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节

十几分钟的时间看似短暂，实际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短。就在十几分钟前，那群人还叫嚣着，挥舞着手里的凶器。现在，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的，只剩下那一具具冰冷残碎的尸体了。

山坡的矮灌木丛里，毒牙的眼睛脱开了SVD步枪瞄准镜上的遮光罩。他开始重新观察，重新审视身边这个代号“猎鹰”的男人。猎鹰，这人的皮肤黝黑，28岁的他被军队打磨的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米的身高，配上那74公斤的体重，使得猎鹰身上总会给人一种即将爆炸的突兀感觉。他是特种大队里最优秀的狙击手，同时也是战略战术专家。从新兵选拔开始，他就一直如影随形的伴随在毒牙的身边。他和猎鹰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毒牙自己也说不清楚。当第一期适应训练开始的时候，毒牙有些讨厌这个整天长着脸的教官。他每天很早便出现在训练场上，每天都在观察所有参加选拔新兵们的一举一动。所有新兵都知道，他手里有一只红色铅笔。当他将那只红笔停留在哪个人名字上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消失在那50人一间的大宿舍里。曾经，留下的人为走的惋惜。但当整个训练过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留下的人却开始后悔。所有人都开始更加关注那只红色铅笔，很多人都希望下一个名字是自己。第一期训练结束的时候，三间大宿舍里的人已经走了接近70%。留下的人，则全部集中到了一间原本拥挤现在却比较宽敞的宿舍里。日子还是那样，但是教官的数目增加了。训练的难度和强度比以前也增加了许多倍。他们每个人开始挑战自己的极限，同时也是人类身体和精神的极限。就在那极限的边缘，更多人倒下了。他们倒得无声无息，他们的消失同样无声无息。毒牙也不例外，他也曾经躺在冰冷的地上，一次次问自己：我还能站起来吗？就在那个时候，猎鹰总会带着他那双高傲而充满挑衅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地上的毒牙。然后猎鹰会面带冷笑，慢慢的抬起来手里那红色的铅笔，轻轻敲打着手里的花名册。就在那个瞬间，毒牙从他的眼神和微笑里看到的全是冷漠和藐视。毒牙受不了，他宁愿死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也不愿意让眼前的人用眼神和微笑来蔑视他的尊严。毒牙摇晃着站起来，他努力站直身子，然后用自己的眼睛看着猎鹰。毒牙是在赌气，他就是这种人，是那种能把自己豁出去的人。从他的脸上，特别是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猎鹰每次看到那双眼睛，都会感到毛骨悚然，那不是人的眼睛。猎鹰能感到，那是一只处于攻击状态中毒蛇的眼睛。桀骜、冷酷、狠辣！就是凭借这些特殊的性格，让毒牙熬过了那地狱般的97天。

猎鹰感觉到毒牙的目光。他没有分神，依然静静的盯着山脚下。因为在那段日子里，他已经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充分的了解，甚至比毒牙更了解他自己。就在那段最初的时间里，这个年轻人展示了自己的所有长处。他桀骜却对人热情，他冷酷却有着特殊的领导天赋，他狠辣却乐于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小道清洁伤口，大到训练中的鼓励与夸奖。他总是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上，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总是毒牙在仰望别人。事实并不是这样！真正的愿意是，他没有把这些人当作对手，他对自己有着充足的自信。通过观察，猎鹰找到了原因。这个年轻人崇尚“老子”的道家思想，他正在努力把自己变成一片大海，虽然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小水塘，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那理想中的大海。就在那段时间里，猎鹰决定了他的继承者。作为一名28岁的特战战士，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带太长的时间。狙击手，作为战士中的一个特殊职业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担当的。这个职业所需要的天赋，在1000人中不一定有一个。这个年轻人正是那不多见的千分之一，他有责任为这只活在生死边缘的队伍留下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猎鹰轻声的发问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平静。

毒牙发现自己又违规了，他赶忙吧眼睛重新放到了遮光罩里说：“没什么！”

“你觉得我是个冷酷、残忍的混蛋。对吗？”

毒牙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继续看着小镇，那里有一群被爆炸冲击波，飘落的血肉吓得不知所措的人。他们此时能做的，只是在残垣断壁后瑟瑟发抖。他们能做的，只是睁着自己那双惊恐的眼睛“欣赏”那个职业杀手送他们的一切！

“狙击手注意！向11点方向矮墙后的目标左侧开火，驱赶人群。开始!”猎鹰话语刚落，他手里的那只德拉贡诺夫已经开始了击发……毒牙的耳朵里回荡着那步枪沉闷的巨响，随后是枪膛回膛时候金属间撞击发出的清脆回响，一声声敲打在他的耳朵里，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中。他清楚知道猎鹰这样做是为什么，猎鹰就要送出那最后的礼物……终于，在猎鹰的步枪第三次射击以后，毒牙的手指还是扣动了扳机……

随着山上飞来的子弹，隐蔽在矮墙后的十多人开始叫喊着左右闪躲。子弹“嗖嗖”的打在他们身边的土地上，墙壁上。他们双手紧紧抱着头，他们暗自庆幸，那两个恶魔似乎失去以往的准头。直到现在，这群人力还没有一个死去。就在这时，一个人的颈部忽然爆出一蓬鲜红的血雨。那血液带着碎肉瞬间泼洒在他周遭人们的脸上，身上。那些人，那些沾染了鲜血的人，开始他们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倒下的同伴，看着那不断痉挛的身体。不过几秒后，一个人开始大声喊叫。他不理眼前地上同伴那双乞求的眼睛，不理那人发出的呜咽的乞求声。他惊惧的用手抹了一把脸，看着手上那鲜红散发着同伴体温的鲜血。他再也无法抑制了，恐惧使他的脸完全扭曲了。他急忙后退，仿佛死亡马上会传染他一般。他双手慌乱的向后抓挠着，双脚使劲蹬着那片散发着血腥的土地。终于，他的声带开始发挥功效。他的喊声瞬间凄厉地传遍了整个小镇，他趔趄地站起身来转身跑出掩体……

随着他的逃跑，他身边的都明白了。那些恶魔开始以这里的人为目标！跑！现在，矮墙里所有人的心里只有这个字。恐惧开始像瘟疫一般传播开来……

就在匪徒们纷纷奔逃的同时，猎鹰和毒牙两只步枪里射出的子弹，带着死亡的节奏一次次在他们奔逃道路的左侧激起阵阵尘土。一旦有人没有按照那路线跑，一颗子弹肯定会准确的击中他。但是，这些人没有直接被打死，他们都活在生不如死的境地。这群被恐惧占满脑子的人无暇再去研读对手的战术意图，他们现在只是在跑！终于，这群人发现在一处还没有完全倒塌的小屋后面，哪里是安全的。跑到那里的人都喘息着，看着还在逃命的他们！射击死角，那里是他们的射击死角！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全部开始朝那里集中！

猎鹰就那样看着猎物跑进陷阱，他还是那样冷静，那样从容，那样不慌不忙，他的枪口一点点移向那面小镜子。终于T型分划准确的卡在镜子上。随后，他手指轻轻加力。终于，他完成了整个的射击过程。猎鹰身边的毒牙两声巨响，一声是猎鹰的枪声，另一声是被手雷引爆炸弹的声音！随着一阵冲天而起的尘土，一切都被湮没了。那声巨响后，小镇重新安静下来。

“走吧！”说着，猎鹰开始慢慢向后爬。毒牙又看了看眼前的那个小镇，和那些依稀可见的尸体。他轻轻的退后……

两人在树林里各自收拾自己的装备，毒牙拆下了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仔细的合上镜头盖。他打开枪袋，拿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把95步枪，然后把狙击步枪枪和瞄镜分别装回枪袋里。这时，猎鹰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帮助叠起放在一边的伪装服。

“你认为我是个冷酷残忍的混蛋对吗？”

毒牙呆了一下，没有回答，依然干着自己的工作。

“呵呵!”猎鹰笑了笑接着说道：“谢谢你，用行动证明了我的猜测。”这时，猎鹰拿过自己的背包，把毒牙的伪装服装了进去。他轻轻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着以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说：“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终于，毒牙抬起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

“呕吐！”

“你想呕吐？”毒牙无法相信猎鹰的话！因为他一直在观察着猎鹰，他看到的只是冷静和从容。

猎鹰这时笑了笑，吐出一口浓烟说道：“你认为我在说谎是吗？但是我没有说谎的必要。真的！从第一次远距离狙杀开始，每次当我扣动扳机的时候，我都会有这种感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长期以来，我从事这个职业，我如此如热爱我们的民族，如此热爱这片土地。能在这支部队里服役，能和雪虎和战友们一起获得“祖国第一道防线”这样的荣誉简直使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情。然而，这种荣誉并不意味着对杀戮的尊崇，而是象征一个伟大的道德准则——捍卫这块可爱土地上的文化与父老兄弟。这就是这个我生存的的意义。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相信它都是所有中**人道德标准的一种体现。在杀戮面前，我一次次提醒自己，我一定要遵循这个标准，唤起自豪感。还记得我们入队时的誓词吗？为了中华民族，奉献终生！知道为了这句话我们要做什么吗？塑造我们的的基本特性，使自己将来成为祖国坚不可摧的防线；使我们坚强起来，认清自己的懦弱，并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胆怯。军人的职责教导我们在失败时要自尊，要不屈不挠；胜利时要谦和，不要忘乎所以，不要贪图舒适；要面对重压和困难，勇敢地接受挑战；要学会巍然屹立于风浪之中，同时对遇难者要寄予同情；要先律己而后律人；要有纯洁的心灵和崇高的目标；要学会笑，同时也不要忘记怎么哭；要向往未来，但不可忽略过去；要为人持重，但不可过于严肃；要谦虚，铭记真正伟大的是纯朴，真正智慧的是虚心，真正强大的是温顺。这些赋予了我意志的韧性，想象的质量与感情的活力，从生命的深处焕发精神，以勇敢的姿态克服胆怯，勇于冒险而不贪图安逸。那誓词在我的心中创造奇妙的意想不到的希望，以及生命的灵感与欢乐。我们的前辈就是以这种方式教导我们该如何成为军人！我们正处在一个崭新的无边无际的世界，我们谈论着不可思议的话题，为了迎接所有这些巨大的变化与发展，我们的任务将变得更加艰难而充满血腥，那就是我们要把战争的车轮尽量推出去，使它离我们的同胞和祖国远一些。我们的职业要求我们在那些个生死关头，在些普遍的道德与伦理的阴影里勇于献身，勇于牺牲自己！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说完，猎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然后放在自己的垃圾袋里。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毒牙看着那孤独的背影，看着猎鹰瘦消却充斥着刚毅的背影。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以后的道路。他没再停留，背起背包和枪带快步随着猎鹰的脚步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