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四周的光芒褪去，小黑才从漫长的回忆里醒了过来。脸上一股凉意，他随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去，目光坚定的看向紧锁的房门。

许久，老族长撑着拐杖才一步一步蹒跚走出来。

他走下阶梯时，小黑立刻跑上前去扶住他，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族长定定的看了眼他，颔首。

小黑觉得自己心都要飞出胸膛了，扶着老族长的手一顿，原本黯然的双眼冒出精光，脸上是不加掩藏的笑意。

“我进去看看娘亲。”他说着松开手，往房子里跑去。

老族长看着小黑激动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一千多年前，他提着一篮菜刚走到竹兰小院，就看到小黑在舞剑，本想等他舞剑完再进去的。

他看到小黑收了剑，激动的跑向蒙乐的方向，边跑边喊，“是不是惊呆了，你怎么没有反应啊？”

当他踏步进去时，小黑丢开手里的剑，跪坐在地上，神色慌张的拍着蒙乐的脸，明明已经紧张到身子颤抖却还是笑着说，“喂，你是不是睡着了？”

“你不能在这里睡着啊？”

“喂？”他开始摇蒙乐的身体。

他刚一摇晃，蒙乐就软软的向后倒去，头撞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小黑上前想要扶起她，结巴道，“你……疼不疼啊？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喂？你醒醒啊？蒙乐，你别开玩笑的。”

“娘亲，我喊你娘亲了，你快点醒过来。”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那么小的个子，扶着蒙乐，蒙乐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呼吸。

蒙乐的身体还有余温，小黑抽了抽鼻子，开始给她输灵力，灵力从他和蒙乐触碰到的地方传到蒙乐身上。

“娘亲，别闹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你怎么那么幼稚啊？”

“你是猪吗？睡着了谁都喊不醒？”

族长放下手上的篮子，上前拉走小黑，用法术定住蒙乐，蒙乐身子柔软的向地上躺去。

小黑被他抓在半空，手脚乱晃，“族长爷爷快点放我下去，我娘亲怕冷，她要盖被子的。”

因为刚才那么一折腾，蒙乐原本包住身子的被子被她压在身下。

“她已经死了。”

“骗人，你说过，她会看着我成家立业的。”这句话，小黑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的滑落。

他奋力往下跳，扑在蒙乐身上抱着她，“娘亲，你不是想听我叫你娘亲吗？你快点醒过来，以后你想听多少次我都说给你听。”

“娘亲，娘亲，娘亲。”

老族长默默摇头，看着蒙乐的尸体，这个女人，死的时候嘴角竟然还挂着一抹笑？

“娘亲，快点起来啊！小黑想吃你炒的青菜了。”

小黑摇晃了半天也没见蒙乐有反应，喉咙一阵干痛，视线也开始模糊。

良久，他逼出眼眶里的泪水，仰头大喊，“娘亲——”

这一声娘亲，惊起林间的飞鸟，它们似乎感受到了小黑的悲伤一般，也开始发出悲伤的鸣叫。

蛇族的人都惊慌的停下手里的动作，错愕的看向竹兰小院方向，哪里离蛇族小镇很远，但是他们却听到了蛇王儿子的嘶吼声。

“你还没听我喊你娘亲过呢……”

“你不是说要等父王回来给我取字吗？”

“你又骗我，你说你会看我长大的。”

“我不怪你了，你睁开眼睛我就原谅你了。”

老族长很久没有眼眶湿热的感觉了，他看着脚边不远处的菜篮，突然想起不久前蒙乐说的。

“也不知道族长您还能给我送几次菜。”

那个时候，她应该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了吧？

思绪收回，老族长扫了眼竹兰小院，化作一道光影消失了。

小黑走进房间的时候，舍绝正坐在偌大的床边，目光深沉的看着床上的女人，眼波流转也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什么。

他不紧不慢的移目看向小黑，寒光乍现。

小黑明显身子一顿，他很怕自己的父亲，但是他现在更像知道自己的母亲如何了。

他在舍绝的注视下，慢慢的撩开帷帐，床上，一身红衣的女子正熟睡着，好看的眉目紧锁着。

“在你娘亲醒来之前，变成孩童的模样。”舍绝突然开口，依旧是冰冷无感的声音。

蛇族最是冷血，像他这样的王更加，从骨子里到血液里，都是冷的。尽管蛇族一直模仿人类，但是他们还是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太复杂太繁琐太累赘让他们觉得没必要。

也许，人类也不是那么聪明。

小黑嘴唇动了动，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他惊异的看着床上的人。

父亲的意思是……成功了？娘亲要回来了？

他太激动了，之间念了个诀变成了孩童的模样，就要爬上床。

舍绝用法术将他弹了下来。

小黑轻轻地落地，他不敢吵醒床上的娘亲，只好愤怒的瞪着舍绝，用意念告诉他，“我以前都是和娘亲一起睡的，就在这张床上。”

闻言，舍绝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挑眉。

这张床是他亲手做的，自己没有躺过竟然便宜了自己的儿子。

他抿唇，挥手用法术将小黑赶出了屋子。这一次，小黑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继续屁颠屁颠的跑进去。

这一次，他赌气的坐在地上等蒙乐醒过来。

一直到日落，床上的人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小黑有些急不可耐了，开始在房间来回踱步。

舍绝却纹丝不动，虽然他已经等了一千年了，但是此刻他却觉得很平静，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心静了下来。

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看到蒙乐的脸，他喜欢夜晚，在夜色的掩护下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看蒙乐的脸。

她想起那片芦苇地，她想趁夜色划船离开，那一刻她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竹浆，对着浩瀚星空笑的特别开心，而他则在船尾，因为她的笑声抬头，贪婪的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回眸看他，温声道，“舍绝，我们像不像在私奔？”。

也许是那一夜太难忘，后来他才会带着她来到芦苇地，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哭声中，要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