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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家拳传奇》第十二回 花窖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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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髯道人鲲鹏在无极生化的诱惑下,向归妹指点迷津,称桑篱园的十样锦花粉可救菡萏。。而找到十样锦,就要先找到陆经纶老花农。

归妹心急如焚,辞别了排云殿,奔赴桑篱园。

十里的路程,转瞬即到。来到桑屯的街道时,正值上午巳时。归妹见一群顽童在当街土墙外“挤墙根”,两旁的孩子竭力往中间挤,中间的孩子百般抗压,最终受不了挤压嬉笑着出局。还有三个孩子在玩转圈游戏,中间的孩子以为轴,其他的孩子为轮,反复绕行。温煦的冬阳照耀在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他们不时爆发出天真欢快的笑声。

欢乐有一种魔力,是可以传染的。归妹见此情景,沉甸甸的心情也有所释然,脸上淡淡地浮现出来笑容。

几位老人偎坐在墙根的柴禾垛下,慵懒的晒着阳光,他们互相知根知底,说着彼此的岁月片段。近处,还有一群孩子等候在火炉旁边,手里纷纷端着盛着玉米的簸萁。乖巧的自觉地排队,调皮的冲到炉边,观察火候。须臾,街心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孩子们一哄而上,捡拾飞散在筐外地爆米花,迫不及待地放在嘴里咀嚼。

打爆米花的老人一脸黢黑,皱纹堆积,他大概积年弓腰烤爆米花,驼背的厉害,不过笑得蛮安详,他欣慰地看着围拢在身边的孩子们,善意提醒道:慢慢吃,爆米花好吃,别磨破了嘴上颚。一个孩子趁他不注意,从筐里抓一把爆米花,拔腿飞奔,老人神情恼怒,紧跟不舍,但年老体弱,追不了几步,就被土坷垃绊倒了,脆生生摔在了街心上。

归妹看了于心不忍,赶紧上前,搀扶起来老人。老人颤巍巍地起身,掸了掸围裙上的尘土,口里念叨着:谢了谢了,这位——

老人怔住了,他看见归妹先生脸上漂浮着一种独有的笑容,那笑容中的似晚风中一朵随风摇曳的花朵,苍白而又伤感,那笑容似深水潭边的一簇浮萍,飘忽而又凄美。

驼背老人走南闯北多少年,虽然是久居山野,可也阅人无数,然而从来却没有见过这样的丽人。

你是外来客吧,我瞅着眼生呢。老人搓着双手说,继而从筐内捧来爆米花,慢慢地堆在手心:常言说,小孩怕发烧,老人怕摔交。俺这老胳膊老腿的摔一次就走不动了,多亏了你了,要不就爬不起来了。尝尝俺的爆米花。

心意是诚的,但十个指甲全藏有泥垢,手指也是黢黑的,归妹先生仍然笑着,从他手心仅取过一粒爆米花,问:老人家,这里是桑屯吗?我向你打听个人?

老人说:这位小姐,你问就行,俺每年冬天都来桑屯,不敢说认识每一户人家,但大多都是面熟的。谁家的孩子没吃过俺的爆米花呢。

有个叫陆经纶的老花农在这里住吗?

在啊,他可是这里的老门老户,你往前看,那里有一株老槐树,就是陆家的大宅子。他们家是望族,子孙还有在日本留洋的呢。不过,你要找陆老头,不必去宅子里,顺着宅子的胡同往里面走,有个花窖,这个时候他肯定在里面侍弄那些宝贝花草呢。

按照驼背老人的指点,归妹先生来到老槐树旁。原来是株树龄逾百年的龙爪槐,盘综错节,蜷曲有致。龙爪槐对着一座大宅院,门楼上刻着字:陆宅。门楼顶上矗着八个小石兽,中有一个龛,面人姜子牙在龛内按剑而坐。面人所用的面是特制的,五彩斑斓,久历风雨不坏。

旁边有一个条深巷,名“好爵巷”,据鲲鹏道长说,陆经纶是个花痴,但也贪杯中物。酒葫芦不离身,早饭也须以酒佐食。

往里走,过了一个月亮门,来到一个空阔的院落,院东侧立着一棵翠兰松和一株江北线柏,郁郁葱葱,似烟如雾。另有腊梅、黄刺梅含苞未放。中间有一个窖口,旁边还立着一个牌子,写着“无事莫扰”四个颜体字。归妹俯身在窖口探望,见里面有一个藤条的软梯子,直通窖底。

她喊了一声:陆老先生,子母柳的归妹来叨扰啦。

连喊三声,没有回应。归妹索性顺着梯子下了花窖。在清末时期,花窖在中原大地颇为常见,窖一般要挖到七八丈深,窖口小,窖底宽敞,一般成坛形。在挖好的窖壁上凿眼,每隔一段就要挖一个深眼,将拌好的黄河底的胶泥土填进去,再像钉钉子一样一点点夯实,然后用木棰反复棰打——这细致、费时而又颇为单调的活儿,却是花窖不塌陷的法门。

到了窖底,归妹眼前一片幽暗。她定了定神,等待眼睛适应了,才看清面前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边摆满了各色的牡丹花。虽是隆冬季节,但这里牡丹却在盛开。大胡红、紫二乔、乌龙捧盛、锦袍红、彩绘、银红巧对、大棕紫、十八号、珊瑚台、迎红、萍实艳、迎日红、卷叶红等牡丹花一一排列,在幽静的花窖里静悄悄地绽放。

归妹虽然见识颇广,但见这些牡丹在冬月盛开,也不禁啧啧称奇。

正看着牡丹花,忽听得有老人咳嗽的声音,一位穿着土布袄的老人拎着桃木马扎,从花丛深处蹒跚走来。老者须眉皆白,恐怕已到耄耋的年纪。

归妹赶紧躬身施礼,说:如果没认错,您就是陆老先生吧,我是子母柳的人。刚才在花窖口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所以才冒昧下了梯子,唐突拜访,望老人家海涵。

老先生定睛看着归妹,放下了马扎,说:我老了,耳朵不好使了。他指着了一下右耳,意思是已经失聪了。

归妹又大声地说重复了一遍。陆经纶说:子母柳的,我们都是乡人。我冬天就猫在花窖里,在这里招待客人失礼了。

陆经纶延请归妹坐在桃木马扎上,他又搬来一个花盆,倒扣在地,权当座位了。老先生微笑着说:我这里轻易不来客人,都是这些牡丹花儿陪伴着我。来了,就是贵客,但没有陈设,实在是失礼了。

这么客气,凡令归妹感到不安了,她诚恳地说:老先生,您是长辈,我来是有要紧事求教。您太客气了,在这里,与牡丹为伴,就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了。

陆经纶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打开酒塞,让了一下归妹。

归妹暗想:怪不得那位驼背老人说他贪杯呢,酒不离身。她摆了摆手。陆经纶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

喝完,陆经纶咂嘴回味了一下,说好酒,这还是两天前一位客人送的,他说要买一盆楼台牡丹,送给大沼府的府尹,这位客商很豪爽,付了银子,还送我一壶上好的烧酒。我们大沼府,什么都好,就是酒水太薄,喝着不过瘾。还是京里的烧酒喝得够味。

烧酒下肚,陆经纶的眼睛迷离起来,打了一个响嗝,已然有了微醺的意思。他说:你叫什么?

归妹,陈归妹。

哦,子母柳没有姓陈的啊?

归妹先生解释,我是中州人士,来子母柳是投亲。

你刚才说什么,与牡丹为伴,就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了。

是啊。

看来,你是一个牡丹根,懂花知花啊。那我考考你——

归妹想说明来意,但又知道这些坊间的高人都有古怪的脾气,惹翻了他,自然不好开口求助,只好耐着性子。见陆经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甬道边的牡丹,问归妹:这些花怎么样?

归妹起身,说:这丛荷包牡丹,如小家碧玉;这丛大胡红,红得喜庆,好像喜星已动的闺中姑娘;这丛黄牡丹嘛,又像一位安然端坐在锦绣轿子中的妃子,都不俗。

好,陆经纶一仰脖又吞下两口酒,归妹看着焦急,担心他醉了,不好议事,但又不能上前阻拦。

陆经纶又问:都说牡丹雍容,都说牡丹华贵,那雍容是什么,华贵又是什么?

归妹想了一下,说:把花喻作女人够俗的吧,不过牡丹是个好女人,她的美令观者哗然,乍舌,又不易形容。纵在乡野间,牡丹花也有泼天地富贵。

陆经纶哈哈大笑:说得好。可惜,春和景明,牡丹的绽放的日子也不过五六天,但人不一定就比牡丹强,人一生中能有刹那的怒放吗?我陆经纶一辈子仅做一件事,就是延长了牡丹的花信,你说我这一辈子值不值的?

大笑之后,陆经纶猛烈地咳嗽,继而瘫软在花盆旁,眼皮一合,头一歪,似乎睡着了。归妹想,糟了,老先生喝醉了,这如何说事呢。她上前唤了几声,毫无动静。陆经纶的睡相很差,脑袋顶着一个花盆,胡子耷拉在花盆里,酒葫芦的塞子还没盖,烧酒咕咕流出。归妹先把塞子还原,见里面有一个躺椅,用力拖着陆经纶到椅子上,安放周正,不知奈何间,归妹闻得一股血腥气,一抖手,发现白色的袖面上沾染了鲜血,她大吃一惊,回头看陆经纶,见其嘴唇边淌满了鲜血,白胡子尽染赤色。

幽暗的花窖,仿佛隔离了人世,归妹控制着心神,四处搜寻着花窖四周。这时,窖口处有声响,有人顺着梯子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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