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相信我吗？”

桑蕾上了小强的车以后，先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小强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汽车正在穿越整个城市，从黑夜驶向黎明。桑蕾把头靠在椅背上，侧过去看着车窗外面匆匆流过的灯光和夜景。这就是她出生，成长的城市，一切都那样的熟悉，熟悉得又有些陌生。车窗外面，还可以看到路灯下纷纷扬扬的冬日的细雨，一种无处可逃的哀伤伴着车内空调都驱赶不走的寒冷从她的眼睛，渗透到她的皮肤里。她看到就在这样寒冷的清晨，已经有人开始出来操劳奔波，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快乐。

桑蕾扭过头去看小强，她那个问题已经问了很久，小强却也一直都没有回答。直到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桑蕾询问和疑惑的目光了，他才说：“其实，这已经是第三起类似的案件里。我也是冲着这个案件才来到瑞香县的。三起案件都有一个相似的特点，那就是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放了出来，而且，脸上的皮都被剥掉了。应该说，这不是一般的凶杀案。”

桑蕾笑了笑，说：“听起来，你好像是一个非常老道的警察，而且好像是专门负责处理类似的案件的？”

小强说：“老道谈不上，不过，后面一句话算是给你说对了。我们老板就叫我专门负责这个案子，对外界是没有公布的，基本上，我们认为这是一起连环变态凶杀案。还有一点，也许是巧合吧，目前的三个死者，都是很漂亮的年轻女孩，而且，都和王东这个人有关系，另外两个，一个是他的前女友，另一个，则是一家夜总会里他经常点台的小姐。”

桑蕾脑子里没有那个王东的印象，就像小强一样，想让人看一眼就记住，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像小强这样的人，当你深深的记住他的时候，那又意味着什么呢？桑蕾对这个案件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沉默了一阵，说：“我问过赵一飞，他说你已经死了。嘿嘿，知道吗？我还为你流了一晚上的眼泪呢。”

小强偏头看了桑蕾一眼，外面的灯光从车窗打在她的脸上，在这种半明半暗的流水一般的光线中，她看上去很美，应该说，美到了极致。以至于小强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而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又是那么的温柔甜美。

当一个极致的美女对你说，她曾经为了你流过一夜的眼泪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呢？也许，即便明知道是假话，也会让人神魂颠倒吧。更何况，小强感觉得出来，桑蕾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一点虚假的成份都没有。

但是，他也只是憨憨的笑了一下，说：“从赵一飞的角度说，他并没有说谎。因为卧底这种身份，通常都是单线联系，只有自己的直属领导才知道。而对于我来说，过去那个小强，的的确确是死掉了。”

桑蕾说：“现在的小强，不再是原来那个迷茫而又粗鲁，耍起流氓来什么都不管的混混，而是一个头脑清楚，认真严肃的警察了对吗？对于我来说，原来那个小强其实还要可爱一些。”桑蕾想到了那一次被小强强吻的经历，那个样子的小强叫做可爱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心理医生了。

小强笑着说：“我没有你那么会说话，不过，真没想到会这样再见到你。看见你站在天台边上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会跳下去呢。”

桑蕾说：“我当时是想跳的，如果再没有人来救我的话。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谁来救我，如果是个男的，我就以身相许，如果是个女的，我就做拉拉以身相许。”

小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以身相许还真够坚决的。

桑蕾很认真的说：“你大概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小强摇头笑着说：“没有，我不是以为，我肯定你就是在开玩笑。”

桑蕾嘿嘿一笑，不说话了，顿了一下，她又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一个劲的想着会是你来救我呢。结果，你真的来了。怎么样，考虑一下我吧？”

小强心跳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的说：“这才是最大的一个玩笑。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我现在都有女朋友了。”

桑蕾耸了耸肩，说：“无所谓，女朋友而已，又不是结了婚。就算结了婚，我也不介意做小三哦……呵呵，逗你玩的，瞧你吓的那个样子，以为自己是刘德华还是阿汤哥啊，本小姐还要哭着喊着倒贴的。”既然是玩笑，那就怎么说都不要紧了，桑蕾笑着，心里却有点酸酸的，凭什么呢？小强。

穿越整个城市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小强带着桑蕾来到高新区他们的租屋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早上六点了。在楼下，小强就看到木木那间屋的灯在亮着，这个丫头大概已经起床开始一天的学习了吧。木木本来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但是在以前，她不得不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到勤工俭学上，学习对她来说，是一件需要花大力气补回来的事情。

“哥哥！”

小强刚一打开门，木木就跑到了小强的面前。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营养也有了保证，这个小女孩的个头和身体都在迅速的生长着，那一张充满孩子气的脸上长了几颗小痘痘，不过，这无损于这个小女孩令桑蕾都点头称赞的美丽，反而更让她生动和新鲜。

“哥哥你彻夜未归，我要跟姐姐告你！”

木木的脸上带着一种坏笑，不过，当她看到跟着小强进来的桑蕾的时候，她的笑就收敛了起来，用一种狐疑和警觉的眼神看着桑蕾。

坦白说，木木的这个眼神让桑蕾觉得有些尴尬。其实小强说他们就快要到了的时候，桑蕾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没错，她不想一个人回到那个过于宽大和空寂的家，她也很害怕一闭上眼，就看到很多不愿看到的人和东西。当她突然想到小强对她说过，他已经有女朋友那种幸福和满足的表情的时候，她突然很想下车自己回家去。但是直到跟着小强来到了他的家门前，她最终也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去。那个时候她就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这算什么呢？

小强倒是很坦然的说：“别用那么大惊小怪的眼神看我，这位姐姐是一个凶杀案的受害者，暂时没有地方去，我带她回来休息一下。”

自从他们三个人一起生活起来，木木和柴翙相处得可以说是非常融洽的。柴翙有洁癖，而木木在打扫房间这方面非常有积极性和主动性，柴翙虽然只考上了医专，但其实那并不是她实力的问题，在木木最欠缺的数学上，柴翙绝对可以助上一臂之力。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年龄差距并不是很大的女孩很谈得来，而且还经常联合起来作弄小强。最常见的是，两个人等小强回家等到了半夜，就个穿一条白长裙，披头散发的扮贞子。最离谱的一次是，木木穿上了柴翙的护士裙，扮成柴翙的样子在角落里等小强，然后在小强认错人的时候，和柴翙两个人一起海扁他。

他们这个特殊的小家庭经常都是其乐融融的，所以，当桑蕾突然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闯入到这个房子来的时候，木木的那种敌意就显而易见了。

桑蕾吐了一口气，说：“不好意思，我看我还是自己出去比较好。”这种感觉很不好，之前还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做小三也在所不惜呢，看来做小三也是需要勇气的啊。

小强还没有说话，木木就赶紧摆手说：“姐姐不要多心了，任何一个人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反应的嘛，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看起来你的气色不太好呀，我先给你煮点东西吃。”木木说完就转身敏捷的走进厨房里去了。

桑蕾的尴尬稍微减轻了一点，但还是有些局促，她想走，有点迈不开脚步，想留，又非常的纠结。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套很普通的三居室，客厅应该是最宽敞的，可是，看起来很明显的还没有她的卧室大，里面的家具普通而且陈旧，应该是房东提供给他们的吧。不过，很整洁。小强招呼桑蕾在沙发上坐下了，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桑蕾手捧着热水，说：“请你妹妹不要麻烦了，我这时候吃不下什么东西的，真对不起，早知道会这么打搅你，我真不会来了。”

小强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笑着说：“瞧你那么紧张，来到这里，就跟来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点就好了。你先坐一会，我看看木木那丫头在弄什么。”

小强起身走进了厨房里，木木正在煮早餐，桑蕾的话她已经听到了，但是反正她也要给自己煮早餐，捎带着多一份又不费什么力。看到小强进来，木木就似笑非笑的说：“哥，这位姐姐很漂亮啊。”

小强说：“瞧你那小样，你哥我可是君子坦荡荡。”

木木微微撇了撇嘴说：“那可难说……哼，翙姐姐有时候善良得没有原则，我可不会。”

小强无语，就像木木说的那样，柴翙是个善良而简单的人，很少会去多想什么，相比之下，木木就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了。木木煮好了早餐，端出去热情的招呼着桑蕾，搞得桑蕾觉得自己要是不吃，就是犯了弥天大罪一样。然后，木木就换上校服背上书包上学去了。桑蕾才刚刚觉得喘了一口气呢，就听到门锁被钥匙转动的声音，她不由得一阵紧张，尽管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这房子真正的女主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