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宛城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在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馆，规模大人员却稀少，明黄色的灯照过来，影影绰绰，无比凄寒。

烟雾缭绕之下，他看着楼梯口的人一步步拾阶而来，反倒悠闲的靠在椅背上。

季云修走到他对面坐下，肩头发梢上，积雪未消。他礼貌的看一眼菜单，然后送还给侍者。

“一杯毛尖，谢谢！”

李鸾端起茶呡了一口，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天生的一副好皮相比那些红过半边天的明星还要好看几分。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意味。

“四年来忠心守护，换来一份解聘合同，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在她心中的位置。”他的眸子暗沉无光，像林间的野兽对他充满敌意，没什么精神的脸似乎因为这则消息，忽然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是我先对不起她，她这么做没错！”季云修脸上平淡无波，双手搭在腿上，显得规矩又老实，让人觉得他的心意，甚至他整个人都坚如磐石。

李鸾讥讽的笑意越来越深，明黄灯光照耀下，他白皙的肤色越发柔和，坚毅的侧脸却一如既往的冷硬。

对面摆着约两米长的鱼缸，里面有各色各样的金鱼，围着珊瑚游来游去，无忧无虑十分快活。

李鸾眯起一双凤眼，偏头盯着那些金鱼，白皙修长的手搭在椅背上，很向往它们欢快无忧，又从骨子里感到鄙夷。

“被困在牢笼里，有什么好乐的！”他邪邪的冷嗤一声。

季云修怔愣一下，抬头看向李鸾，直入主题。“李总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李鸾高傲的昂头，眼底蓄满轻蔑，一想到他现在离开林氏，离开林落楚，他就感到无比畅快，他无比畅快地想，看到没有，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你这个叛徒。”他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季云修僵直了身体，神色变得古怪。他依旧是那样镇静，仿佛世间所有再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

他对着李鸾缓缓一笑。“四年前您让我去找林小姐，找到了就守在她身边保护她，四年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监视之下，四年后也该还她自由了吧！”他抬头坦然的对上他阴鸷的双眼。

“公子似乎忘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欠你的早已经还清了，我已不是你的人，又哪来的什么背叛！”

他不卑不亢缓缓道来，把那些尘封记忆勾勒出来。李鸾明显有些惊讶他现在这样能言善道的模样，在他印象中，从前的他就只会对他说“是”“明白”“少爷”这几个字。

李鸾终究沉不住气了，嚯一下起身，立在他面前，天生的王者气息，气势逼人。

“我还不知道你在她身边，学得这样牙尖嘴利，你对她到底生了多少心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吧！”他恨恨的咬牙，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堪的东西，觊觎了他心爱的宝物一样愤怒。

季云修脸色变了几变，虽然也有几分薄怒，但还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李鸾就不同了，他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美丽的眸子布满血丝。

他知道他们再也谈不下去了，他就像一个重病患者，连灵魂都是飘忽不定，孤单寂寞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揪着他，就像揪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揪着他，寻求自己灵魂上的慰藉。

“我对她只用敬重之意。”他坦坦荡荡地道。

他知道在李鸾眼中，他是个对林落楚意图不轨的小人，他撇得一干二净，他是不会信的。可若是当着她的面，若是论他有什么私心的话，大概他会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上司，不错的东家吧。

四年来朝夕相处，他从未越界。

李鸾冷喝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劈头盖脸毫不客气的扔到他身上。“要是没有任何私心，那这又是什么？”

季云修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派人来调查自己。他想起那天她突然问起想不想回到以前，他想，他想带着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离那些人的魔爪，他不想她一天天拖垮自己的身体，不想看她委屈受伤被逼入绝境。

他偷偷准备好一切，就要带着她走，却在最后一刻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他是她的心腹，除了帮她，他还能干什么呢？

李鸾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终于满意的勾起唇角。

“你别忘了，二十年前是谁从泥坑里把你救出来，给你饭吃教你本事，你敢觊觎她！”他一步步逼近他，冷漠的看着他，心中猛烈的跳动着，他嫉妒的发了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