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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锦衣王》第五十章 灭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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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啊。.。。”

院子里正在淘洗瓜干的妇女听到敲门声,起身开门一看,登时怔在那里,她身后约有五六岁的女孩也拽着母亲的衣角,怯怯的看着门外的一群黑衣人。

“方王氏,这是登州民团的张大人,方小旗没在家么?”领路的胡志义亲兵认得这家军户,忙挤过来说道。

方王氏也认出亲兵,听他说来的是位大人,慌得赶忙把张容一行让进院里,拉着女童便要跪下行礼。

张容摆手示意免礼,指着地上的泥盆问她:“你们平常便是吃的这个么?”

方王氏低头瞥了眼泥盆中发黑的瓜干,抚着女童的头涩声回道:“回大人,今日是妞妞五岁生辰,奴家才想给她做顿瓜干;平常。。。平常却是要掺着麦麸。。。”

张容叹口气,蹲身对女童柔声道:“妞妞,你想吃肉么?”

“俺。。。俺娘说过年的时候妞妞吃过肉了。”

妞妞穿了件长及脚背的破棉袄,正仰头听着母亲和客人说话,忽见张容蹲下问自己,有点害怕,边低声答话边抱着方王氏的腿躲到她身后。

“妞妞不要怕,叔叔带你去吃肉好么?”张容仍是问道。

“啊,大人这可使不得,小女不识礼数,怎能麻烦大人呀。”方王氏不知福祸,急急道。

“这有什么?妞妞来,叔叔抱你去吃肉。”张容一笑,对只露出小脸的妞妞张开双臂。

或是有肉可吃对孩子的诱惑太大,犹豫一会儿,妞妞便从母亲身后蹭出,被张容抱了起来。

“大嫂你且安心,我们就在校场那边扎营,等妞妞吃饱了我就派人送她回来。”

张容朝方王氏点点头说道。说完便在她迭声的道谢中,抱着妞妞走出院子。

“哈哈,张大人,你们可回来了,快看看俺们哥俩给民团扎的营咋样?”

站在火堆旁闲聊的范守备和胡志义等几个福山军官,见队伍归营,急忙迎了上去。

“不错,两位辛苦了。”张容淡淡笑道,却并未停步,直直朝火头军那边走去。

后面的民壮自有军官们指挥着归营。

“咦?张大人抱的是谁家孩子啊?”范守备奇道。

“方小旗的闺女。”

“妞妞?!”福山军官里的方小旗万万没有想到身份尊崇的张容抱得是自己孩子。

“呵呵,本官带妞妞来吃肉。”张容闻言住步,把刚才经过说给他们听。

怀里的妞妞也看到了父亲,不安的望着方小旗,喊了一声爹。

方小旗顾不上诧异,忙上前接过孩子,连声赔罪。

张容见状,想了想,叫他抱着妞妞和范守备、胡志义一同随自己回中军大帐,又吩咐铁牛去要一份饭菜来。

军帐内,等妞妞大口大口的吃起馒头红烧肉后,张容才看着她对胡志义说道:“本官却是没想到福山的军户困厄到这般境地,胡大人你可知道为何如此?”

“张大人,卑职倒是略知一二。”见胡志义为难,范守备接过话道:“想来福山也和栖霞一样,不知朝廷几年没拨粮饷了,不过咱们栖霞县衙多少总能给点,这福山县衙怕是一毛不拔吧?”

“张大人,的确如范守备所说,俺们不但拿不到县衙的钱粮,还得帮着他们收税催捐,稍有不从,连捕快都敢拿鞭子打人,简直把军兵当成了家奴!”

正照看着妞妞吃饭的方小旗恨恨的说道。

“唉,如今这世道。。。难啊!”胡志义欲言又止的叹息。

“哦?本官愿闻其详。”张容盯着他,目光凌厉。

“这。。。卑职就豁出去说给大人知道!张大人,本来咱这福山有田有海鱼粮丰足,又有盐场课税,要说拨点钱粮给军户不是难事,可自从八角的李家势大后,整个福山的北一半几乎都成了他家的佃户,家主李福仗着是威海卫指挥使的亲家,占了半个福山的良田却只缴纳区区五十银百石粮的捐税;朝廷分派给福山的税捐额度县衙只好在别的人家加收补足。方县令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役使军兵下去征纳,收上来的钱粮应付朝廷尤嫌不足,哪还顾得上俺们!”

“堂堂一县之尊,竟然怕了乡下的恶绅么?!”张容皱眉道。

“张大人啊,您知道李家养了多少家丁护院么?足有千人啊!他们不单有强弓,就是火铳也有几十杆,莫说县衙加上军兵才百十号人,就是拉个千户过来也打不过啊;方县令给府衙报过几次,最后都不了了之,没有大军震慑,谁能奈何离家?”

“嗯。。。既如此,你们先回去吧,本官还要处置军务。”说罢,张容又叫铁牛去装一盆红烧肉给妞妞带回去,并笑着对她道:“妞妞,今后叔叔天天叫人带你过来吃肉好不好?”

看着妞妞有点害羞的点头,才呵呵笑着吩咐范守备送若有所思的胡志义和千恩万谢的方小旗出帐。

等他们走后,张容马上让铁牛把李真等军官找来议事。

听张容说完此事后,都是卫所出身的军官们也心有戚然,对那个李家更是厌恶。

“李把总,咱们民团若是对付一千家丁,你看要用多少人?”张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忽然出声问道。

“回公子,虽说家丁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可咱们的民壮也是新丁,即便有火铳之厉可恃,但要想稳妥,我觉得还是全军出动更有把握。”李真起身禀道,心里却不解为何张容问出此言,难道是对李家动了杀心?理由呢?

不光是李真疑惑,其他军官们也是纳闷,都竖耳等着听张容接下来怎么说。

谁知张容只叫亲卫去把李默心找来,便掏出范铁匠送的匕首把玩着,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亲卫带着李默心回来,不等他行礼,张容就把手中的匕首装回皮鞘抛给他,开口道:“明日你去八角一趟。把那里的大户李家的底细打听明白了,晚上回来报我。可能做好?”

李默心抓着匕首,毫不迟疑的跪下应诺。直到张容满意的让他退下,才起身退出。

“诸位,我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不错,我是要剿了李家这户恶绅!至于理由。。。你们自己回去想想我以前的话吧。好了,都去用饭吧。”张容面无表情的摆手。

一众军官们这时才猛地记起张容在动员民壮时的讲话:。。。第三便是贪官恶绅!没什么好说的,杀光为止!。。。倒霉的李家看是张容要收拾的第一个恶绅了。

用过晚饭,累极了的张容,倒头便睡,一晚上连梦都没做一个。

翌日,张容被铁牛推醒后看看帐外,见是个冬日难得的好天,便吩咐铁牛找出飞鱼服穿戴起来,只等用过早饭后去县衙商议粮秣之事。

另一头,方县令回衙后却是夜不能寐,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晚上,天不亮就起来派衙役去福山城里的大户和大商号挨家砸门,‘请’来了十几位有头有脸的豪绅富商,简单的把张容民团的事一说,便领着大家直奔校场。

“卑职见过张大人。”

张容和亲卫们刚走出大帐不远,就迎头碰上了方县令一行。

“呵呵,不必多礼,方大人倒是来的早啊,这些是。。。”张容笑着说道,眼睛瞟着他身后的一群人。

那些豪绅富商被张容身上的飞鱼服和民壮手中的火铳一晃,早有点气喘了,待听到他的问话,个个撩衣跪下,磕头请安。

等爬起来的方县令一一给他引见后,张容才不动神色的请他们起身进帐叙话。

“什么?!张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

“是啊,每年一千石粮食,还要供给布匹食盐等物,这不是明抢么?!”

“哼!这是想抄家啊!”

众人落座后,张容在方县令的问询下,报出所需粮秣数量;在坐的诸人登时忘了飞鱼服的可怕,纷纷嚷道。

“肃静!”铁牛扶刀大喝一声。

神情激动的豪绅富商们吓了一跳,赶忙闭嘴。

“本官刚才的确是在开玩笑,每年不是一千石,而是一千五百石!”张容冷冷的瞅着他们,寒声说道。

“大人你。。。”

“太过分了!咱们去县。。。”说话的大胖子看到方县令目瞪口呆的样子,改口道:“去府衙找府尊大人说理去!”

“两千石!”

“国朝优渥士绅,你竟敢明抢豪夺。。。土匪!山贼!”

“三千石!”

“。。。。。。”

大帐里一时静下来,除了还在喘粗气的方县令,人人都是面色阴沉。

“张,张大人,若是给您交了这些,您能求朝廷把福山的税捐给免了么?”

半响,缓过来的方县令强扮着笑脸,小心问道。

“不能!”张容的回答很干脆,“不但捐税不能免,本官还要求把佃户的田租降到五成以下,并不再由佃农承担捐税,全部从地主收取的田租里征纳!”

“我呸!你一个从四品的武官,凭什么如此狂妄!我表兄可是管着登莱兵备道的参议!小心你的狗。。。啊!娘哎。。。”一个穿着苏绸直裰,围着雪狐皮草的胖子大叫起来。

张容收回秀春刀,踱回上首坐下,瞅了一眼捂着腮帮子哀叫的胖子,边擦拭着刀鞘边沉声道:“本官就凭的这个!你也知道国朝待你们优渥?!那你知不知道军无粮草兵无斗志?又知不知道肆虐大明的贼军里,有多少是被恶绅逼得走投无路的佃农?!本官负有绥靖地方之责,当然不能让这种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防患于未然你懂嘛!”

“呸”胖子朝地上吐了一口,这次却不是骂张容,而是吐出两颗被刀鞘打落的牙齿。他现在也明白自己有再大的后台人家也是照打不误,听张容说完后,才捂着脸含糊不清的嘟囔:“你真有本事就去八角李家派捐降租。。。没得在俺们老实人面前耍威风。”

他说得含糊,帐里众人却都听了个清楚。其他富户虽是颇为赞同他的话,却畏于张容手里的刀而不敢附和。

“呵呵,”张容抬起绣春刀,看了眼慌忙抱头的胖子,把刀放在案桌,微微一笑:“这位。。。胖兄说的有些道理,那咱们后天在议此事。诸位就先请回吧,胖兄你现在就可以回家给你那亲戚写信告状,本官倒要看看激起民变!”

张容这番话说得巧妙,完全是偷换了概念,把征粮降租和激起民变联系在了一起,直叫胖子呼扇着嘴皮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悻悻和众人告辞离去。

“方大人,你的县衙想必接到过不少告李家的状纸吧?方大人都是怎么处置的?”张容吩咐亲卫换上新茶,温言向留下来的方县令问道。

“这个,卑职惭愧,告李家的状纸的确不少,可卑职实是无力依律拿问,只能压住不问。。。”方县令面带愧色,心有不甘道。

张容见他神色不似假装,便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若是本官把人拿来,你可敢秉公断案?”

“敢!为何不敢?方某若连这份胆色都无,还有何面目食君之禄!”方县令说的决然,“张大人是要。。。”

“呵呵,明日自有分晓;不过方大人可不要走漏了风声,另外本官现在就派一什人去保护县衙吧,以防宵小作乱;呵呵,不知方大人意下如何啊?”

“甚好甚好,多谢张大人替卑职着想。卑职一定守口如瓶。”方县令当然明白张容派人去县衙不是单单保护他,监视的意味也很明显,不过他并不在意。

很快,一什十个民壮在什长的带领下,等在了帐外。等张容嘱咐过什长后,便随着告辞的方县令同行回县衙。

这一天张容除了安排李真做好战前准备外,再没有去别处,只在大帐里等着李默心的消息。

直到傍晚民团开过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帐外值守的亲卫才搀扶着李默心进帐。

“少爷,小的回来复命。”发髻蓬乱,身上便装破了几处显得狼狈之极的李默心跪下道。

“起来,快起来,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张容大吃一惊,急忙问道。

“少爷,这李家哪里是什么大户,分明就是土匪窝啊!”李默心起身接过铁牛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后,愤恨道。

“哦?快说说怎么回事!”

“小的头午到了八角后,先把马藏了起来,这才进村。也用不着打听,离着老远便能看到李家的围墙坞堡。小的刚近前朝里面打量了几眼,就有守门家丁出来,二话不说便打了小的一顿,打完还给拖进门里盘问,幸亏小的是辽东口音,只说是逃难过来的,这才骗过他们;不过却是扣下我在李家做工。就这样,小的在那里扛了一天麻包,进进出出的倒也把李家的地势看得差不多了,这李家的围墙有丈半高,前后有门;坞堡四个,上面都有拿弓箭火铳的家丁守卫。因为占地极大,李家府邸实际上已经独立在八角外面,自成一村了。”

李默心喝口水,换口气接着说道:“小的还在李家一处屋外听到里面有许多女子的哭泣声,没等细听,两个守在门外的家丁就要拿箭射人,还是一位早前被抓来做工的大叔解释说我是新来的,他们才放过小的,听那位大叔说,每隔一段时间这里便会趁夜运走一批女子,再重新收罗一批关起来。也不知道是哪来哪去。”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多亏那位大叔把小的装在麻包里,扛到最后一辆大车上,待大车行到藏马的地方,小的用绑在腿上的匕首割开口子,上马便逃,押车的家丁追之不及,小的才得以脱身回来复命。”

张容见他说完,拧眉又问:“你数清了有多少家丁没有?都拿的什么火铳?有几支?”

李默心想了想,摇头道:“少爷,有多少家丁小的实在没有机会去细数,不过不会少于几百之数,火铳都是陈旧不堪,小的只看见坞堡上的人拿着,想来并不多。”

张容脸一抽,说道:“你可听清了屋里是许多女子的哭声?你那个大叔也不是在蒙你?”

“小的拿脑袋作保绝没听错,那位大叔也没道理骗我吧?图啥?”

“好,你下去好好歇息,明个儿一早给民团带路。”

李默心出去后,张容来回踱步,口中恨声骂着:“若是明天叫我查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灭你李家满门!”

“少爷,你为啥要李家灭门啊?”铁牛在旁边听得发瘆,凑过来小心问道。

“等明天你会知道。去,去把队官以上的军官都叫过来议事。”

不长时间,赶过来的二十多名军官便挤满了大帐,除去卫所出身的十人,其他都是范家庄最早跟着张容的民壮,几个月来的历练,使他们都有了精干军官的气质。

张容和李真商量几句后,直接就是下令:“明日寅时起床早饭,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去八角拿人;这里只留下伙头兵看守辎重,城门那一队也不动。李把总带李大山哨先行开路,于永军哨做后卫,其余三哨随我为中军。务必在两个时辰内赶到八角,包围李家,不得放跑一人!”

“卑职遵命!”众军官轰然应诺。

“回去后再检查一遍军械,把军规也念叨几遍,明天很可能是咱们登州民团的第一战,若是谁大意出了岔子,那就自己给自己执行军规吧。”张容凛然说道。

“公子,明天万一咱们民团失利,您立刻骑马先走,千万不要犹豫。”李真等军官们走后,小声对张容说道。

“嘿嘿,要是五百拿自生火铳、耗费我数月心血和大量火yao的民壮连千把家丁都打不过胜不了,我也就不用跑了,直接跳海得了。”

张容说得决绝,李真听得紧张,心里暗暗发誓:明天就算死,也不能打败仗!

一个时辰后,做妥最后检查的民团安静下来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可能的首战。

。。。。。。。。。。。。。。

感谢各位看书的朋友,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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