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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说之侠骨柔情》第十二章 桃源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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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雄风晓行夜宿,一路不停,这一日到达钱塘江畔,望着江水浩浩,听着气势磅礴,他心头忍俊不住生出一股豪气来。

此时正当八月天时,江边野草树木渐渐发黄,颇有几分萧瑟。江边驳岸,一排石阶通向江中,几根木桩黑油油,只是难得看到几人候船过江。祝雄风看时,只有两人在候着船,其一人,黑衣黑裤足蹬草鞋,腰间束了一条树皮样的东西,右侧斜挂一把半尺长的柴刀,光亮锋利,正斜身靠在一担柴上闭目假寐;另一人短小精悍,下巴削瘦,有五十多岁,一身黑衣裤非缎即绸,腰间蓬蓬松松的也不知装了什么,正吸着旱烟,“吧啧吧啧”想来津津有味,一看他的烟锅却大的出奇,足有寻常的五六个之大。祝雄风再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原来这人的烟锅是由五个小的烟锅组成。

驳船久候不至,祝雄风正自焦躁,忽见江中心一船横渡而至,转眼间已至驳岸,只听那舟子唱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舟子唱罢,笑嘻嘻道:“几位爷,可要渡江?”

祝雄风心想:不渡江候在驳岸做甚,也不理会,当不跨步上船。那抽烟老者轻轻一纵也跳到船上。那樵夫挑柴上船,舟子道:“柴担上船多收一人船钱。”樵夫闷声不语,径自上船,解下柴担往船上一放,船身直摇。

舟子嚷道:“喂!黑大个,轻点好不好?你当这是陆地啊!真是的,搞烂了船,少不了喂王八。”一边气呼呼地去划船。祝雄风却是一惊:这樵夫好大的膂力。祝雄风看到江边芦苇丛边上有大片的黑绿色的水草浮在江面,随波荡漾,煞是好看,他当然不知,这些浮萍正是江南水乡的一大特产:红菱。祝雄风看着浩渺的江面,正自陶醉,忽见芦苇丛中三条渔舟如飞跟至,这三条舟其身狭长,颇是便捷,祝雄风只当是寻常渔舟,浑然未放在心上。

过了片刻,驳船已至江心,突然停了下来。三人俱是大惊,这才注意到紧跟而至的三条渔舟突然围在驳船的周围,舟上纷纷有人手持兵刀冲到了驳船上,三人一下明白,遇上水匪了。

那舟子手持船桨堵在舱门口,祝雄风晃眼一看,见他的船桨上泛着光亮,原来一只铁家伙。那三条渔舟上共上来七人,一头人道:“钱塘是我家,借路财全拿。”他说这话时看清了舱内,有些不快,骂舟子:“你他妈的,这三个都是什么货色,还不够大爷我白忙活一场。”

舟子忙道:“那烟鬼怀中鼓鼓的,莫不是金银细软?那公子必定是富贵人家子弟,身上怎能没有几个银两?这个臭砍柴的一脚蹬到江中,祭了河神,岂不大妙?至于这担柴嘛,嘿嘿!就归小的了。”那头人道:“你小子,有你的。来啊,兄弟们动手!”

祝雄风心想:那樵夫宽肩厚背,好似有些力气,不知是不是水匪的对手,这烟鬼枯瘦精干,恐怕难堪一击。虽说素不相识,但是既与我同船而渡,也当量力照顾,那是义不容辞之事。言念至此,突然斜身半转,右手抓起一名水匪,双臂较力将他投入河中。

那头人“咦”了一声:“好小子,你还会几招呢?大爷我喜欢的很。”说时,扑进舱内,“呼”的一拳打向祝雄风心窝,同时脚下使绊。

祝雄风晃身闪开,不想这头人的身法颇灵活,一拳走空,收拳反手又打向祝雄风。祝雄风这时看到一个水匪举刀砍向烟鬼,而烟鬼显然怕极,缩在一角,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哪知这时,那头人拳头打至。

这舱内空间狭隘,回旋乏力,因此祝雄风空有一手武功,发挥不出,见拳头打来只得闪身,猫腰从两个水匪中间插过,就要料理举刀砍向烟鬼的水匪,却听得这水匪惨叫一声,双手抓脸,滚在舱板。

祝雄风登时大奇:这烟鬼一烟斗打来,竟将水匪打得面目全非,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哩!他不用再担心烟鬼,全心对付头人,一个照面就将放倒。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数声惨叫,祝雄风一见不由得大为吃惊,只见那樵夫手握柴刀一刀一个,切瓜似的砍倒了四人。那舟子一见,吓得转身就跑,樵夫随手从柴担上掰下一截树杆,甩手打出,“噗”的一声,穿透那舟子小腿。舟子抱腿“嗷嗷”嚎叫,滚了几滚,稍不留神滚到江里面,登时被一泻千里的江水吞噬。

祝雄风诧异不已。只听樵夫诚恐诚慌道:“大哥,你没事吧!”烟鬼只是“哼”了一声。祝雄风又是一惊:老烟鬼竟是樵夫的大哥!以樵夫的身手,已是了得,那他的大哥想必更是厉害。樵夫见老大不理不睬,浑身瑟瑟,道:“柴刀让大哥受惊,甘愿受罚。”

只听那烟鬼道:“还不去划船,难道要我划不成?”樵夫如遇大赦,忙道:“不敢!”美滋滋出舱划船去了。

祝雄风心想:这樵夫何以对这瘦猴似的人怕成这样?他抬头看向船头,见那樵夫划船极是卖力,肩胛骨处的肌肉鼓起着,每划一桨,船就向前射出一段路程,他双臂轮换,驳船就似飞的般在江面滑行。

不一刻,船到对岸,樵夫把船系在岸上的石墩,先扶那烟鬼上岸,再挑着柴上岸,一同离去。

祝雄风满怀狐疑上了岸。沿着岸口青石小路直行百来丈远,就到了一处闹市。这江南小镇,居民颇多相貌俏丽之人,女子多半都是娇小玲珑,姿色动人,肤白如雪,果真是苏杭出美女,所言非虚。

突然间,“咴”一阵嘶响,一匹高头大马挣脱缰绳急奔而来。街面本不宽敞,兼之贩夫当街摆卖,行人又多,这马急冲而至蹄声急促,转眼之间踢翻了水果滩,穿过了猪肉铺,踏过布匹档,一时人人拥挤,夹杂着大人的惊叫小孩的哭叫,闹市登时乱起来。

一位白衣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狸猫悠然自得。那猫突然从她怀中跳了出来,“喵”一声,向街道对面跑去,跟见着就要被马踢倒。那女子大吃一惊,突地跃身而起,兔起鹘落的一刹间,钻入马蹄下,抱起狸猫倏身纵起。那马野性大发,立蹄踢向白衣女子,这时只听一人喝道:“大胆畜生,还不躺下!”说话的一位身着黑衣身材清瘦之人,只听“铎”的一声,这人铁拐点地,一点之下竟然接连纵过数人头顶,单腿立地,一拐戳向马的鼻翼,这马不哼一声,便即轰然倒地。

那白衣女子纵身救猫的动作奇妙而神速,而黑衣人腿有残疾,拐自点地,不仅跃过数人,而且一拐点出,恰如其分地将马点倒。祝雄风感到这二人身法尽皆俊秀,忍俊不住大声喝彩:“好!”那白衣女子听得喝彩,回眸一笑,祝雄风见她脸颊上轻泛桃红,容颜俏丽,不觉也回以微笑。

那黑衣人淡淡一笑,拐又点地,已经纵到中年妇人身侧,道:“二姐,你没事吧?”白衣女子道:“有你铁拐护着,当然有惊无险啦!”二人说话间径自离去。

又走片刻,祝雄风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酒店,抬头一看,见酒店门头横着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写着“醉仙楼”三个鎏字大字,门头下面挂着一幅墨迹,出自唐人李太白之手,大意是:当年李太白才华横溢,极善饮酒,时人称其为酒仙,从未醉过。但独独在这酒店里喝得酩酊大醉,醒后就挥毫写下了“醉仙楼”三字。祝雄风心想:初唐至今三百余年,传承至今也自不易,又问小二:“请问小二哥,二楼可有荷花房?”小二迟疑道:“没,没有啊……公子你是,你是玉小姐所邀之人?”

祝雄风喜道:“玉小姐可曾在?”

小二道:“玉小姐吩咐小人如有人打听‘荷花房’,就让公子先到荷花房静候。”

祝雄风暗喜:青儿果然守信用,早早就来定了房间,待会见到她该当如何呢?蓦然想起来:那日在姑苏城外的木渎镇为她买了一把檀木香扇,不想丢失在太湖里了,心头一阵懊恼,但随即又欢心。

小二将祝雄风带至二楼荷花房,奉上香茗,退身而去。

这荷花房内四壁上俱都挂着先人或当朝名人的咏荷佳作,祝雄风凑鼻闻了闻,犹似闻得阵阵荷香清香,脸上一热,心中荡起一阵涟漪。打开南面的小窗,正可以俯瞰一楼堂间情况,又可观看外面情况,心想:青儿选了个好位置。

这时门头走进两人,正是那樵夫与烟鬼,只听烟鬼悻悻道:“真奇怪,这么大个镇子,竟然再买不到一坛十五年的状元红。”

樵夫跟着道:“什么人偏这么缺德,早不买晚不买,偏巧在这个时候,买光了所有的十五年状元红,让我们桃源五义难以履约,好生为难。”

祝雄风心头一动,难怪这二人身手如此敏捷,原来是桃源五义,不用说那个烟鬼必是老大烟斗,樵夫就是柴刀,看来我一直暗自称他为烟鬼也不为过,不想他不仅是个烟鬼,想必还是个酒鬼。

只听柴刀又道:“不如将就买些十年的女儿红……”

烟斗道:“不行,范无情那厮乃酒中圣手,一试便知。”又沉呤道:“不过眼下只有如此碰碰运气,希望他别发现得了。”二人转身又走。

祝雄风恍惚:原来桃源五义同一个叫范无情的人在此喝酒取乐,蓦然又想到:范无情?可是人称追魂夺命掌的范无情?这人倒不是泛泛之辈。

过了半个时辰,烟斗柴刀二人,竟是仍一手空空而还,祝雄风感到好笑,心想:定然又被人买光了十年的女儿红。只听柴刀沮丧道:“定是范无情那恶贼把酒全买走,到时出咱们的丑。”祝雄风心想:范无情这人倒挺有趣的,也不知道是凶神恶煞,还是三头六臂。

烟斗走到柜台,从怀中摸出一锭元宝掷于台上,没好气道:“开一张上等的酒菜!”

店家笑道:“几位爷?”

柴刀道:“七位!”店家笑眯缝了眼:“两位爷先用茶。”

祝雄风心想:这个店家一笑起来,倒像似弥勒佛,只是个儿太矮,脖子刚露出柜台,也不知有没有大肚子。

烟斗柴刀二人在一楼刚坐定,门口又进来二人,正是那怀中抱着狸猫的白衣女子和铁拐人。只见白衣女子抢走几步向前,那铁拐人也不甘示弱拐,自点地轻轻飞身而起,与她相视一笑来到烟斗面前,齐声道:“大哥,你来的好早啊!”烟斗只是“哼”了一声。

祝雄风心想:这烟锅似乎太过于傲慢了,又听这二人叫道:“五弟。”柴刀叫道:“二姐三哥。坐这边。”这二人分别坐于烟斗左右两侧,烟斗道:“匕首怎么还没有到?”祝雄风心想那中年妇人想必就是剪刀,拄拐人就是铁拐,那老四匕首却还没有到。

这时忽听门口有人说道:“我不是来了吗?”祝雄风一看,只见门口瑟瑟发抖地走来一个猥琐的中年乞丐,天气已寒,却仍手持一把破蒲扇,边走边摇,酸臭味更是四下飘去。

店家一捂鼻子,怒道:“哪里来的臭化子,快赶走。”那化子身子骨了似乎弱不惊风,但他一晃之下,已经从三个小二身边闪了过去,向烟斗等人咧口大笑:“大哥,二姐,三哥,五弟你们好!”原来这人就是老四匕首。

那店家一见,登时傻了眼,生怕得罪一干人等,连忙作揖道谦,五人没人理他,他才知趣退回。

桃源五义一行五人已经到齐,但尚有两人没有到来,五人絮絮叨叨说些闲事趣闻,不时向外面看上一眼。

此时,晌午已过,日光偏西。铁拐有些不耐,道:“那姓范的怎的还不来?看我不一拐在他喝酒的家伙什上穿过一个洞,”

过了一盏茶时分,烟斗精神一震,道:“来了。‘铁面无私’来了。”站起身来,其他四人也都笑容相迎。

祝雄风只觉眼前一花,“铁面无私”玉高阳已飘进堂内,只见他一身锦缎,相貌儒雅之至,他进得店内依次与桃源五义打声问候,坐在烟锅的正对面,道:“追魂夺命掌还没有到?”

烟斗道:“那厮早已到来,却不曾露面,也不知有何企图,让玉大侠相候,老朽深感过意不去。说起惭愧,这些陈年旧事,还劳驾大侠出面斡旋,实不得已。”

玉高阳道:“烟大侠客气了,江湖朋友送在下‘铁面无私’之名,在下自然不能让‘铁面无私’四个字付之东流。居中调停,化干戈为玉帛,那是义不容辞之事。”稍顿,又道:“烟大侠信中所述可当真?”

烟斗道:“二十五年前,范无情的父亲范夺命与在下五位的恩师,本是莫逆之交。后来范夺命与血怪决斗,不幸殒命。在下等五人当时都尚年幼,俱都热血方刚,虽知不敌也想找血怪拼命。但是,后来……唉!好心没好报,范无情那厮不知听了何人谗言,不仅对在下五人等的行为大加讽刺,还说什么,什么在下等的恩师与血怪魔头暗中勾……勾……那个勾结,在他父亲的酒中下了‘化功散’,才导致残祸发生。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莫须有之事。为此一直争执不休,多有争执。五年前,他与在下五人等约下战书,在此作最后了断。在下等自知无力与之公平了断,就此想到请众望所归的玉大侠来化解。”

玉高阳颌首不语,

祝雄风寻思:这么兴师动众地在这里宴酒请客,原来是与人了断宿怨啊。蓦然间闻得阵阵酒香,嗅了几下,竟是状元红,从酒香辨来,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陈酒。祝雄风莞尔一笑,心想:桃源五义寻遍整个镇子都买不到,想不到这“醉仙楼”就有窖存。随即想起有些不对,窑存当是在地下,这酒味为何自上面飘来?当下抬头一看,登时耸容。

只见梁头上侧坐着一黑衣大汉,依稀就是那日开封城外那一人。令人惊愕的是他双足脚尖上各自掂着两坛酒,身子虽斜侧,但脚面平伸一丝不动,四坛的酒加上坛子自身质量足有五十斤,但他似乎显得若无其事,甚为悠闲,他怀中犹抱着两坛酒,酒香正溢,喝得津津有味。这人打手势示意祝雄风别出声,左手一扬,一坛酒无声飞进窗内,这份功力简直骇人至极。

祝雄风暗暗惊奇,不知这人是否就是范无情。

黑衣大汉左手托着酒坛侧边,右手在坛底一拍就见一道酒柱射了出来。这道酒柱竟然半空中转了一弧,稳稳落在了烟斗的杯中。

烟斗闻得酒香,一拍大腿:“好醇的十五年状元红。”转头四顾,想是四下寻找酒香来源。

剪刀心细,叫道:“大歌你怀中何来酒水?”众人一看,皆尽变色。

忽听“哗”的一声轻响,一道酒柱射入铁拐的杯中,刚刚满怀,不外溅一滴,众人俱都奇怪:这酒来的好生奇怪。

玉高阳忽然抬头,笑道:“范无情既然已到,何不下来共饮?”

五义又是神色大变,都想:原来范无情早已来到。只不过躲在梁头,我竟然未曾发现。看来今日面子可丢大了。

只听范无情道:“独酒乐?与众乐?孰乐?”说时双脚脚尖一挑,四坛酒兀自飞起,他人只管轻身下梁。

铁拐道:“范兄弟别来无恙乎?”说时,伸拐插向范无情小腹。柴刀道:“见笑见笑。”柴刀在手,“刷刷刷”连出三刀,三刀叠起,依次落向范无情从腹济到脖上部位。剪刀道:“有酒独饮,果真无情无义!”说完,在狸猫下面突然抽出一把明晃晃一尺来长的短柄长口剪刀来,“嚓吱”一声,剪向范无情咽喉。

这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分不出先后,上中下三个部位依次排列,范无情若不是退后闪身,恐将难以脱身,而他若是闪身后退,正打半空坠下的四坛子酒不是落在铁拐等人之手,就是摔个稀巴烂,但不管怎样,他范无情就是先输一着。

祝雄风心想:若是自己以“风影十三变”闪开三人进攻后,最多可以抢得一坛酒。

只见范无情向左一晃,斜踏半步,再向右一晃,跳开一步,已经闪在铁拐等三人身后,屈膝后仰,半空落下的四坛酒一一落在头顶上,上下排成一线,不偏不歪。

祝雄风看得呆了:他的步法奇妙怪异,不在“风影十三变”之下。

铁拐三人见三人合击竟然没有拦住范无情,相顾骇异,同时飞身扑向范无情。

范无情笑道:“莫急莫急,有的酒喝!”说时,一个“狮子点头”头上四坛酒中先后飞出三坛分向三人。

铁拐一脚立地,铁拐挺出,接着了酒坛,剪开的双片剪刀刀刃张合,夹住了酒坛,柴刀用刀面挑起了酒坛。

范无情祝雄风二人同声喝彩:“好!”范无情道:“这一坛酒那就献给了烟老大了。”头一点,最后一坛酒离开头颈,疾射烟斗。

烟斗微微欠身,烟锅一扫,将这坛酒接在烟锅上,祝雄风暗自心惊:一坛酒足有十余斤,他竟能用烟锅接过,这嘴上功夫,当真了得。

玉高阳,范无情二人也暗自钦佩。

那匕首垂涎着口水伸出一双肮脏的手来,眼巴巴望着范无情。

范无情道:“还有半坛,若不生厌,且将就吧。”说时,怀中半坛酒又飞向了匕首。

匕首大叫:“死人啦!死人啦!”喊声未毕,人已经“刺溜”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但右手拿着破蒲扇,兀自留在桌面上,只听“锵”的一声,匕首人在桌子底下,但蒲扇好似生了眼睛,一抄一捞,平平接住酒坛。其人四义都知道匕首人虽滑稽可笑,但武功最是高深。他这么说不过是装腔作势,谁也不觉讶然。

祝雄风见他残破不全的竹蒲扇一抄一捞,已将酒坛接住,所发劲力竟不弱于其他四人,心头暗自骇异。

匕首从桌下探出头来,侧身坐在椅上一脸的惊慌失措,拍拍胸脯,说道:“吓死了!吓死了!”又道:“范兄,请来这边上坐。”

范无情也不客气,走到位上就坐了下去,岂料屁股上一空,椅子已被匕首抽走,接着屁股下面似有一股大力托着,知道匕首在试探自己功力,当下暗运真力,向地面坐下,哪知屁股下面却如触实地,稳稳当当,心中诧异,再运一口真力,屁股慢慢下沉,猛然间屁股下一股大力涌至,不由得又升了起来,接着一把椅子塞到屁股下面。

忽听匕首失声道:“啊呀,坏了。我匕首一生清贫如洗,若是弄坏了范兄的裤子,我可赔不来。”说时作势哭起,又道:“范兄,请你高抬屁股,让我抽出扇子吧!”

范无情这下心头之惊溢于言表,他见匕首以一把扇子托起自己身躯,从容自若,这等功力委实罕见,心中暗自惭愧,但仍强作笑容,揖手道:“让玉大侠及桃源五侠久候了。范某自知礼屈,特备薄酒,以求恕罪。”

烟斗“哼”了一声,其他四义全无声音。

玉高旭揖手回礼,一笑置之,心中却想:你恃技自傲,嘴上固然动听也难能弥补。我是局外人,五义自是难免耿耿于怀,心有不快。

范无情又道:“桃源五侠个个武功高超,在下甚是佩服,冲着玉大侠的面。在下就与五位侠兄了却过往。”

烟斗冷声道:“范兄,你一直认为是在下等的先师施袭于令尊,至使他不敌血怪殒命,是不是?”

范无情道:“不错,本来我绝不会怀疑到尊师头上,但是以家父的武功,不至于十招内不敌血怪。何况事后又有人言之凿凿地告诉在下事出有因。”

烟斗道:“你既是听信他人谗言,至少该让在下等知道是何人传讯吧?也好据此判断其人的动机。”

范无情道:“动机?动机当然是好意了。但事过境迁,往事已如过眼云烟,难得考究。但在下深信,家父当年所以殒命与尊师有莫大关系。化功散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总而言之与酒有关。因此,在下不自量力,斗胆约五位在此相聚协商解决,以酒会友,以酒消仇,当年家父酒量不敌尊师才致酿成惨事,在以便遵循先人,与五位斗酒量。在下喝一碗各位每人喝一碗,由玉大侠作证喝到决出胜负为止,如何?”

柴刀爱酒,匕首贪酒,二人都是酒性极好之人,同声说道;“好。”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又都不语。

烟斗道:“以五比一,胜之不武,此法不妥?”

范无情道:“何不先比后说?若在下胜了,了却家父暮死之愿,从此仇隙化了。若是败了,任由五侠处置就是,就以三十坛酒为限。”

烟斗道:“如此太让范兄吃亏,总是不妥。”说时看向玉高阳。

玉高阳道:“玉某只作见证,划道之事随由你们决定。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范兄心性豪爽,肚量宏大,以此办法来泯灭宿仇,也不失是个绝妙的办法。”

烟斗心想:玉高阳话中之意显然是推崇范无情的说法了,我若是再不应允,也太让他小觑我们桃源五义。心念及此,大声道:“好!就依范兄,店家,拿酒来,要最好的。”

范无情道:“莫急,在下早有准备了。”说时,双手拍掌。

听得“咴……”一阵嘶鸣,一匹神俊的黄彪马突然拉着一辆马车冲进店内。

店家及店内一干人等皆尽大骇,齐声叱骂那赶车之人。范无情大声道:“无妨,御下酒来就走。”

烟斗一见,马车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坛酒,心头惊愕,匕首柴刀二人见此,齐喊:“妙极!”剪刀与铁拐二人相顾对望,神情不变。

玉高阳却是剑眉微蹙。祝雄风自楼上看下来,感到这是破天荒第一遭,惊险刺激,心想:这当真是普天下第一妙计。

店家见马车驶走也即宽心,但看到地上的三十坛十五年状元红,又惊又奇,又是嫉妒做下这笔生意之人。众小二齐聚过来,候在一边,两小二私下议论,一个说:“以一比五,他喝五坛,对方每人才喝一坛,我的妈呀!喝将下来共要喝干一十五坛。”另一个道:“妈的,这人吹牛没个谱,就算他酒量当真无底,肚量总是有限,十五坛酒往哪里放。”第三个用肘碰碰二人道:“别说话,快看,开始了!

只见范无情抓起一坛酒,拍开封泥,口对嘴,“咕嘟”一声,酒水好似直倒肚下去似的,委实神奇,面不改色,连干五坛,看着五义。

烟斗铁拐匕首柴刀一一喝干一坛,那剪刀乃女流之辈,虽然也有些酒量,但像今日这般喝法,还是第一次,抓起一坛,扬脖也喝了下去。

众人齐声叫好。

范无情道:“剪刀不愧为女中豪杰。”说时兀自又是连尽五坛。

五义自然不甘示弱,也是一一喝尽。但剪刀毕竟量浅,喝了一大半,呛了一口,幸亏她衣袖一拂,才没有喷到别人身上,但脸上尴尬异常,匕首抓起坛中剩酒,一气喝干,这时范无情连干十坛。五义中除剪刀外,也是各自两坛。

围观之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又都钦佩不已,忽有一人道:“你们看,那大汉脚下怎的全是水啊,这是怎回事?”一人道:“在搞鬼。”

忽听一个女声“哼”了一声:“山野村夫,你们懂什么。这叫内力,是真功夫。”玉高阳听声音熟悉,抬头一看,不由一震:伍双环怎会到这里来?我出门之始,不是交待让她看住小姐的吗?她过来,小姐呢?一抬头,正看到一个白衣少女格格上楼,只见这少女长发上束一条璀璨生光的金丝带,脚步轻盈,不时回头,显然是看那围观斗酒之事。

玉高阳惊呆了,青儿跑到这世俗之地做甚?略自一想,登时明白:难怪她看不上如意坊的欧阳公子,原来早有意中人了,哼!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本想起身相随,但是六人斗酒尚未完结,碍于情面难得脱身,只得坐下,心中委实着急。

柴刀这时也发现了范无情双足之处的异样,柴刀示意匕首看向范无情的双足处。

匕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心想:想不到他内功这般厉害,竟把酒全逼了出来,酒都不在肚中停留,纵然再喝十坛,也不打紧。这可如何是好?再看己方,剪刀铁拐烟斗先后败下阵来,柴刀显然酒量也够了,再喝必败下阵无疑,自己纵然海量但肚量有限,只感酒气已在喉口打转,肚中再也容纳不下酒水了,看来应当从长计议,另觅他策,想到这里,突然身子一晃跌到椅上,大叫:“醉了!醉了!”当即伏在桌上。

范无情见对方只还有柴刀一人,料知他再喝两坛,定然醉倒,豪气顿生,又喝干五坛。

柴刀喝完一坛,感到酒气冲喉,知道再喝下去,必定吐酒不可,那也等于败了。但又心有不甘,虽然知道对方是以内力跟自己的酒量作比,但是自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犹豫再三,心一横,宁愿喝到吐酒,也不能自甘认输,抓起一坛酒正要喝,忽见伏在桌上的匕首站了起来,道:“老五,让我来。”柴刀知道匕首足智多谋,没有把握之事绝不干。又知道他酒量并比不上自己,既然这么说,必定成竹在胸极有把握了,当下放下酒,坐回椅上。

范无情见匕首本已落败,现在竟又重新站起,心中大奇,但料知他只是逞匹夫之勇,也不以为然,等到他喝干剩余几坛酒,这才感到不可思议,一惊之下,不由得欠身离椅,神色大变,一推桌上的一只酒坛,叹声道:“范某有言在先,以三十坛酒为限,平手之局也是在下输。既已输,随请五位发落,请玉大侠见证。”

除匕首外,某他四义莫不感到惊奇,俱知匕首没有偌大的酒量,又都知道他行事诡秘,这次必定施了手段,未免胜之不武,但又都顾及兄弟情面,不便挑明。何况,不管用什么方法,总而言之,是己方侥幸不败,保持平手之势。

玉高阳心头一直惦念女儿之事,全未在意匕首暗中施诈,他见胜负已分,便正色道:“范兄同桃源五兄喝成平手,但是范兄弟言约在先,因此,比酒斗量,当是桃源五义胜。就请五义说出解决的道道来。”

烟斗知道匕首靠施诈才致不败,胜了也不光彩,心中沉吟未决,忽听匕首笑道:“范兄酒量通神,在下佩服。”

范无情道:“在下以内力化掉酒劲,仍是不胜,应是在下佩服阁下。”

匕首道:“范兄内力高强,以力化酒的功夫天下第一等,但是,范兄却不知在下虽然内力不比,却施了诈,实在不光彩。”说时,在桌上拎起三个酒坛,里面全是酒。原来,他方才假装不胜酒力,伏在桌上,却是暗暗用内力将酒从口中逼了出来,吐在坛中,虽然都是用了内力,但一个是以内力将酒由双足排出,一个却是用内力固住酒性不散,借机吐出体外,都是一等一的功夫。

范无情眼光锐利,却没有发现此节,暗叫惭愧,说道:“不管怎样,还是你们胜了。”

烟斗等四人见匕首直述自己使诈之事,都感自惭形秽太过于私心,又见范无情甘拜下风,不以匕首施诈侥幸赢取自己为忤,俱都佩服范无情不拘小节光明磊落的个性。

烟斗叹道:“我兄弟五人一直对范兄有所偏见误解,哪知,以此看来,原是我等五人老眼昏花,耳力不纯。虽然侥幸胜了,有赖范兄弟不加指责俱都内疚于心,但是昔年往事还望范兄弟明察为鉴。”

范无情道:“今日在下始自明白,愿来一直受到一人的欺骗愚弄,后悔不已。”

烟斗五人同声道:“范兄弟受何人欺骗,说来听听!”

范无情沉声道:“血怪麦田!”

话音刚落,剪刀柴刀二人惊呼出声,玉高阳凝杯不举,烟斗猛吸旱烟,铁拐身不由己铁拐“当当”点地,匕首欠身离座,颓然又坐回。

范无情长声大叹,揖礼道:“范无情被奸人所惑,致使把五位当成仇人,万辞难昝,今日先行离去,去找那血怪讨回血债。”说时飞身而起,跃过围观诸人头顶掠步而去。

烟斗等五人一一起身,纷纷向玉高阳揖礼,相携离去。围观之人登时一哄而散。

玉高阳再找伍双环,哪里还在?想必她看到玉高阳在此,早吓得躲了起来。玉高阳惦挂女儿“登登登”三步上楼得楼梯,到处找寻玉宛青。

祝雄风看得一会儿楼下六人比酒,虽觉得有趣刺激,一旦静下心来,心头却是只有玉宛青一人,想象着待会见面后说些什么话等等,因此看了片刻,感觉百无聊赖,便关上窗户,坐在房内怔怔发愣。

突然间听到有人轻轻地敲门,他的心中当即突突狂跳,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门把手,轻轻拉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少女,一身白衫亭亭玉立,肌肤如雪娇媚无比,颜容绝代犹如仙女一般,登时看的痴了,退后半步,见那少女笑靥如花,只道自己恍然梦中,不敢相信。

又怔片刻,那少女娇笑道:“风哥哥,你不认得人家了吗?”听过声音,顿时既惊且喜,说声:“青儿……”奔上前来,紧紧握住玉宛青的一双光滑柔嫩的手,轻声道:“不是在梦中吧?”玉宛青闪身房内,随手关上门,靠在祝雄风肩上,轻轻地哭了。

祝雄风扳着她的双肩,深情地看着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刮她的鼻尖,怜惜道:“青儿,你哭……干什么,难道,不……高兴吗?”把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的手,将她让到椅子上坐定,她这才破涕而笑。这样互相深情地凝视片刻,玉宛青忽扑到他怀中,泣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爹爹,爹爹,他……”

祝雄风柔声道;“你爹爹怎样?”

玉宛青摇摇头,轻叹一声,怔了片刻,方道:“我爹爹他要将我,将我许给,许给如意坊的欧阳公子。”

这句话犹似一记当头闷棍打下,祝雄风顿时愣了,许久才颤声道:“欧阳雁笑?那个坏家伙?你,你,答应了?”

玉宛青又是摇头,使劲说出两个字:“没……有!”

祝雄风顿时宽心。玉宛青又道:“爹爹说欧阳公子,明日中午前来送彩礼,与我,我定亲。”说到后面,好似蚊声般几不可听!

祝雄风到现在尚不知道玉宛青乃公平府的大小姐,虽知她家中殷实,也只道是一方财主豪绅,哪里会想到她是公平府玉高阳的掌上明珠?

玉高阳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因此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只希望能给女儿找上一户门当户对的夫家,心意就此满足,因此当他贴在门外看到放内一切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她从小就没有享受过母爱,我本不能违拗她意,让她痛苦。可是欧阳家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与我玉家正是门当户对,何况还有一层久违的亲戚关系。那欧阳公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又得如意坊峨眉派两家武学,难得的人才,去他家提媒之人络绎不绝,都磨断了鞋,但他独独选中了青儿,这焉不是她之福份?唉,这位公子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但家境绝非大好,又怎能配得上青儿呢?不行,我不能让青儿同他在一起,这件事若是让欧阳公子知道,恐将不好,想到这里,终于推门而入。

祝雄风玉宛青二人俱都大惊,玉宛青惊叫道:“爹爹,你怎么过来了”祝雄风颤声道:“玉,玉大侠,你原来是青儿,青儿的爹,爹啊!”

玉高阳看到祝雄风木讷的表情,感到浑身不自然,青儿竟然对他含情脉脉,投怀送抱,心中更是不快,也不知他究竟用什么法子骗得青儿的好感。越想越气,对祝雄风横竖都不满意,心生厌憎,怒道:“青儿跟爹回家去。”不由分说,抓起玉宛青手腕转身就走。

玉宛青踉跄一下,身不由己被他拽走。

祝雄风急道:“玉大侠,你不能这样对待青儿,青儿,青儿……”他刚追出门来,忽见玉宛青随手抛下一物,他拾起来一看,是一块丝帕,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还有四个字:我心属你,另外还夹着一张纸条,他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明日中午生日宴上,当面求亲,我心随你。”

祝雄风把丝帕放在鼻中闻闻,又紧紧地放在心窝,失神无助地走下楼去。他伤心欲绝,不想正和一个急急上楼之人撞个满怀,他周身上的一层绵绵真力骤然反击,将那人撞得翻了两个筋斗,摔得鼻青脸肿,他却茫然不知。

被撞之人却是店家,他一把拉着祝雄风道:“公子,慢走!”

祝雄风只道饭钱没付,摸出一锭银子,塞给店家转身要走,哪知店家抢上几步,又拦在他面前,气喘嘘嘘道:“公子你误会了。”

祝雄风失神地看着店家。

店家道:“公子,恭喜你了,这是公平府玉大侠叫小人转交给公子的两千两银票,玉大侠还让小人转告公子,早些离开杭州。还说,还说……”

祝雄风一听店家提到“公平府”登时来了精神,急道:“还说什么?”

店家吱吱唔唔道:“玉大侠让小人转告公子,此地凶险,公子易早生决断,好自为之。”

祝雄风脑中“嗡嗡”而响,自语道:“他打发我走,他不让我见青儿……”

店家见他恍惚若傻,自顾离去,拿着两千两银票,贪婪地看了一眼,吞下一口口水,但想到公平府玉大侠的大名,全身一哆嗦,终不敢私贪,把银票塞在祝雄风怀中,长吁短叹起来,悄悄把一个小二拉到角落,耳语几句,那小二看了祝雄风几眼出门而去。

原来这店家明着以开店做眼线,看到有油水可捞之人就派人盯梢,同时通知钱塘五虎派人强夺。店家虽知祝雄风同玉高阳有些瓜葛,但他想到找个荒无人迹处杀人劫财不露痕迹,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那钱塘五虎表面上侠义豪爽,威名远播方圆数百里,其实真正面目却是五个贪财好色的江洋大盗。只是他们行事诡秘手段毒辣,没有百分百把握从不动手,是隐藏极深的沽名钓誉之徒。杭州一带虽然也曾出了几件大案,但从未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这反而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虽然忌惮公平府三分,但是反而恰恰公平府就在眼皮底下,明知不为而为之,他们反而怙恶不悛。

祝雄风昏昏沉沉地感到生命都没有意义了。玉高阳的棒打鸳鸯让他痛苦万分,自知以一己之力同如意坊与公平府作对,那如同螳臂当车,自取灭亡。可是何去何从,他又茫无头绪。

在一个小酒店里喝着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不经意间走到了一片树林里,酒意上冲,再难忍住,靠在树上吐了起来,吐罢靠在树下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他被冻醒过来,他这时醉酒已醒了七八分,听到有人在身旁争执着什么,感到奇怪,哪能知一动之下,才知道自己被捆在了树上,动弹不得,这一惊一吓,醉意全无,他寻声望去,四五丈外三个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只听瘦猴似之人道:“这小子身上竟有这么一大笔财富,委实意外。想不到除了玉府的两千两银票还有这么多的珍珠,一片金叶子。”

第二人道:“他妈的,以往每次踩点所得大部分上交给钱塘五虎,这次我李四不同意上交。”

第三人附合道:“李四的话有道理,我王二同意。我们兄弟不顾危险,每次所得尚不够酒钱,这次我们可大发了,说什么也不会傻乎乎地上交。张三,你意下如何?”

张三道:“既然两位兄弟都已决定,我张三若是不答应,也决难活命。”

李四五二同声奸笑道:“大势所驱啊!”

张三又道:“只是这笔财钱,该怎么分法?”

李四道:“要不然,我们兄弟三人也拉帮兄弟,占个山头,做个逍遥大王,岂不快哉!”

王二道:“我王二早就看出,你李四野心勃勃,在五位爷那里大屈其材。来日事情做成了,这大头领非你莫属。”

李四大喜:“不敢当!”心中比吃了蜜还甜。

祝雄风知道这三个强人抢了自己的钱财,正在分赃想着好事,自己若是弄出声响,必难以活命,只盼他们打劫到钱财莫要再伤我性命,便仍然装作昏睡,偷偷用眼光观察三人。

只听张三道:“他妈的,老子有了钱,先把杭州‘怡春院’的女人玩个够,然后他妈的,老子回家开三家‘怡春院’,嘿嘿,天天抱女人。”

李四道:“你家那个破地方,尽是穷山恶水,哪有那么多女人,加上你妹子也不够啊!”

张三诡秘一笑,忽然惊声道:“啊!那边是谁来了。”

王二李四俱都回头去看,张三手起刀落,砍死二人,把所有的银票,珍珠全包在一起,打成一包背在肩上,又把二人尸体踢到长草中,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忽想道:这臭小子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不管他有没有醒来,绝不能留下活口。便又折了回来,对祝雄风道:“小子,你可怨不得三爷了。”说时斜劈一刀。

祝雄风暗想:这下完了,这强人心肠毒辣,要杀人灭口。青儿,咱们来生见!,突然听到“当”的一声,接着一声惨叫,他睁开眼来,只见张三横尸地上,一边站着五人,正是桃源五义。

剪刀走过来,用她的大剪刀“喀喀”剪断他缚身的牛皮绳。祝雄风活动一下筋骨,抢走几步,向五人行了个大礼,道:“在下谢过五位大侠救命之恩。”

烟斗道:“日间,你在驳船上曾试图助我杀贼,念你心地不坏,这才救你。”剪刀道:“这叫好人有好报。”铁拐道:“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柴刀道:“这叫邪不压正。”匕首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道:“这个叫坏人命短!”

祝雄风又是一一点头行礼。

只听烟斗道:“你可知这三个人是哪里的贼人吗?”祝雄风道:“正要请教!”烟斗道:“钱塘五虎的牙爪。”

祝雄风奇道:“可是听人讲钱塘五虎是有名的善人呀?”

铁拐接道:“善人个屁,尽干些卑鄙龌龊之事。”

匕首摇摇蒲扇,笑嘻嘻道:“所以说啊,你小子傻得可爱。”

祝雄风神情尴尬,道:“匕首大侠教训得对!”

匕首道:“你口上这么说,焉知你心中有没有骂我胡言乱语。”

剪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祝雄风神色毕恭,道:“匕首大侠说的……也是。”

匕首大叫:“二姐,听见没有?他可是自己承认的啊!”

剪刀道:“不跟你瞎扯了,哎,小兄弟,你好像心情不好,是不是?我们已经注意你好久了。”

祝雄风心想:看来桃源五义全无恶意,绝非传闻中的那么不近情理,阴险暴戾,他感到桃源五义对己不仅有救命之恩,而且言语朴实近人,心头有了亲切感,就把玉高阳阻止自己同玉宛青在一起的事说了,一吐为快,话自说完,眼自湿了。

铁拐大声道:“玉高阳,简直,简直是个混账……”

话犹未了,林中突然有人怪叫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骂玉大侠?”

众人寻声看去,见林中走出二人,左边一个男子五十岁左右,形容枯瘦,但双目有神,右臂上套一只玄铁金龙;右边一个妇人,生得威猛臃肿,一对弯眉形同两把刷子向两侧斜飞,貌相倒也标致,腰中一对铁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这二人走到五义面前站住。那妇人道:“方才谁人背后骂玉大侠?”

铁拐冷声道:“就是在下!”

那妇人道:“是你这个瘸子吗?”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孤傲,目中无人。

铁拐因天生残疾,平生最忌恨别人提起,更恨别人言词中有“瘸”字,此时听到妇人之言,不禁大怒,“呼”的一声铁拐刺出,直指向那妇人前胸。

那妇人斜退半步,双环在手,同时贯下,“当当”两声,她感到了双臂酸麻,知道眼前之人膂力惊人,实在非同小可。

大凡拐杖在手之人,臂力都大的异乎寻常,这是因为他们平时一手拄着拐行路,重心移在臂上,自然而然地锻炼了臂上肌肉。

那妇人轻觑铁拐,吃了点苦头,那男人看到眼里明在心里,勃然生怒,晃身而上,右拳夹带劲风“呼”的一声,打向铁拐。

铁拐见金光闪动,风声急劲,知道对方捣来一拳中暗含玄机,当下铁拐一顿,身子借势斜转,脚落地铁拐再点,正点在对方右臂的金龙上,二人俱都感到一颤,相互分开。

祝雄风心想:这两人貌相与中土人士颇有不同,双眉深锁,眉翼高耸,武功也是怪异之极,不知自何方而来。

只听烟斗道:“漠西双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余年,只道是躲在哪个名川宝洞修习更为超强的武功,原来是荫庇在公平府做了奴才,难得啊!”

祝雄风这才知道这二人是当年叱咤江湖的漠西双杀:铁金龙,伍双环。

只听铁金龙冷笑道:“桃源五义原来也只是敢背后骂他人不是的小人。”

铁拐大声道:“他自命公平,但行事乖张,于情理不通,难以摒弃门第观念,为了攀上如意坊,不惜棒打鸳鸯逼使玉小姐弃善从恶,这岂不是糊涂之极?像这等虚伪之人,骂是不该?”

匕首道:“你们漠西双杀纵横大漠,向来桀骜不训,怎的也会甘居这种人手下,供其差遣?岂不是污了你们漠西双杀的鼎鼎大名?”

漠北双杀二人怔了半响,伍双环弯眉一挑,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一语甫毕,挥动双环打向匕首。匕首就势闪避,叫道:“好厉害的疯婆子!”伍双环冲势不减,突然攻出祝雄风。

祝雄风正呆呆出神,见双环打到始自察觉,惊的“啊呀”一声,斜跨一步,倏地绕到了伍双环身后。

伍双环身形转过,双环再次攻到,祝雄风再次闪避开来,伍双环怒骂:“臭小子,看你侥幸到何时。”她见祝雄风连躲自己两招杀着,只道他是靠运气闪开,心头一阵羞恼,进攻加快起来,双环交叉击出,环影排山倒海般压向祝雄风。

祝雄风又是晃身闪过。

伍双环这下明白了,祝雄风是靠着奇妙的步法同自己游走,而自己连出十三招,却碰不到他的半片衣衫,当着桃源五义之面这脸还往哪里放?心念及此,右环左右晃动,“呜”的一声切向祝雄风,左环甩手打出,直落祝雄风身侧,但猛然间眼前金光一闪,耳听得一阵“铮铮”声响,顿时骇住。

只见祝雄风手中短剑上挑着自己的环,脸上却仍是愁眉不展。

桃源五义与铁金龙俱都一愣,都想不到这年青人竟身怀绝技。

伍双环见十余招内非但没有伤得对方,反而连环都丢了,不由怒火填胸,跨前一步,作势欲打。

祝雄风摆摆手,道:“前辈,你高抬贵手,晚辈哪是你的对手?你要环,给你就是。”说时,将环扔给伍双环。

伍双环见他这么容易就将环还来,心中起疑,暗生戒备,以防偷袭施诈,但见祝雄风掷环之势毫无力道,那来环之速也是缓缓无奇,斗然宽心,寻思:这臭小子还真是怕了老娘。说时迟那时快,环已至她胸前,但突然间加速,“嗖”的一声撞在她的双乳中间,她闷哼一声,踉跄退后,被铁金龙一把抱住。

铁金龙见她唇角溢血,显然那一环打得极重,惊得嘴巴张得大大,心中暗暗着急:婆娘的武功尚在我之上,竟然经受不起他的反手一击!莫说取他性命,自己命都难保,唉!事已至此,也只好煞费苦心一战了,以报达玉大侠当年救命之恩。言念及此,轻轻将伍双环平放地上,双目一瞪,就待冲上前去拼命!

蓦然间,半里之外传来一声清啸,响彻云霄,清脆而深远,绵绵不绝,显见此人内力极高,铁金龙顿时色变,叫声“不好!”抱起伍双环奔入林中,向那啸声方向而去。

烟斗看那铁金龙奔速如此迅捷,不由赞道:“铁金龙的轻功同十年前相比,进展神速啊!”又向祝雄风道:“小兄弟,你是何人门下,竟能反手之劳,伤了伍双环?”见祝雄风不语,知道江湖中人多不喜欢透出师承来历,心中也不以为忤,登时释然于心,冲另外四义道:“前方有高人出现,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吧!”说完,头前而去,铁拐柴刀左右相随。

匕首冲祝雄风扯扯胡须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后才离去。

剪刀道:“小兄弟,你傻乎乎的,撇下你一个人,真不放心,要不要跟我们一齐走?”

祝雄风道:“谢谢姐姐,只是我,我……”

这时柴刀喊了声:“二姐!”剪刀幽幽叹道:“我若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说时,看了祝雄风一眼,这才离去。

祝雄风在张三怀中拿出珍珠、金叶子及银票,在身上放好。此时夜色已深,林中到处都是薄雾,他不辨方向,胡乱走下去。想起自己同青儿两情相悦,互生爱慕,不料青儿的爹爹硬要将她许给欧阳雁笑,自己注要饮恨终生,说不得忧郁而终。想到这里痛不欲生,万念俱灰,感到活着再无意义,突然间,他感到身后有一股大力撞来,心想反正也不想活了,也就不做抵抗,任由身后大力撞至。他感到后背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撞得直摔出去,落地犹滑出十几丈远,“邦”的一声撞在树上,眼前满是金星,接着一片黑暗,滚到了长草极深的排水沟里,就此不知。

等他再次醒来,林中雾已褪尽,满天繁星似锦,长草中露水雾水打湿了衣服,额上伤口隐隐作痛。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知道自己侥幸被这一条排水沟挡住了滚下之势,否则一直滚下去,头若是撞在石头上,必死无疑。看来命不该绝,心中一动,莫非我同青儿命中注定有此良缘?以至上天不让我死去。想到此节,脸露微笑,心中欢喜无比,刚刚站起身来,突然看到有两个人向这边走来,借助星光一看,一人是泰山派的松雪,一人是圣手先生。这二人鬼鬼祟祟,压低声音边走边说。

祝雄风看到这二人向长草这边走来,赶紧向长草深处挪挪,心中“突突”狂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委实怕极圣手先生的弹指通,知道他偷了风满楼的火龟图,正想让自己做替罪羊,杀了自己以遮口漏;自己也得罪过松雪,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生怕他们发现自己杀了灭口,所以躺在长草中不敢稍动,这时听脚步声渐行渐近已到了长草旁。

只听松雪沉声道:“此地清静,绝无人打扰,又有块大青石,可以将就坐下,我们先行聊聊,贼秃过会就到。”

圣手道:“只盼他早些到来,赶紧商议一下这事该怎么办?丢了图,我可怎么向教主交待?”

祝雄风心头大喜:难道他丢了火龟图?如此妙极。

只听松雪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怎么被玉高阳盯梢上的?”

圣手叹息道:“我也说不清楚……啊,对了!”

松雪道:“怎样?”

圣手苦笑道:“昨日我无意中碰到了昔年的旧,旧情……旧友,漠西双杀的伍双环,好像无意间透露出火龟图之事,结果一个时辰以前被玉高阳抢走。”

松雪沉呤道:“难道伍双环同玉高阳有甚关系?”

忽听有人道:“岂只有关系,漠西双杀早就归入玉高阳摩下,你们也太孤陋寡闻,竟不识此节。”

只听松雪低声道:“贼秃来了。”

祝雄风顺着长草缝隙看去,只见一胖大和尚站在圣手对面,依稀就是那日在湖边上杀死丐帮洪长老的少林高僧大智。

只听圣手惊喜道:“大师可就是教主座下‘大智若愚’中的大智?教主经常讲起,有‘大智若愚’辅佐,大事必成。这下好了,有大师在,那事就有眉目了。”

松雪道:“不错,大智正是小道的头头。”

圣手心想:方才你还骂他贼秃,现在就变成了头头,转变倒挺快的,当下也不加以点破,说道:“大师可有法子?”

大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日……”

下面的话祝雄风没有听清楚。只听圣手道:“果然是个好计谋。大师不愧为大智啊。”

大智松雪二人轻声附笑,松雪道:“头头,血怪可曾到来?”

大智道:“这你就放心。玉家三十六路梅花傲雪剑,除了他血怪,我等三人都难以稳操胜券。”

圣手想起玉高阳出手夺图一幕,恨之入骨,道:“血怪现在何处?”

大智道:“他无意间碰到了昔年的几个故人,赶着去处理一点私事,他是言出九鼎之人。”看看东方的天空接道:“现在还有几个时辰时间,都回去休养一番。”又嘻嘻道:“江南的小娘们又嫩又够味,走吧,一同去‘怡春院’。”三人开怀大笑,脚步渐渐走远。

祝雄风虽然置身湿漉漉的长草间,但此时听到大智等三人的对话,浑身都生出一种炙热之感。不想自己坠入此地竟能听到这些秘密,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也会与红灯教同流合污,心头既悲愤又惊骇,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商议着什么奸计,但这个奸计显然是针对公平府。一想到公平府,马上想到玉宛青,心中一热:不行,我要告诉她,让她爹爹做个准备。想到这里,跳了起来,拔开长草走将出来。

刚行几步,忽听到大青石后面发出一声冷笑,跟着走出三人,正是大智松雪圣手先生。

祝雄风心想:糟糕,原来他们已经发现草中有人,去而复返,一直在大青石后守株待兔等我上钩,这下惨了,一个圣手先生都难以应付,何况还有另外两人,唉!都怪自己这么冲动,做事不计较后果,大小看他们了。

只听圣手先生阴笑道:“原来是你,适当一撞之下竟没把你撞死,你真是福大造化大,可是惜命不长。”

祝雄风道:“刚才是你在背后撞我吗?你这出尔反尔的卑劣小人,自己说过的话全当同了放屁,你那天跪着向朱三通说什么来着?”

大智松雪二人听祝雄风提及“朱三通”,俱都凛然,齐齐看向圣手,圣手尴尬之极,辩声道:“方才,方才,只-因我,我,我……”

祝雄风虽知逃生无望,但毫无怯色,大声道:“你怎样?”

圣手脸上一红,道:“那时,我刚被玉高阳抢去火龟图,怕他追来索命就落,落……”

祝雄风道:“落荒而逃?是吗?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松雪忽然冷声道:“可惜你没有自知之明,又撞在我手上!嘿嘿!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嘿嘿!怨不得道爷了!”

祝雄风大声道:“你这劫镖贼。神行太保当你是朋友,你却拆他的台,劫他的镖银,如此行径同山野流寇一般无二。”

松雪又是惊骇又是愤怒,虽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劫镖的真凶,但既是知情者绝难活在世上,向圣手道:“圣手先生,你我二人一同上,先毙了这臭小子再说。”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五十招内难以胜祝雄风,因此想扯上圣手先生。岂料圣手先生摇摇头,闪身退后。松雪暗骂道:“胆小鬼!窝囊废。”拔出长剑,纵身而起,向祝雄风连刺三剑。

祝雄风知道眼前三人中,松雪武功稍逊,心中打定主意先制住他,再找机会逃走,见他挺剑刺来,拔出“七日寒”,一招“一波三折”迎向松雪。

“当”的一声,松雪长剑应声断折,不由大吃一惊,顿时想起了那日天狼宫之事,叫道:“是你”,却在这时眼前一花,祝雄风已欺至面前,这下更出他意料,刚要纵身后退,已来不及,腰上中了一掌,倒飞了出去。

这一下,大智圣手先生都感到大出意外。尤其是圣手先生,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一月之余,祝雄风武功又大幅提高,心神俱寒,心想:这臭小子武功每有长进,终有一天自己制不了他,反被他所制,届时再想杀他也难了,想到此节,恶念陡生,屈指方弹,蓦然又想到朱三通的话,不禁打了个寒噤,再看大智已同祝雄风交上手,寻思:教主对他颇为赏识,正可看看了武功怎样?再者这和尚极是自负,我若是上前帮手,说不准他会生怒了呢?

大智的“拈花指”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甚是厉害。只见他右手食指中指小拇指微有屈伸,那动作好似手中正托着一颗鲜花似的,听他喊声“阿弥托佛”发一指,连喊了三声,发了三指,但全被祝雄风以“风影十三变”从容闪了开来,大智既惊且怒,双手连抖,刹那间发出四指,四道指力呈四角形,射向祝雄风。

祝雄风用“风影十三变”连躲了大智三指,但心头的俱怕之意有增无减,见他连发四指,指风“嗤嗤”而响,实是面临生死关头,他运起太极神功,双掌互击循环拍出,如影形相随,霎那间身前布出了十六个掌影,正是一招“排山倒海”。

大智见祝雄风出掌如风,吓了一跳,但见其掌力发过却没有凶猛的掌风,心头诧异,却在这时,一股绵绵大力涌来,登时将自己的刚猛指力消于无形,登时惊愕道:“好厉害的太极神功。”

江湖之上武功向来分成刚柔二大派系。少林派武功是天下至阳至刚的巅峰,但武当派武功却是将武功之柔发挥到了极至。只因近十多年来,武当派内争不息,已经很少在江湖上发挥作用,武当武学渐渐势弱才被武人所看轻。

大智陡然见到祝雄风施出颇有火候的太极神功,感到惊愕万分,待到回过神来,祝雄风已经遁的无影无踪。

祝雄风虽然以一招“排山倒海”化掉了大智的四道指力,但毕竟内力修为不够,兼之没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反而被大智的指风的余力所伤,赶紧趁机逃生,生怕他追来,一刻不敢稍停。

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路后,感到浑身无力,便扶着大树喘息,这时隐隐感到奇怪,大智明明有一指点在胸口,那指力足可洞穿指厚石板,何以自己没有痛疼感觉?奔跑起来也只是有一点胸闷,全无撕心裂肺的痛楚,越想越奇,便伸手入怀,掏出怀中东西一看,只见四张叠放一起的银票上有一处深凹下去,心中登时明白,知道大智指力未透银票,是这四张银票救己一命,便道:“财神爷爷,你救在下一命,在下无以还报,谨以银票一张孝敬于你老人家,希望你老人家大发慈悲再接再厉,保佑我同青儿百年好合,白头皆老。”说时,用剑在树上刺出一道极细极深的缝,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对折,塞进树缝里面,再将树的表皮弄花,假装成树皮被碰的样子,又静默片刻,这才慢慢向前走。

约摸走了一里左右,前面是一片收割后的稻茬,视野开阔,所观极远,突然间,稻茬对面有火光一闪,隐隐绰绰好似有人影晃动。

其时,乌云飘过,星光暗淡,祝雄风奔到前面一看,只见一片坟地里,一连五座墓碑之下都坐着一人,一共五人,却是桃源五义。只是这五人中除剪刀神情慌乱外,其他四人俱都神情凝重,铁拐的双眼中更透射出怒火,恨恨地瞪着前面枯草上坐着之人。

祝雄风顺铁拐目光看去,见草地上盘膝坐着一红袍老者,只见他形容枯槁苍白,郁郁寡欢宛似大病初愈一般,右耳上戴着一只红艳艳的碗口大小的耳环,不仅怪异又显阴森。

只见红袍老者蓦地睁开双眼,眼光闪动,宛似夜空中的两颗星星,祝雄风忍不住差点惊叫出声。只听红袍老者道:“时辰已到。烟斗你可想清楚没有?像剪刀这么俏丽的娘子,我老麦若非近不得女色,早就按捺不住了,你若是下不了手,非但于事无济,自己白死还连带他人,可要想清楚了后果。”

祝雄风初时看到桃源五义个个坐在碑前,已经感到奇怪,现在听那红袍老者的口气,显然五义已经栽在他手中,而且正以生死作威胁,让烟斗无去奸淫剪刀。剪刀乃铁拐的夫人,与烟斗不仅有义结金兰的关系,还有一层大伯与弟媳妇的关系,无论如何,他不会做下这令人心寒之事。

祝雄风想到:桃源五义武功一流,怎会栽在这红袍老者手中呢?红袍老者又是谁呢?他显然与五义有仇隙,是以想出这么龌龊下流的手段来折磨他们,让他们手足相残,更在江湖上名声扫地,难以立足,来满足自己扭曲变异的心理。

忽听剪刀怒道:“你,你杀了我吧!”

老者怪笑道:“杀你?太易于反掌了。但是没有看到烟斗与你如鱼得水的样子,我可不忍心。”

突听烟斗嘶声道:“血怪,你卑鄙无耻下流,你不是人……”

祝雄风登时呆住了,什么?这红袍老者就是血怪,顿时全身忍俊不住轻颤起来。

只听血怪狞笑道:“烟斗,有你的。你能冲开老麦的独门点穴法,果真不同凡响。你若同剪刀这小娘们做下不同凡响的事来,我老麦甘心情愿拜你为师,任你差遣,怎样?”

剪刀“啐”了一口,怒道:“血怪,你别指望你丑恶的目的能得逞,我会一死了之。”

血怪双手轻拍笑道:“哈哈!好个贞节烈妇,连我老麦都被你感动了。可惜,这里除了我们六人还有就是地下亡魂了。没有人能甘愿为你而死,否则,我真愿意,饶你们五条贱命。”

祝雄风心潮起伏难定,想到自己同玉宛青终究也是有缘无分,玉高阳绝不会将她许给自己。最终自己也是徒劳无益,与其活着忍受痛苦,忍受相思的剪熬,倒不如一死求得解脱。何况方才自己差点被强人杀死,多亏五义相救,又苟活片刻也感到心满意足了,这时听到血怪发下话来,直感到热血上涌,豪气陡生,机会来了,忽从坟后面跳了出来,大声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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