辖百官,掌御万民,代天子处理一切政务。

从此,魏国镇国摄政王开始了她对魏国长达十六载的强权统治。在这期间,魏国朝廷上下几乎都是慕容毓提拔任用的官员。百姓常有只知摄政王却不知皇上是谁的。魏光启二十年二月,皇女慕容莹辰年满十六岁,根据祖制受封为魏国皇太女。同年四月初九,慕容毓保留了摄政王头衔,却辞去朝中一切实权,还政于魏宣王母女,自己返回封地端康隐居。

由于魏宣王常年卧病,早已不问政务,近两三年,朝政基本是由凤虞在幕后操纵。去年,魏国还为了她们的皇太女向唐国提出和亲的请求。不过不幸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皇太女还没迎娶到自己的太女君,就撒手人寰了。慕容莹辰的去世给了凤虞沉重的打击。朝政一度陷于真空状态,年前,经百名朝臣联名请奏,慕容毓从新回到魏国都城盛昌执掌大权。

宁婉端着茶杯,“听说这位摄政王可是十分难对付的角色。掌权十六年来,无人敢在朝中指摘她一丝不是。如果洛水图真的在她手里,我们想得到绝非易事。”

“是的,而且她人称邪王,这个称号不是没有道理的。”密谍司在魏国也设有分部,像慕容毓这样在魏国举足轻重家喻户晓的人物自然是密谍司榜上排名第一。关冷烟取出随身的一些奏报呈给宁婉和叶慕含霜,“殿下和大将军请看,这是密谍司先前对慕容毓进行的调查。”

奏报洋洋洒洒足有几十页,其中涉及摄政王府的部分最为邪门。记载慕容毓生性冷酷残暴,虽好男色,却能长宠者甚少。在她掌权的十六年间,朝中大臣曾向她献过不下数百名美男,她来者不拒,但那些男子每每侍寝几日之后都会被她找借口杀掉。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弄得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侧君陪伴了她二十余载。那位侧君名叫余晖,人称晖君,性格温顺,容貌并不出众。按道理,慕容毓是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平凡的男人情有独钟的。晖君一直没有身孕,也没有其他男人有机会为慕容毓怀上子嗣,所以这样一位传奇的摄政王竟然至今都没有子女传承衣钵。

叶慕含霜看着慕容毓的画像连连感叹,“她长得哪里像个四十多岁的人?走到人群里,稍稍装扮就是个武陵才俊。”

“是呀,都说慕容毓懂得驻颜之术,虽然已经年过四旬,却仍旧看起来非常年轻,容貌比二十多岁的女子都绝不逊色。所以总而言之一句话,她不仅邪门,而且相当与众不同,做事又出人意表。看起来,这一次我们遇到强劲的对手了。”宁婉没有和慕容毓正面交锋过,却断定这位强权暴政的摄政王决不会像上官妍倩那样容易利用。

叶慕含霜抬头注视着宁婉,“殿下对于魏国皇太女忽然暴毙一事怎么看?”

那几乎是一年前发生的事,在之后不久,慕容毓就重掌魏国大权。宁婉狭长的凤目微挑,“姑姑一定怀疑魏皇太女的死和慕容毓有关。”

“难道殿下不怀疑吗?魏宣王卧病多年,早就没有内宠,只有慕容莹辰一个女儿。如果连这个女儿都死了,将来魏宣王归天,何人来继承大统?三年前,慕容毓还政于朝,销声匿迹,可慕容莹辰一死,短短几月,她就又被请回朝堂,近乎于失踪三年的人忽然从天而降,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臣认为,慕容莹辰极可能是死在慕容毓的手里。慕容毓执政时就以严刑峻法冷酷无情著称。她这一招以退为进十分巧妙,然明眼人也都明白,只要除掉慕容莹辰,魏国皇位就是慕容毓的囊中之物了。”

叶慕含霜的怀疑曾经也被宁婉拿出来和隋静文等人探讨过。魏国的凤后只有一女一子,皇太女薨逝之后,魏国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找到皇位的继承人。按魏国祖制,如果国君没有女儿可以继承皇位,就要从姐妹中择选。但魏宣王只有慕容毓一个妹妹,所以慕容毓重掌大权之后,病卧深宫的魏宣王基本上形同虚设,也可以说摄政王就差名正言顺接管皇宫这一步了。

魏国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慕容毓的门生,凤虞和魏皇太女掌权的三年间,虽然更换了部分要职的人选,却在慕容毓上台后从新变更回原先的任命。慕容毓在魏国的强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她离开盛昌的三年,凤虞的人根本无法渗透进军队。也就是说除非慕容毓不在了,不然的话,不管她是立在朝堂上的摄政王,还是溪畔垂钓的摄政王,为她效忠的人都没有丝毫改变。

对于叶慕含霜的推断宁婉实际有所保留,但她暂时不想详细解释,所以选择沉默。

关冷烟眉头拧着,“如果连一国的皇太女都可以除掉,那么慕容毓绝对有当皇帝和称霸的野心。大将军说洛水图与她有关,如果被她所利用,岂不是大唐最大的威胁?”

“魏国兵马实力不俗,水军亦然。一旦这位摄政王名正言顺的登基,再利用洛水图挑起战争,对殿下所规划的皇图霸业是相当强大的阻碍。不过,她在魏国国内也不是完全一帆风顺的,就好比那位凤后,绝对不会对谋害自己女儿的凶手坐视不理。”

叶慕含霜似乎很笃定慕容毓就是杀害慕容莹辰的凶手,宁婉沉吟,“姑姑说的有一定道理。从奏报上看,凤虞和慕容毓已经斗了二十年,他决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将皇位拱手送给慕容毓。他虽然死了女儿,但是还有儿子,还有君后的地位。慕容莹辰死得蹊跷,凤虞如果断定是慕容毓派人谋害了慕容莹辰,他一定会寻找机会给女儿报仇,就比如这次定盟,本宫不相信那些江湖人都是冲着洛水图去的。”

“殿下的意思是那位凤后会派杀手去暗杀慕容毓?”关冷烟一惊,宁婉未置可否,叶慕含霜笑了,“殿下睿智,和臣想到一块儿去了。有些江湖人表面上是为了抢夺洛水图,实际上很可能是魏国大内高手乔装的,目的就是奉凤虞之命刺杀慕容毓。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臣昨晚才得到了一个确切消息,慕容毓这次前往泉川,路程过半的时候,皇子慕容颖轩忽然出现在队伍中。”

“如果她真的预感到危险,找个能牵制凤虞的人放在身边当挡箭牌也不奇怪。”

“关侧君很聪明。”叶慕含霜向关冷烟微微一笑,“不排除这个可能。凤虞知道儿子落在仇人手里,一定会很恼火。但我想他不会甘心认输。因为慕容毓也没有子嗣,一旦发生不测,魏国皇室就要从宗亲中寻找年幼的继承人,然后归入慕容祁一脉,并由凤虞抚养。慕容祁殡天后,凤虞是理所当然的君太后,可以垂帘听政,挟天子令诸侯。”

“嗯,姑姑的分析鞭辟入里。不论是慕容毓还是凤虞,都会增加我们夺取洛水图的难度。而且她们相互内斗,魏国迟早会有大事发生。本宫最不愿意地看到得是楚国趁机而入。冷烟,通知密谍司的暗卫们都把眼睛放大些,把耳朵竖起来,除了密切留意泉川和魏使团,盛昌与楚国的动静也要密切监视。”

“臣侍明白。殿下,臣侍现在更担心是您的安危。”关冷烟听了宁婉与叶慕含霜对魏国局势的分析后越发觉得事态严重,“泉川危机重重,先不论慕容毓如何厉害,单说大批的江湖人暗中潜伏在泉川伺机争夺洛水图这一点,据臣侍推断,泉川必定暗潮汹涌、步步杀机。可惜殿下这次定盟,水月将军没有同行,不然的话……”

“冷烟,柳官人病情有些反复,听说过年的时候还吐了血,本宫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叫她们夫妻分离吧。况且姑姑这边也一定安排了随驾的得力干将。”

“是,臣知道水月将军不能随驾,红玉也要在京中帮殿下做事,所以就想派呼延将军率领兵马护送殿下。”

“呼延扬?也好。”早在年前,叶慕含霜给宁婉的书信中就几次提到呼延扬,称赞她如何耿直忠义又武功高超,宁婉派密谍司对呼延扬进行过调查,基本上没什么可疑,因此也就点头同意。

宁婉见关冷烟眉间仍有驱不散的忧郁,便拍了拍他的手,举重若轻的说道:“那些江湖人你不用多虑。她们的目标是魏国使团,不会平白无故来找我们的麻烦。况且我们也不能确定洛水图是否就一定在慕容毓的手上,顺便利用那些江湖人为我们做做暗探,不失为一件好事。”

“即便如此,那些江湖人的武功不能小觑,我们的目标和她们一样,一旦得手,她们必会调转刀口指向我们,所以殿下身边需要更多的人保护。”如果宁婉有任何损伤,关冷烟都是难辞其咎的,在这一刻,他不仅是皇太女的侧君,更是密谍司的掌权人,皇太女安危的守护者。他经过慎重考虑后说道:“殿下,臣侍打算借调沈大将军秘密训练的那批武士来暗中护驾,不知殿下是否首肯?”

“嗯,可以,稍候本宫会写手谕给你。对了,姑姑,你也派人去通知燕国,五天后我们就起行去泉川。明天本宫跟你去看看水军操练的情况,细节问题我们再谈。”……

宁婉一行由呼延扬率军护送,跟随前来迎接的燕使奔赴泉川。上官妍倩是在前两日抵达的,听说宁婉的队伍离泉川北城只有几里地了,便率众亲自来北城门迎接。

两人相见,上官妍倩喊宁婉为姐姐,宁婉知道她是比着贺兰凝云的辈分来称呼,便笑道:“咱们不论这个,还是“三妹”和“四姐”更显亲热。”

上官妍倩也不推脱,按照宁婉的说法携手同乘一辇,样子好像真比亲姐妹还要亲厚。

虽然借粮一事上官妍倩不得不屈服于宁婉的胁迫归还了普洲庆丰,但是她知道如果没有宁婉的扶持,她也坐不稳皇太女的宝座。借粮的成功巩固了她在燕国朝堂的地位,迎娶了唐国四皇子后,她的势力如日中天,更加得到了燕王的信任和依仗。

政治便是受利益驱使的。人与人之间,只要还有共同的利益存在,就能够成为盟友,国家和国家之间,只要还有共同的利益存在,就能够成为盟国。

上官妍倩与宁婉亲密畅谈,并在泉川最大的府衙内设宴款待宁婉一行。席间,贺兰凝云正品大装陪坐,还有几名低位阶的君侍,却唯独不见翠乔。

宁婉不解,“怎么不见何充华?四姐在书信中特意说要带他来相见的。”翠乔娘家姓何,自幼父母早丧,身为孤儿被关冷烟收留。关冷烟亦带着疑惑看着上官妍倩。

上官妍倩面带几分犹豫,“哦,这个……,他本来是要一起来的,只不过……”上官妍倩说到此处话音儿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身旁的贺兰凝云。

贺兰凝云会意,便接口道:“原本是说好带何充华一起来拜见皇太女姐姐的,只是不巧得很,临行前他忽然身体不适,上吐下泻的,连床也下不了,所以他托我向皇太女姐姐告罪,说以后若有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

“那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伤寒。”

“痢疾。哦,先是痢疾,后来又平添了伤寒之症。”上官妍倩和贺兰凝云脱口而出的病症差之千里,贺兰凝云反应很快,又急忙转寰。

关冷烟还想再追问,宁婉用藏在案几下的手拍了拍他的腿。关冷烟心领神会,话到嘴边将内容改变为,“既如此也请四皇子殿下把皇太女殿下和本君的问候带给何充华,除了给两位的礼物之外,本君也给何充华备了一些礼物,烦劳四皇子殿下转呈。”

“好说,听说关君和何充华是旧识,难免相互牵挂,关君的心意本君一定会带到的。”贺兰凝云和上官妍倩相视了一眼,又对宁婉含笑,“当初是皇太女姐姐赐给我这段好姻缘的,娘子十分疼我,我能匹配良人,都是皇太女姐姐的功劳,因此我斗胆敬皇太女姐姐一杯水酒,聊表寸心。”

便是白玉彦或者凤雏,也不会在酒席这种公众场合称呼宁婉为娘子。贺兰凝云口气自然流畅,这个叫法体现了上官妍倩对他的无上宠爱。

宁婉做出很开心的表情,“最重要的是四皇弟你和四姐缘定三生,如今琴瑟和谐如胶似漆,我这个媒人可不敢居功。话又说回来,四皇弟一定要过的幸福,那样楚叔叔泉下也可瞑目了。”

“是呀,皇太女姐姐说得极是。”宁婉故意提到楚卿,贺兰凝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很快恢复了笑意。

筵席很丰盛,酒宴中还安排了歌舞。上官妍倩给宁婉也备了厚礼,她坚持送两个舞侍给宁婉去暖床,宁婉婉言拒绝。

回到驿馆,将房门关闭的一霎那,宁婉本来保持微笑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关冷烟也是一脸凝重,“殿下,按道理讲翠乔绝不会背叛。但这次燕皇太女与四皇子串通一气来蒙骗咱们,背后定有蹊跷。”

“你说得对,你观察今天四皇子的做派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关冷烟踌躇,“臣侍只是觉得他和燕皇太女过于恩爱,短短几个月,竟然超越了妻主和君侍之间的正常关系。”

“不错,她们越是刻意,本宫就越觉得不对劲。本宫失策,本宫怎么早没看出来,贺兰凝云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酒宴间,上官妍倩在回答本宫问题的时候至少有三次和贺兰凝云眼神交汇,贺兰凝云还抢了两次话,所以本宫觉得贺兰凝云对上官妍倩的影响力超出了本宫的预计,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翠乔在给密谍司的信函中没有丝毫关于贺兰凝云的记载。”

“殿下的意思是翠乔已经露出了马脚,被四皇子控制了?”

“贺兰凝云只要稍作调查,就会知道翠乔的来历,所以如果本宫预料的不错,他为了对付本宫,应该会先对翠乔下手。”

“但是四皇子是唐国的皇子,他为什么要和殿下作对?”关冷烟迷惑不解。

“就因为上官妍倩是他的娘子,已死的楚卿是他的父亲。”宁婉冷笑,揉着太阳穴,“密令在燕国皇宫秘密潜伏尚未启用的暗卫,尽快查清翠乔目前的处境。还有,翠乔在年后给密谍司所有的信函都不再可信,所有信息从头彻查。”

仅从酒宴间上官妍倩和贺兰凝云的表现来看,她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才故意不带翠乔来泉川,至少她们对翠乔已经有了防备,翠乔的情报就变得真假难测。

宁婉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该对贺兰凝云加强防范,她没料到这个平时温顺如绵羊一样的幼弟居然短短几个月就伸出了狼爪,看起来楚卿的死给予了贺兰凝云太多的刺激。

“亡羊补牢,希望为时未晚吧。”宁婉暗自盘算,她还在纠结翠乔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已经被贺兰凝云控制发生了背叛。所幸翠乔于己所知甚少,加之密谍司行动规则隐秘,上线与下线从不碰面,因此即便一人叛变,还不至于对密谍司其他成员造成伤害。

内心烦闷之际,门外传来了嘟嘟嘟三声。

关冷烟开门,门外无人,夜风习习,地上放着一封被蜡封口的信笺。

关冷烟拾起书信,重新关好门。宁婉拆开密函,映着火光,空白的纸张上渐渐显出两行小字,“慕容毓明日抵达泉川,魏国有大内高手十九人同时潜入。另外,泉川城外发现楚国七皇子踪迹。”

宁婉冷笑了一声。该来的竟然都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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