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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乡之生命尽头的日志》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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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2日星期三晴

我眼睛受伤的那天晚上,姨妹(前妻之妹)打来电话,告诉岳父定于明年正月初五做七十岁生日,跟我商量,说按照当地的风俗,姑娘女婿应该请乐队,问我什么意见。。我随口问:是大哥主办还是小哥主办?(前妻姊妹四个,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姨妹回答:爸爸哪家都不去,就在他自己开的麻将馆里办。我又随口说:既然这样,妈妈已经不在了,我们一人给内个钱给爸爸用就行了,何必要请什么乐队!姨妹说:你不是不知道,爸爸那人特别爱面子,他说他不要那几个钱,相把生日做的热热闹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既然爸爸有这种思想,就按爸爸的意思办吧。你在家里多费点心,所有费用我们共同分担。姨妹不放心:你还是跟姐姐(指现在的妻)商量一下吧,别弄得不好。我断然回答:你姐姐一向很做人,这点事有什么商量,就这么定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梦,梦见岳母和前妻一起来找我。岳母眼泪汪汪地对我说:那个老混蛋(指岳父),连你大哥小哥都不理他了,你要替他出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悚然一惊,一梦醒来,浑身是汗。我不信鬼神,但相信嫡亲的亲人之间有一种感应。上篇我已经说过了我跟父母之间的感应关系,现在再说一说前妻与她母亲、哥哥的感应关系。岳母生前有些迷信,妻死前一个星期,她梦见了妻去跟她告别,说阎王在抓女兵,要清一色的18——21岁的姑娘。岳母梦醒,从此心里就七上八下,精神有些恍惚。妻24岁的小哥,在妻去世的前三天,腾云驾雾一样,从几十里外的家里懵懵乎乎地走到离我家仅一公里的地方才倏然清醒过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转身返回。加上那一年邻近村镇死的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姑娘,所以,前妻意外去世,其娘家人大半有责难我的意思,唯有岳母护着我,说这是命,不怪我。

我和前妻是经人介绍的,两家不在一个乡镇,相距几十里。听人说,岳母年轻时有些泼辣,与婆婆关系有些紧张,因而在家族中的口碑不是很好,与岳父之间也有些貌合神离。两个哥哥长大后,可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因而母子关系远远不如父子关系好。女婿见丈母娘,多半是嘴上抹了蜜的,我也不例外。所以,岳母喜欢我和前妻,大有超过两个哥哥之势。前妻去世后,还不会走路的大女儿也有相当的一部分时间由岳母带着。不难想象,在这个家庭中,我对岳母的感情是最深的。我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后,岳母像对待她前妻一样亲热,感动的妻子也把岳母当亲娘一样看。那一年,岳母伤感地对我说:我得了病,听医生说要花一万块钱,你两个哥哥舍不得钱,不给我看。我冲口而出:两个哥哥和妹妹三人凑五千元,我一个人出五千元,一定要帮您治病!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去问,大哥告诉我:不是我们不给妈治,医生说她不做手术还能活几年,若做手术,极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我听了,黯然神伤。

岳母生前对我现在的妻子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但却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女儿。摩托车在农村还是凤毛麟角时,我买了一辆摩托车,岳母见了,立即泪如雨下,说:我的蓉没有这个命啦(前妻叫毛从蓉),她要在,你看你们现在该有多好啊!上世纪九十年代,电脑在农村很多人没有听说过。就连妻子当时说要给我买一台电脑时(妻子有一个亲戚是电脑打字员),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电脑。花一万多元买了一部回来后,好多人都跑去看稀奇,想见识一下电脑是一种什么物件。岳母听说后,见了我,又哭道:这要是蓉在,你们肯定比这会更好。我在创作上有了一点成绩,和妻子一起,电视、电台、杂志、报纸暴风骤雨般报道我们,岳母见了我,又哭道:我的蓉啊,你是没有这个命啦,你看你的丈夫现在是多么风光!

岳父于岳母在世时就有了外遇,这让岳母深恶痛绝而又无可奈何,由此也让他们父子之间出现了矛盾。岳母去世后尸骨未寒,六十出头的岳父就把一个年龄相仿的有夫之妇带到自己的麻将馆里共同生活。岳父跟那个老太太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呢?举一件事例来说明:我和前妻生活的老宅后面,前妻亲手栽了几十棵水杉树。十几年后,这些水杉树长得都值几百元一棵了。为了怀念前妻,多次有人找我联系,我均未卖。有一天,岳父对我说,他想做一口棺材,欲去锯几棵树,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岳父说:只怕有你二姐看着,不会让我锯(我二姐跟我老宅是邻居)。我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打个电话就行了。后来我二姐非常气愤地告诉我:大燕子(我大女儿)的外公太过分了。原来,岳父带人去锯树,我二姐在一旁看着,见岳父锯得太多,就忍不住问:这么大的树,一口棺材要这么多吗?岳父说:我跟你弟弟说了的,要做两口棺材,总要多准备一点,不能差了到时再来锯吧!我二姐听了,气冲如斗,一转身就去找岳父的堂妹(她嫁在当地),说:你大哥太过分了(岳父在同辈族人中排行老大),我弟弟不好说,我要说。大燕子的外婆在,他要锯两口棺材的树,我无二话。但他要给那个老巴子(方言,老太太的意思),我就反感。我看在我弟弟的面上,不好跟他翻脸,但这话请你转告他。我弟弟为了纪念毛从蓉,卖都不舍得卖,他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他的女儿在地下诅咒他!

其时我在北京打工。岳父要锯多少树,要做几口棺材,他并没有跟我说,我更不知道他跟那个老太太的事情。春节回家后我也不好直接问岳父和两个哥哥,只是道听途说,说岳父把那个老太太弄到的麻将馆里跟自己一起生活后,那个老太太的子女上门,若不是岳父家族在当地有些势力,对方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若说岳父与那个老太太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或他们有过什么特殊遭遇,他们要走到这一步也还情有可原。问题是他们不同村,似乎以前也不太熟悉,在我看来,老太太的人材远不如岳母,而且都是六十出头的人了,一见钟情到如此地步,还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不用说,两个哥哥跟岳父决裂了。岳父在家族和当地的影响也坏到了顶。

一个多月前,大女儿打电话对妻子说,岳父准备做七十岁生日,想让我们帮他操办。农村的习惯,这样的事情有儿子哪里轮得到女儿。所以,妻子本能地反问:有你两个舅舅,要我们操心什么心?大女儿说:两个舅舅都不管。妻子说:你要胡说八道,当心你两个舅舅揍你!其后,大女儿又来了两次电话,均说岳父想让我们为他操办,因为不好直接对我们说,就想让大女儿来转这个弯。最后,大女儿赌气地说:你们没有钱,我出钱。你和爸爸帮忙主持这总行吧!可以想象的原因,两个哥哥不出面,我给岳父操办生日,让我的亲戚朋友们去给岳父祝寿,这不是太不现实了吗!于是,这事就撂了下来。

姨妹打电话来说,要请乐队给岳父做生日。我将此事告诉了妻子,妻子说,岳父的行为,让他们父子关系闹得很僵。两个儿子对此很反感,不出面,我们若张扬折腾,说轻点,女婿是二百五,说重点,是跟两个哥哥作对。要去你去,我和小燕子(小女儿)要去给我妈拜年。我妈也是人。

妻娘家离我们这里一百二十里,亲姊妹七个,加上堂叔姊妹、结婚另过的侄子、出了嫁仍在走动的侄女,共有十几家,分布在好几个村,交通极为不便。每年正月初一早起就往那里赶,指望坐她幺哥的那辆小货车一起去挨家挨户地跑,否则她就没法跑了,初八以前回来的机会几乎没有过。农村有句俗话,叫做初一拜父母,初二拜丈母,但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结婚二十年,她仅仅只给我父母拜过两次年。我有亲姊妹六个,加上堂叔兄弟、舅家老表、前妻的娘家,共十几家,这一摊子每年拜年由我跑。那一年,瘫痪在床的八十多岁的岳父屈指一算,我有六年没给他们去拜年了,便偷偷地问还是小孩子的小女儿:你爸爸妈妈是不是经常吵架呀,连年也不来给我们拜?小女儿实话实说:没有啊,我爸爸妈妈从来不吵架。岳父不相信,支撑着和岳母一起来到我家,看过之后才放心。

前天,妻子先一步回家送人情了,有做生日的,有结婚的,还有乔迁之喜的。昨天晚上九点钟,姨妹打来电话,说岳父改主意了,不请乐队。但说按当地的习惯,女婿们用钱钉个“寿”字更好。我知道,当地确实有这种现象,但极少。一是用钱用图钉钉个寿字,那不是一百两百的事情,需要女婿多联合起来才行;二是要有主办方,这些钱实际上还是主办方收了,算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我这么说不是说若有一个哥哥操办的话,他要还这个情,而是说女婿们多给几个钱,哥哥嫂子也高兴点,有利于郎舅关系。像岳父和老太太那种关系,我还真难以让她取代岳母在我心里的位置);三是通常要父母双全。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方面,那就是女婿们要有经济实力才行。我本能地问:那要多少钱啦?姨妹说:大约四千块钱吧。我条件反射地回答:那不行,我办不到。

其一,我要一碗水端平。我的母亲过八十岁,没有待客,仅仅是我们几姊妹坐到一起吃了一顿饭,每人象征性的给了一百元。妻子的母亲过八十岁,也是如此,象征性地给了两百元。现在岳父说做七十岁生日,原先说请乐队,我想大不了一千元了事,现在说出钱钉“寿”字,每人两千元,以我目前走狗屎运的情况,我既拿不出来,妻子那里也绝对通不过。二、两个哥哥不出面,我们这样张扬,真想当二百五呀!郎舅以后不来往了?三、我八十多岁的母亲一直病病歪歪,兄弟姐妹体谅我的处境,不告诉我情况,一些费用他们都自动摊了。我出这种不应该出的风头,让他们怎么想?人们都知道,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想过这件事跟岳母和前妻有什么关系,她们突然出现在我的梦中,难道我对岳父的行为真的就不去认真的权衡一下,不考虑一下两个哥哥的心情吗?

我打定了主意,当地的情况,岳父岳母办事,女婿们通常都是拿四五百元以示祝贺。姨妹怎么做,我不参与。妻子回娘家拜年的去拜年,到时我自己拿几百元去就行了。以我现在的家庭情况,怎么做都不会遭人非议。也许岳父现在四面楚歌,我这样做会更伤他的心,但我只能说:爸爸,请您原谅了,此事难以两全其美。而且经济上我目前确实做不到。

站在岳父的角度上说,怪只怪中国的传统太封建,要换在西方国家,他这种行为子女们肯定会无所谓。站在子女们的角度上说,怪只怪世风日下,才出现了这种情况。要换在**时代,岳父和那个老太太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这么做。

写完这篇日记,我心里十分惆怅,失落感特别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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