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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罪》第四章 利维亚桑.栖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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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仍在继续。.

伦道夫没有将云雀子爵的死亡告知波维,但他离开以后,波维敏感地察觉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因为不少有头脸的人物陆续告辞离开了宴会,其中包括统领王都宪兵的劳伦斯.翼骨伯爵和王都治安厅的马克西玛.乘空伯爵。宽厅中的警卫数量悄然增加了一倍。

波维抬头,目光和站在三楼的尼古拉斯碰个正着,自己的侍卫兼马夫右手插在黑色侍者服里,波维可以肯定尼古拉斯的手里正握着枪。短暂目光接触后,尼古拉斯继续监视着宽厅里往来的人群。

这只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大概外边出了什么意外,波维可以肯定杜若庄园是安全的,因为在场的人们并没有出现什么骚动,名媛贵妇们也没有离去的打算,可能很多人都不知情。既然公爵认为这不是自己需要关注的问题,波维也懒得去管。

老家伙们的离去让舞会的气氛进入了**,年轻人更加放得开,不是传来男子带着醉意的叫喊和女人的娇笑。一首舞曲结束时,波维看见一名男子将安东尼.鹂瑞的孙女拉离舞池。男子将女孩压在人少一侧的窗边。借着窗帘的遮挡,粗暴地亲吻着女孩的雪白的颈项,不规矩的手伸入了她的衣襟,女孩微闭着双眼,红扑的小脸上满是舒畅的媚笑,身边路过的男男女女视若无睹,全然不在意。

波维摇摇头,那女孩多大?十四岁还是十五岁?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的生活作风并不比茉莉城的粗鄙的贫民高尚严谨多少。

波维在老萨姆的提醒下也和几位外表看得顺眼的小姐跳了几只舞。贵公子的服饰为本就俊俏的波维凭添了几分英俊,庞鹫的姓氏更为他套了层亮丽的光环,从没遭到拒绝。

烛光晃动,目光流转。就像唐纳德曾经说的,夜晚总能制造暧昧,尤其是在身体贴近,翩翩共舞的时候。

身前的女孩目露羞涩,轻扶着波维的肩头,肢体摆动,距离拉近,头几乎埋入了波维的胸口。波维能感觉到眼前的女孩渐渐燃起了**。起初心中也冲撞着几分刺激,与这样一位以前不可能触及的贵小姐共舞,对自己曾经所处阶级的任何一位男性来说都是一种如入仙境般的美妙体验,尤其是对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的时候,征服的成就感满足了心底那份虚荣。

手臂环绕着的这位小姐,自己甚至没来得及问她名字,女孩脸色微红,鲜红的嘴唇,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注视着波维,满是期盼。这让波维回想起刚才窗边男子和女孩充斥着**的**一幕。毫无来由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刚刚点燃的放纵顷刻间烟消云散。

勉强跳完了这一曲后,波维再没兴趣步入舞池,做为宴会的主角这有些失礼,陆续有人到波维身边斟饮,波维含笑应对,心底觉得宴会里的一切突然间索然无味。

察觉到自己情绪问题的波维让老萨姆照看下会场,借口到宽厅的露台调整下心态。

清新的晚风吹过,星辰闪耀,露台上的微凉带走宴会的闷热和吵杂。

这才是第一个晚上啊,这生活方式不是自己已经认可的吗?波维嘲笑自己的怯懦,调整了情绪准备返回会场。

一缕轻音飘然入耳,琴声止住了波维的脚步,声音不大,几不可闻,如果波维不是对声音特别敏感,它就会被舞会的乐曲掩盖了。

声音来自垂直的头上,应该是头顶三楼的露台,和这个一摸一样的建造。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及其细微的差别就能改变人生走向。如此微妙,可能只是前后脚的距离,亦或只是片刻的延误。

波维有早上在露台练琴的习惯。因为起居室没有露台,只好把地点换成了前宫的三楼,那里能俯瞰整个杜若,是处好位置。

波维侧耳倾听,错愕呆立……

就在头上的露台,有人动了自己的早上没有收回的琴。伴随自己多年的乐器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它发出的声音波维绝不会弄错。

更让波维惊讶到无以复加的是——

那乐律……竟然是自己在迷雾之丘演奏的,戏剧《王子与刺客》中雪地场景的配乐。

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几段音乐完全是波维第一次演出的即兴发挥,是不在演出计划里的冒险,出奇的成功让唐纳德没有追究此事。初演过后,唐纳德训斥了几句并让波维把曲谱写下来供以后演出用,不过格瑞塔说把这事放一放,是一首到现在还没有记录曲谱的曲子。

难道是迷雾之丘的人,加里?这不可能!他来不了!是她?波维快速通过门厅,心里不住盘算,到底是谁?没理会任何人,转身走上旋梯。楼上乐厅的朱漆大门虚掩着,有人来过,波维推门而入,环顾四周。

烛台和吊灯都没有点亮,房间里很暗,各色乐器陈列如旧,摆设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波维向露台望去,通往露台的扇门分两侧敞开,借着月光,一道纤细修长的妙曼身影映在薄纱门帘上,琴声从其后传来,与波维曾演奏的那曲分毫不差。

波维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放缓了脚步,在帘幕之后静立了片刻,此刻与这熟悉乐律的奏者只有一幕之隔。波维突然担心此刻出声会不会惊吓了那人。

薄纱之后露台上的人似乎也感觉到身后来人的靠近,不曾惊慌,只是停止了乐音,微转身形回视。

两人隔纱相望,模糊朦胧,一时无言。

夜风微凉,吹起轻薄的障碍,也吹起少女丝缕秀发——两人视线之间再无隔阂。

那时,露台上,月光下,姑娘些许笑意的容颜映在少年眼里,印在脑海中,烙在心底。

那次之后不管过了多久,也不管经历过什么,曾经杜若庄园相遇的那一刻,波维永难忘记。

波维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埃莉诺小姐和格瑞塔小姐,甚至拥有一张清纯面孔的莎拉.榴石和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梅米都是剧院搜罗全城笼络到的票房保证。

但世间确实有种美丽无法用语言描述。

此时的年轻女子,应该不足二十岁,就站在波维身前一米之遥,漂亮得不可方物,秀丽得惊心动魄,散发着摄人心魂的独特气质。姑娘身上无任何装饰,也没有佩戴家辉,乌黑的长发如瀑似绸,一张波维似曾相识的白皙脸庞连带宝石般双目,挑不出任何瑕疵,胸前丰挺的曲线划出优美弧度延伸至纤细的腰间,玉藕般的双臂暴露在外,其余一切皆掩盖在连体白绸长裙下。

这张脸哪里见过……波维一时想不起来,四目相接良久,波维忘记了来此地的初衷,最终喃喃中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是你。我是说……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话出口波维就后悔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姑娘看见波维后平静淡漠的脸上似出现了些许浅笑,不似友善,也说不上嘲弄。

“都下去吧,你们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这是女子第一次开口,温婉平静的声音却惊出波维一身冷汗。因为波维反应过来并回过头去的时候,一个仆人的打扮的老人已经从自己身后走到乐厅门口并顺手带门。老人走路没有声音,而自己的侍卫尼古拉斯也出现在门口那里,依旧是掩衣持枪的姿势……

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波维不知道……也许两个仆从在波维步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在沉默地对峙了。

门关上后,房间和露台只留下两人独处。

“很抱歉动了你的琴,下边有些吵闹,我只是上来透透气。”少女率先开口,真诚地向波维道歉。

恢复了平常心后,波维又有些自嘲了,放下心底那份失望,不急于追问曲子的问题,波维做了个请的手势,摇头笑笑,表示不介意。两人在露台的小桌前对坐。桌上还有水晶杯和未开的陈年威东红酒。

“该道歉的是我,有些醉了,还把你误认为一个朋友,险些造成误会。”

波维拿起高脚杯,姑娘摇首表示不需要。

“我可不想在别人家里被灌醉,尤其眼下这种独处的环境。”少女说的平淡认真,虽然大家都知道是玩笑。

“不饮当然最好,我也不喜欢这东西。”波维将红酒放回桌上的托盘,看了看面前的人继续说道:“以前只是怀疑,但我现在终于相信公正无私的上帝也是有所偏袒的。”

“指什么?”

“你的美貌。”

“这次恭维比之前搭讪的方法聪明有效得多。”姑娘玉臂拄在白色靠椅的扶手上,单手托着下巴,身体微斜,把身体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看着波维。

随后两人都笑了笑。

“宴会的主角缺席,很失礼呢。”姑娘随意说着,她穿着并不暴露,却将玲珑曲线显露无疑,不是刻意,随意自然。

“恩,和出席宴会却躲在主人家的露台上差不多。”波维回应。

“就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的晚会到目前为止很顺利。”

“总之你躲出来了。”

“你也一样。”

“楼下已经纸醉金迷得差不多了吧?”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波维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虽然对方笑过后总是淡漠的表情。

“你躲什么?”姑娘问波维,显然大家都知道对方不是单纯的嫌吵。

波维站起身,转而坐在露台的护栏上,抬头注视着夜空,随意地摆动着双腿,就像他以前在茉莉城街边长明灯下读书时一样,随心所欲,也不管这种坐姿会不会让礼服出现褶皱,再没一点贵族仪表。

“你可能知道,我不是什么高贵出身,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我所愿,只能说是命运和巧合。我会做到最好,也并不厌恶,但在这社交界应酬,偶尔也觉得累。或许你无法理解。”

姑娘点头。“我略微有所体会。”

“你呢,躲苍蝇?”波维盯着美貌的姑娘问道。

“恩。”姑娘点头,没纠缠苍蝇会关注什么东西的问题,随后看着波维说道:“最后还是没躲开。”

“那真是抱歉了。”被比作苍蝇的波维的致歉的话语里没一丝真诚,姑娘也在淡然中略露一丝笑意。

“之前你说把我误认成别人,是你那位迷雾之丘的恋人,格瑞塔.翡玉小姐吗?”姑娘用手指指波维颈部的怀表链,看着波维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说道:“不必惊讶,王都有很多人无事可做,对这种解闷的东西尤为好奇,他们对你的了解远超你的想象,关于你是谁,做过什么活计,有几个情人,这些消息,在你到王都之前的半个月,舞会晚宴的姑娘们就在谈论了。”

波维点点头问道:“你怎么会那曲子,就是刚才那首?”

“有什么特别吗?”

波维略微解释了一下。

“我去过茉莉城,看过那剧目,就把曲子记了下来。”姑娘拿起琴弓,轻轻演奏,《王子与刺客》中的另外一段配乐从弦间飘然而出。

“看,我记忆力很好。”

“真令人惊叹。”波维不得不佩服,只听过一遍,没有曲谱,竟然演奏的分毫不差,而且那技巧无可挑剔。

露台下的庭院里,又一辆马车驶离了杜若庄园……波维坐在露台的护栏上回头观望,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娘瞥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仿佛猜到了波维的心思,随意说道:“那是夜蝠家的马车,大概辛西娅派的暴徒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吧,希望不是哪位爵爷遭到毒手。”

“你不害怕?”

姑娘收回目光,淡然说道:“对我这种不参政的女人?这些恐怖份子还没清闲到那种地步,子弹会打在更具决定性的目标身上。”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姑娘天崩地裂泰然处之的模样勾起了波维的兴趣。

“你总是不慌不乱的?真想看看你惊慌失措的是什么样子。”波维笑道。

少女秀目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波维松开抓着护栏的双手,把整个上半身伸出露台外,双脚勾住栏杆,慢慢倾斜,直到整个身子倒垂在护栏外侧,上衣和黑发自然垂下,露出背部雪白的衬衣。这里是三楼,楼下是方砖小路,只要波维的双脚一松,年轻的伊凡.庞鹫八成就要血溅庭院了。

桌前的姑娘只是玩味地看着大头朝下的波维说道:“你跟外表看起来的老实木讷不太一样呢,景色相反的世界有趣吗?”

倒垂在楼宇之外的波维想了想,说道:“如果我现在掉下去,你就是唯一的在场者了。”

“你可以试试,我可以保证第二天你自杀的事实会被公布,没人敢追究凶手的问题。”

“那可真没劲。”波维挺身坐回了护栏上。

“你不再试试了吗?”姑娘盯着波维,似笑非笑。

“我们回去吧,失踪的太久就真的失礼了。”

脸上写满了斗败的失望,波维无奈地吹了声口哨,抬腿要从护栏下来,

“我还没问你的名……”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马厩里一声长鸣,那是波维的马。

“有人在马厩里!”波维猛然回头,却忘记了自己仍在护栏上,大幅度地动作带动他身体一偏,勾在栏杆上的腿再无借力,整个人跌出露台,摔下楼去。

一直观察波维的姑娘霍然起身,伸手去拉,却……还是晚了半步。

天意弄人,本来一切只是个玩笑……

姑娘试图拯救波维。

波维企图自救。

两人伸手相迎,就差一线……指尖短暂的触碰后即分……

突然的变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波维跌下楼去,姑娘很沮丧,呼吸沉重,将头探出露台下望,只希望少年的命好些……一切还能挽回。

却看到少年背依着二楼露台的扶栏,抬头相望,露出灿烂地微笑——抓住护栏背身翻转到楼下的技巧难度不大,剧院里的替身们都时有练习。

“瞧,我还是看到了你惊慌的表情。”

短暂的错愕后,姑娘第一次露出了毫无保留的笑容,放松后的姑娘身体伏在护栏上向下凝望,那美丽让波维如沐春风。

“你的马儿很听话,不过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骗子。”

“不是苍蝇的吗?这可是条下楼的近路。”

“有不等女士独自离去的绅士吗?”姑娘向下笑问。

“和你一起出现在二楼?我可不想和其他苍蝇打架。你下来后我请你跳舞,算赔罪吧。”

“胆小的苍蝇可没机会。”姑娘说道。

“真的?要打赌吗?”

姑娘又被逗乐了,“你比看起来狡猾得多,托你的福,这个晚上不那么无趣了。”

“我也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依靠着各自楼台的护栏,一个仰望星空,一个俯瞰庭院,时而对望,时而欢笑,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波维看看表。“我得去进了,萨姆估计急坏了,一会见。”

“恩。”姑娘颔首。

波维整理了下弄乱的衣着,确定没什么不妥后,缓步走会了会场。

他心情不错,突然觉得,今晚的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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