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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长历》第十一章何生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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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季天空初破晓,天空泛起一阵鱼肚般的银白色光芒。

早起喂食牲畜的老农,都不愿起炕。

可这及膝的大雪路上,却有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艰难前行着。

刺骨的寒风卷起堆积在地的徐徐细雪,不缓不慢的吹拂到,他们灰白的僧袍上,纤薄的衣物很快就留下了些许的冰霜。

年纪稍大些的步履稳健呼气悠长,手持古朴锡杖,行走在这漫天大雪中不见疲倦。

年纪稍小的和尚,在这瑟瑟寒风的吹袭下,手足、面颊、耳廓这些尚且稚嫩的皮肤,现出了紫青之色。

呼吸紊乱可依旧吃力的背着身后的箱笼紧紧跟随老和尚。

为了躲避这凛冽的寒风,小和尚低下头,挨着老和尚的后背缓慢跟随。

可走的好好的,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撞到了头。

咣当一声小和尚倒在地上。

小和尚拧巴着一张通红通红的小脸,拿满是冻疮老茧的手,摸了摸光滑的脑门,寻看有没有受伤。

却撕的叫出声来,这脑门上撞出了一个小包。

抬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挡路,可看到撞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傅。

小和尚不知道师傅为何,一动不动的杵在哪。

刚想询问师傅是不是肚子饿了,要不要吃点干粮。

老和尚就猛地回头抱起尚未吐喽言语的小和尚,大步流星的往前赶去。

小和尚探出小脑袋想问师傅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可却被扑面而来的寒意逼了回去。

感到师傅温暖的怀抱,小和尚也不去理会师傅为何这么着急。

揉了揉头上的小包,把灰白色的僧袍拉的紧紧,然后不安分的往老和尚的怀里靠了靠,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安逸的闭上眼。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匍匐在地的雪花,在老和尚刚刚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块半埋的“地域碑拓”,虽是半埋可上方的一个陵字却清晰无比。

早起赶集的马夫,驾着马匹,奔驰在这宽阔的大道上。

忽然在自己的面前有一道,白色的烟雾与自己擦肩而过。

马夫好奇之下纵目看去,只见一个光头和尚,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和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棍子,极速闪过这条宽阔大道,最后消失在这茫茫雪地。

马夫愣神,许久后焕然道:“莫不是这天上佛陀下凡普度众生了”。

何生在云隐寺呆了十三载,念经、劈材、挑水、生火做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苦的山上,只有七十八名僧人当然这还是算进了他与师傅的数。

他和师傅一起下山,师傅说是要拜访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

何生在山上呆了十三年,也跟了师傅十三年,可最远也只是和师傅去到山脚化缘而已,所以当初出行时就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可谁知这一路走过来,爬过山、趟过河、有好心的施主收留住宿,也有在墙角靠地而眠,很苦很累可也很开心。

当何生的小脑袋被师傅狠狠的敲了一下后,这个小和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从师傅的身上颤巍的爬下来,可刚刚爬下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两边是一堵两人高的金色高墙,上覆着淡青绿色瓦块,墙头砌成极为平整高挺,正门,紫金大门上一块流光溢彩的匾额上书着“明仁王府”四个烫金大字。

何生小和尚瞪大眼睛,不禁想到这金灿灿的流光丹漆的铜环,就这么放在门前就不怕被人偷了。

可这恢宏大门此时此刻,却极为不应景的在顶端贴了一张黄纸。

大门的两侧上也书了一对白色挽联糊上,两侧门上,书写着四个大字“王府治丧。

何生一时语凝在口,愣在这恢宏的宅邸大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师傅,却看到师傅不像以往一般的从容,一对浓密的眉毛皱的厉害,何生不懂师傅的脸色会这么会这么难看。

在他的记忆里,师傅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快过年关的时候,寺里香油钱被偷了,师傅去追,追倒是追到了,可香油钱没拿回来,倒是师傅看蟊贼可怜,倒给了身上的铜钱。

因为这件事把老方气的丈吹胡子瞪眼,头一回罚师傅三天不许吃饭。

当自己偷偷拿馒头过去的时候,去敲门的时候,师傅笑嘻嘻的敲了小和尚的头,与他唠叨了半宿的清规戒律。

老和尚突然开口,睁着明澄的双眸看着小和尚道:“何生,还记得为师,常说的佛家谶言吗。”

小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念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和尚这次没有在敲小和尚的脑袋,而轻轻的抚摸。

老和尚带着身后的小和尚,走到这因服丧而不闭的大门前。

正要跨过这门槛,就被两个侍卫一个箭步横挡在门外。

老和尚诵了一句佛号缓缓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乃此服白之人旧友望请通融一二”。

侍卫,横眉冷对奴喝道:“凡陵州百姓谁人不知,明仁王信道三清,从不礼佛,修要在胡言乱语”。

说罢,扬起拳头准备轰出去。

可这是,侍卫扬起的手被一只白净的手牢牢抓住。

抓人的是一位老者身着白素丧服,头发虽早已花白,可双眸却仍炯炯有神,面容柔润儒雅,虽然略显佝偻,可依旧高出侍卫双拳之高,青少时绝不底于七尺。

老者冷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明仁王府也是可以以武犯禁的地方吗”。

侍卫被这冷厉的口吻惊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觉得胸口疼的慌,连连解释道:“崔管家误会了,是这和尚,硬是要闯进来,属下好言相劝他不听,气不过才准备哄赶出去”。

老者捏着脸上一撮花白的胡须坦然道:“还算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个月的月钱就不要在去账房领了,下去吧”。

两名侍卫朝着老和尚恨恶的看一眼,可又不敢在多加言语,弯腰退会大堂内侧。

老者看到侍卫已退回,对着老和尚微微做了一辑,缓缓道:“空寂大师,见谅这是新来的侍卫,不太懂规矩。

不过空寂大师您,时隔二十年再次造访,所谓何事啊”。

空寂老和尚,低头也作一辑带着浑厚的口音道:“崔管事,贫僧也算是王爷的旧友,今日贫僧虽为披白衣,可也想瞻仰旧友容颜”。

崔管事面容憔悴却不失清冷,徐徐道:“原本大师前来,是要好好的招呼大师,可大师您也知道,我家老爷素不喜“僧侣佛说”,这恐怕是要委屈大师,重返山门了,我王府不便久留,万请见谅”。

空寂好似早已预料好一样,把身后的何生拉出来挡在前面,轻描淡写道:“贫僧此行可是带着明仁王的亲生骨肉,前来,这样也不可吗”。

刹那间,好似万籁俱寂四周声响不其闻。

崔管事死盯着空寂老和尚,仿佛要将光滑的脑袋看穿,眼中凶光骤闪,突然挥掌便要往小和尚的头上劈去。

眼看就要被打到何生小和尚时,空寂和尚手中锡杖迅速挡出抵住,崔管事白皙的手掌被迫打到锡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轰…

崔管事看一掌无果悻悻的收回,面色更显铁青的厉声道:“空寂,你知道你这话的后果吗,还是你以为我明仁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小和尚睁开因为害怕而紧闭的双眼,看向了原本和蔼慈眉现在却铁青着一张脸的老人。

小和尚何生有些恍然,心中暗自想到,难道师傅此行就是为了让我看我生父最后一眼吗。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爹爹,这么多年也没来找我。

何生小和尚情不自禁的看向一旁的师傅,想看看师傅的反应。

可师傅却是一脸的肃穆,真的是要多认真是有多认真。

小和尚收回目光低下头,眉宇眼眸间充满深深的震撼与悲戚,千思万绪在额头掀起了褶皱。

何生小和尚“懵懵懂懂若有所思”。

灵堂离他不过百步他,他抬头往众人的沿路方向看去,越过重重叠叠的白素之影,哪个黑色灵柩露出的模糊的轮廓,映在何生小和尚眼里。

王府外铺天盖地的雪花,遮盖不住这富丽堂皇的豪贵霸气。

何生小和尚有些恍惚,这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勾起他这十三年的回忆,他打小就在寺庙里,他喜欢香客来还愿时脸上开心的笑意,他也不介意每日多帮师兄弟多干些活。

可每一次风雨飘摇,痛苦难受时,还是会哭红鼻子,他真的好想有一个人可以在自己身边。

空寂老和尚带着温和微笑,没有理会一旁看着要噬人的崔管事,对何生小和尚询问道:“还记得,为师,为孩童老人祈福时说的最多的一句佛语吗”。

何生小和尚,听到师傅的话语后,好似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空寂老和尚笑了笑,又敲了一敲何生小和尚的脑袋,带着几分自说自听的语气缓缓道:“其实为师当初没有教完你这佛语的真谛告诉你,今日为师就把这后半句,教给你”。

何生小和尚以为师傅准备要让自己认祖归宗,回归本家,神情凝重端庄的看着空寂老和尚道:“师傅,何生自幼跟随师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师傅的”。

空寂和尚闻言立马拉下脸,细细端详着何生和尚小脸上的执着神情,老脸一红,缓缓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何生小和尚眼眶湿润一滴泪掉落在雪地,看着空寂老和尚猛地点点头。

空寂和尚看着这偌大的王府府门,露出一个何生小和尚从未见过的古怪笑容,一副义正言辞又猛然道:“和尚要是,不打诳语谁打啊”。

何生小和尚眼角一阵痉挛,眼角的泪迹还为干,就听到师傅这番胡言乱语,经常被敲的脑袋好像有点转不过来了。

还在思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

师傅又对着何生露出哪个诡异笑容,随后何生身后猛地出现一股巨力,华丽丽的飞了起来。

他在往来之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径直飞过门槛,飞过府内的青理石板,在飞行途中,他甚至看到了种植在两旁高耸松树上嗷嗷待哺的幼鸟。

正在何生小和尚开始享受这种感觉的时候,啪的一声,狠狠的在灵堂前倒下。

在他眼冒金星,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摇头换脑的爬起来时,对上了刚刚带“东剑鸠”去完红瓦房的东歌世子的眼眸。

东歌世子垂下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要矮上几寸的何生小和尚。

东歌世子微微眯起一对迷人的丹凤眼起,抿起比女子还要妖艳的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浅弧,随着眸瞳的不经意的收缩,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何生小和尚在,终于等到眼前的星星消退。

可马上他又就看到,几十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穿着别扭的丧服。

这灵堂很安静,那几十个穿着别扭的丧服膀大腰圆的壮汉,也很安静。

何生小和尚也很安静,不过他的额头间不断,渗出细小的汗珠。

而后他暗暗决定这次出去一定要去查皇历,把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要诵经礼佛还愿。

东歌世子看着抓着自己裤腿不放的小和尚何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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