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元元年，盛夏，夜。

天高气爽，明月朗星。

有嘻嘻瑟瑟的蛐蛐叫，田野里有萤火虫在飞。

放眼所去，一望无际的农田。

在一处草丛草磕里，有只绿色蝈蝈趴在阜草上振翅，翅膀摩擦，鸣叫起来声音很好听。

风吹过草丛沙沙作响，伴随着蝈蝈鸣叫，夜，寂静，声音嘹亮清脆。

白色月光倾泻而下，蝈蝈充满了自信，它在极尽所能的展示自己的本领。

蝈蝈又绿又漂亮，肚大，翅长。

夜色里，它在极尽所能的展示自己高超的音律。

一只手扣住蝈蝈。

好听的叫声不见。

蝈蝈被拿起，掐在一个小小手掌里，借着月光，捉住它的，是一个年纪十四五岁孩子，孩子洋溢着笑脸，“我又逮到一只。”

他说。

从地上爬起，扭回头，往草丛外走，身后八九个小朋友。

“这只蝈蝈大，”他说，“你们谁要？”

“叔叔，这个给我。”

“哥哥，这个给我。”都在拍手要。

大男孩，“你不是有了吗？”

大男孩，“张才我不是给你逮了只蛐蛐吗？这个你别要了。”

大男孩手里蝈蝈谁也没给，在孩子们身后还有个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六岁年纪，淌着鼻涕，流着哈喇子，手指头放在嘴里，就那样愣愣的看着眼里的一切。

看见小朋友们要蝈蝈，这个小朋友太小，他连要都不会。

大男孩从地上拾起一个竹子编成的笼子，将蝈蝈放在笼子里，给他，“这些孩子里，就属他最小，他连要都不会，我选择把这只蝈蝈给他。”

小朋友们怎样责备大男孩的都有。

“这个蝈蝈给你好不好？”大男孩蹲下身子去问最小的小朋友。

小朋友大大的眼睛就是愣愣的看，鼻涕也不知道擦，眼睛里没有神彩。

大男孩叹了口气，将竹笼交到小朋友手里。

夜色里，月光倾泄，田野里白茫茫一片，漫天的萤火虫在飞。

“哥哥，咱们这个小老弟怎么一天到晚话都不说？”有孩子问。

“他太小。”

“他都六岁了，他还不会说话，咱们这个亲戚怕不是傻了吧？”有孩子说。

大男孩，“你别瞎说。”

“哥哥给你逮蝈蝈，我对你好不好？”大男孩逗弄最小的小朋友说话。

小朋友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眼里的一切。

大男孩叹气，对其他小朋友，“这是咱家亲戚，我不准你们欺负他。”

“咱家妹子还没嫁他。”

大男孩又是叹气，满脸的难受，转眼又是一副笑脸，“兄弟们，我对你们好不好？”

“好。”

“你们要怎么报答我？”

“从此以后，我们都听你的。”

大男孩，“我要做你们大哥。”

“做大哥有什么好？”

大男孩，“做大哥之后，我会像叔叔们一样，我会保护这个村，我会保护你们，我不会让你们被朝廷欺负。我做你们大哥好不好？”

“好。”

“这日子舒坦。”大男孩满脑子疑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事情，表面上装作志得意满，往草地里一躺。

别的孩子学他的样，都躺在草地。

这时有个小姑娘去牵大男孩的衣角，“舅舅，咱们这样逗弄这个亲戚说话，为什么咱们这个亲戚还是不说话？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傻？”

大男孩，“他不是傻，他只是小。”

“长大后，你们会不会让我嫁给他？”

大男孩叹了口气，安慰她，“你听谁说的？”

“村里很多人都在说。”

“你别听他们乱说，咱家这个亲戚很好，他只是小。我听叔叔们说，他的命好，有人给他算过。咱们这个亲戚叫做贵人语迟。”

“舅舅，我不嫁给他好不好？”

大男孩眼里疑惑，从地上坐起，又去看那个最小的小朋友，六岁的孩子，别人都在学他的样子。只有这个最小的小朋友，不说话，也不笑，坐在草地上，只是愣愣的看着眼里的一切。

村里有其他孩子，“大哥，你看咱们这个亲戚，什么都不会，你们不会真叫咱家邓瑶嫁给他吧？”

“邓瑶是你外甥女，咱家这个亲戚这么蠢，她能看上他吗？”

小朋友们都在笑。

大男孩，“去去去。”

“邓瑶是你外甥女，你当舅舅的就叫她嫁给他，有什么了不起。”

大男孩，“嫁不嫁，你管不着，这是命。”

“舅舅，什么叫做命？”

“我也不懂。”大男孩又说。

小女孩，“舅舅，我困。”

大男孩，“走，咱们回家。”

突然他闻到股难闻味道，“你们谁尿裤子了？”

小朋友们都在互相看，然后都指着最小的小朋友，“他。”

大男孩摇头，低头去看最小的小朋友，裤子湿了一大片，两眼无神，尿了裤子，只知道咧着嘴笑。

有人拍着手笑，“咱家这个亲戚什么都不知道，小朋友都说他尿裤子，他只会跟着笑。”

“哥，咱们这个亲戚的确是傻，他连撒尿他都不会。”

大男孩叹气。

低头去看，那小朋友鼻涕，哈喇子直淌。

大男孩给他擦鼻涕。

邓瑶，“舅舅，咱们这个亲戚为什么连撒尿他都不会？”

大男孩，“咱们外甥不是傻，他只是太小，谁在说他傻我揍他。”

几个小朋友手拉手往村里走。

夜色里，有萤火虫在飞，有蟋蟀在叫。

远处，有人点了盏灯笼，那人看到这些小孩子。

那是个女人声音，“王芳，你把孩子们领到哪去了？”

“我们在这儿。”大男孩朝灯笼方向招手。

夜色里白茫茫一片，女人往这面走，“我不是叫你别往远走，你怎么还是领孩子们走这么远？”

大男孩，“我领他们去抓蝈蝈了。”

走到跟前，灯笼晃过，是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少妇。

小女孩走过去牵她衣袖，“娘。”

那女人将小女孩抱在怀里，责怪大男孩，“下回你别领他们往远跑。”

大男孩，“知道了。”

“舅妈，张才我们在一起抓蝈蝈玩，我们说了很多话，咱们这个亲戚一句话都没说。”

女人，“他又一句话没说？”。

“我们张才逮蝈蝈，然后我们故意逗咱家这个亲戚说话，他一句话也不说，他还尿了裤子。”

“他尿裤子了？”女人低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