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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十一章 初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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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熏醉,海上染了春菲。船微随了风一晃,荡起几丝涟漪,划开一晕平静如玉,远远的淡去了。

船中,却是另一幅光景。

安羿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公子……”手触到他的胸口,温热湿润还在,抽出手一看,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的手上更红了几分,我骇得魂飞魄散。

“为什么他的血还在流?为什么?”我惊慌地看着手上的血,泪水涌了出来,我疯了似地喊,“刚刚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怎么还在流?”

我紧紧抱住安羿,眼泪一滴滴掉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语无伦次起来:“公子……你不要有事……”

“夏姑娘,你先别自己吓自己,”被唤作秦先生的男人坐在床边,冷静地检查着安羿的伤势,对安羿身上流出的血熟视无睹,“刚刚我不过是点了他的止血穴,暂时止住了血而已,现在还得另外用药包扎。”

“包扎……”我喃喃出声,“对,包扎……”我盯着安羿失了血色的脸,头脑还是一片混乱,除了死死拽住安羿的手,再也不会做任何别的动作,我抬头看向秦先生:“请你救救他。”

“老夫会尽力。”他慎重的说道,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移近烛火。纸包里头有几束银针,他仔细的取出来,将针尖搁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再按照各处穴道,炙入安羿冰冷的身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羿的血终于流渐渐缓了下去。我紧紧盯着他的脸,唇际有含了腥味的血流了下来,我抬眸望向秦先生:“先生——”

“在下秦自余。”

“秦先生,”我咬了咬唇,焦急的眼神落在安羿依旧苍白的脸上,“他……还会不会有事?”

秦自余没有回答,冷静地从衣襟中取出些许药末,均匀撒在伤口上,再将一层又一层的棉布覆上安羿的胸口,我的眼眶里又含了泪,手拽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安羿微弱的气息便会消失。纱布一层一层裹上,他身上的伤口也隐在了层层纱布下。

“这一剑刺得极深,所幸偏离了心脏一寸,但是出血甚多,可能危及性命,能不能渡过这一关,还要看今夜。”他顿了一下,转头看我,视线顿在我的唇际,“姑娘,你可有受伤?”

我把头摇了又摇:“没有。”这是实话,除了心,没有别的地方在痛。

“那好,夏姑娘,麻烦你把那白蓝交给老夫,在下派人送去给楚小将军。”

我抬头看他,眼中犹豫。秦自余淡淡一笑,手递到我身前:“若我没有猜错,你便是夏宜家姑娘了。”他的脸上再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在下以性命担保,必会准时送到。”

我默然无声,从怀中掏出白蓝递到他手里。秦自余拱手道了一个谢,再转递给身旁那个把安羿从山洞中背来的男人,他从头至尾一直冷冷站在一旁,而无表情,眼眸深邃,视线却从未从安羿身上移开。

“星火,”秦自余将白蓝递了过去,“明日清晨回来。”

叫星火的男人点了点头,看不清意味的眼神落在安羿身上一瞬,转身便步了出去。

秦自余转身看我,似是轻松又似是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宜家姑娘,这里便交给你了。在下先去煎药。”

“好,”我微微抬头,唇角扯出一个略含苦意的笑容,“麻烦秦先生了。”

秦自余淡淡一笑,略一扬头便带出一阵轻风:“不客气。”

夜很深、很静,我的视线无法从安羿惨白的脸庞上移开。

激战之后,安羿还能带着我,从水路求取逃生之路。我还以为,他已经在刀光剑影下全身而退,却未料那一剑竟是直直命中在他胸上。

偏偏这个男人,受伤也一声不吭,竟还逞强对我露出若无其事的笑,竟还硬撑着对我说“别怕”。倘若不是那把长剑还直直插在他胸上,他是不是真想就此瞒住我,牺牲让我脱险。

想到这里,我胸口一阵泛疼。

“安羿……”我握着他的手,望着他死气沉沉的脸,凑到他耳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宜家不能没有你。”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不想再瞒着自己,我已经不得不面对,我真的,不只是依赖你了,四年这样过去,我对你,已经不再只是当年单纯的依恋,已经不再是对一个给我安身之地的人的感谢,我对你,已经是爱,无法拒绝的爱。

夜阑人静,舱内只有我的声音,与床上安羿微弱的呼吸。我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他,整夜不曾松开。

河中水面映着冷冷的月,船儿随水轻轻摇晃着。舱房的门,轻轻被风推开。我悠悠醒转过来,却被手上的灼热感觉吓了一跳。

安羿依旧如我睡着前一样睡在床上,长长的眼睫垂着,带着月下的一抹阴影,原本苍白的脸上,却多了一抹血红。他在昏迷中紧皱着眉,我伸手触到了他的额头,感到火一般的灼热。

“秦先生,”我朝外叫了一声,“公子发烧了!”

我拉过被子将安羿的身体紧紧捂住,再站起来打了水,拧了毛巾冷敷在他额上。他的的眉越蹙越紧,脸上泌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渐渐染上血一般的红。我取下他额头的毛巾,重新拧了凉水敷上去,再拧,再敷,直到枕头都湿了一片,不知到底是毛巾上的水还是他的汗水。

他的身子在被中有些哆嗦,嘴唇微动,喃喃叫了一声:“丫头——”

流了半天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头埋在他颈间,唇压上他的耳际:“公子,我在这。”

他的手从棉被中伸了出来在空中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眼眸半睁开了,眼里布了几根血丝。眼里恍惚,我的身影也随着他的眼波在瞳中荡漾。安羿的眼里是我,手里是我,他轻轻开口:“丫头……快走……救楚桐。”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再顺着他的脸上的棱角滑下了枕边,“已经去了,楚桐已经安全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唇边稍稍松了,微微一勾还不足以形成那抹淡然的笑便又消失掉了。他的眼眯了下去,手上却越抓越紧,“怎么办……凤萧声……”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秦自余急步走了上来,手上端着的药碗往一旁一放,修长手指搭上安羿的脉搏,平凡的脸上渐渐补了一道焦色。他没有转头,脸色一紧从怀中持起一根针刺到安羿额际,轻转几下,“宜家姑娘,喂他吃药,不然凉了就没效了。”

我回过神,发软的全身顿时有了力气,端起秦自余拿来的药,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安羿唇边,浓黑的药汁刚刚进了安羿削薄的唇却又立即从嘴角流了出来。我试了好几次,药汁还是进不去,我又急又气,忍不住又要哭起来。怎么办?

我垂下眼看他,把药碗端到唇边,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汁令我差点呕出来。习惯了吃成品西药的我,在邰州的时候最讨厌的便是吃药,每次都是要安羿逼着好久,拗不过加了蜜糖才喝了下去。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的苦味,却不知是心里苦,还是真的是药苦。我忍住口中的不适,伏下身,将唇压在了安羿冰凉的唇上。他的唇一如水中一般柔软,我将药哺入他的嘴里,接着紧紧地封住他的唇,直到药汁滑进他喉咙里去,才松开。药汁满满一碗,一口一口,我就这样喂了下去。

抬起眼,我看到秦自余依旧淡然高深的脸。脸上一红,我稍稍低了头,我忘了,在这个世界里,男女肌肤相亲是不合礼教的。

但是,我笑了笑,视线定立在安羿身上——我不在意。

“姑娘辛苦了。”秦自余笑了笑,仿佛没看到我的行为。我搁下碗,看着安羿脸上的汗水少了一些,脸色也慢慢正常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秦自余行了一个正礼:“宜家多谢秦先生相助。”

秦自余摆了摆手,淡然笑了笑,视线幽幽转到了我身上:“安羿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

我摇头。秦自余了然点了点头,“算了,这孩子有他的想法,我这长一辈的也不多加干涉了。”他转身往外走去,临到门前突然转过身来道了一句,“姑娘,你家公子已经脱险了。”

我放了心,转头看了安羿,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脸下方,扫出一道淡淡的阴影。我擦干他脸上的汗,手抚过他英挺的鼻梁,苍白的脸颊,神思恍惚起来。

他醒之后,我要怎么面对他?

雨声阑珊,天云霁,玉月隐,外面下起了雨,冷风从开着的窗口拂了进来。梦里也是一片雨声,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身子下意识地往身边的暖意一缩,便有一只带了微微暖意的手覆上我的脸,冷暖交融。只这一触,却已经到了心里。

我悠悠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安羿含了淡笑的脸。他半撑起身子,我忙扶住他靠在床沿,脸稍稍别过一点之时,眼里又带了些许雾气。

心里激动一片,太好了,他醒了。

安羿脸上微微诧异,“哭过了?”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细细抚上我的脸,擦去眼角正在渐渐凝着的一滴泪珠。他的手是热的,泪水也是滚烫的,一瞬间不知是泪暖了他,还是他暖了泪。

但是,他的手却暖了我的脸。我微微低了头,缓缓掩下心里的焦急,“我害怕。”

“你也会怕?”他轻笑一声,手伸出来拍了拍我的头,如同抚慰孩子般轻柔,“我的宜家也会说怕?”

我微微抬了头,与他平视:“我怕……失去你……”

安羿置于我头上的头一滞,唇勾了勾却没有说话,他的眼与我对视着,先是淡然,再是诧异,再是惊奇,再接着,便是逃避。最后,他挣扎了起来,他看着我,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却有一丝不自然:“丫头……”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两个人影出现在门边,星火大步迈来,在安羿身前半膝跪下:“公子,星火来迟。”

安羿伸出一只手扶起他,挣扎换下,春风吹上:“这不怪你。”他低下眼看到了星火一身风尘,眼眸一亮,缓声开口,“你去了楚家军营?楚桐怎么样?”

星火稍退一步在一旁站定,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唯持着主仆的距离:“公子放心,白蓝送到,楚公子已经脱险。”

安羿放心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秦自余,眼里诧异起来:“秦先生,几个月来都没听到你消息,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秦自余迈步上前,笑着将手中的小白球交到安羿怀里。小白球颇为兴奋地在安羿怀中磨蹭几下,渐渐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竟是一只小小的狗。安羿手臂微微收紧了些,惊喜中带了一丝宠溺,看着怀里的小狗,低低唤了一声:“云犬……”

秦自余对安羿笑了笑:“多年不见,这小家伙很想你。你来的时候,我恰好去了北易国,这次刚回乾海,便是听说楚桐和你来了,便连夜赶过来,到了楚家营又听说你带着这姑娘走了,担心你们出事便寻到了这里。”他顿了顿,转头看了星火一眼,“恰好又撞上了星火驾着凤萧声的船来接应你。”

秦自余说完,突然一拍脑袋,转头看我,“药还有厨房里煎着呢……能不能劳烦宜家姑娘替在下去看一看?”

我点了点头,小心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外面的雨停了,水面平静无波,天边的鱼肚白已经露了出来,映着水面上一片清明。船并不大,厨房便在船北角上,炉上果然有一壶药,火舌安静地添着药罐底,我拿着扇子轻轻地扇着,火苗渐渐加大,却依旧没有声响。船内船外,均是一片静谧。

我知道秦自余是在支开我,我没有好奇,也没有去偷听,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我不了解也没有必要了解。

若是真要了解,安羿也一定会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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