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疲惫的宋野打了个哈欠，自己现在正坐在响着轻柔音乐的酒馆里。至于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来消遣一下。经过几天的跟踪后，宋野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许的愚蠢和不成熟。

一般来说没什么人会像自己这样去跟踪某个人，以期盼能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除了侦探。但是侦探具有着自己强大的意识，对事物的敏感性，对信息的整合性。而自己恰好并不具有这些东西，所以自己的跟踪注定是徒劳无获的。除了知道这个那个男人住的酒店的位置、每天大概的行程、多久进食三餐还有偶尔会去那些地方以外。自己算是毫无收获了。

当然宋野也尝试着去询问酒店前台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但是都被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九算他想通过给点小费的方式，但是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

宋野决定不再跟进这个事情了，因为毫无意义。这件事情在未来的人生里就当成一个有趣的饭后故事，可以拿出来和别人逗逗乐就足够了。虽然自己也想过那么那副画是不是就此消失了，可是清醒后的宋野意识到自己也没有那种责任和义务。他自然是也想过要不要告知警察或者是主办方，但是思考再三后，宋野可不想自己被当成一个精神病人对待。毕竟跟别人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和画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种发言本身就很危险了。宋野灌了一口啤酒，用郑重的点头来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抱歉，麻烦再帮我来一杯boulevardwheat”宋野熟练地用英文向酒保示意。虽然在美国的这种pub里直接从tap中压出来的啤酒被称为“draftbeer”也就是汉语常说的“扎啤”，是一般情况下的首选，但是就宋野个人而言自己的口味似乎更偏向于工业拉格。

宋野在这期间看着左手边闲聊的年轻人们，他也留意到自己右边的高脚凳座位有人入座。只是他并不在意是谁。

酒保不一会儿就递过来一个新的啤酒杯放在宋野面前吧台上，宋野正打算伸手去接过来。却又一支手先一步去接过了自己的啤酒。宋野随着看了一眼这只手，手背白皙、指尖被涂抹了艳红的指甲油。不出意外是一个女人的手，宋野随后望向“手的主人”他想看看中途劫走自己的啤酒的犯人是谁。

宋野看到的是一个亚麻色卷发的女子，戴着一对银色的圆形耳环。如果要给容貌打分，在欧美系别里应该是少有的8、9分的高分。女子朝着宋野皎洁的一笑，淡定的将啤酒一饮而尽。

“嗯，味道还不错嘛。看起来这位先生十分有品位，如果你喜欢工业拉格的话corona，heikein也都是不错的选择。”女子抿了抿嘴唇上的啤酒泡沫，把啤酒杯放下后，一手平放在桌上，一手撑着脸颊看着宋野，说出了刚才那番话。

宋野耸了耸肩，“如果您是pub里的推销员，那很抱歉能不能拜托您暂时安静一会呢。”女人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当然不是啦先生，我只是想耽误你一点时间。”

“麻烦再给我来一杯刚刚一样的，顺带再给这位女士来一杯bluemoon。”宋野回过头，再一次对酒保招呼到。

期间两个人没有说话，片刻后酒保送上两杯酒，一杯是宋野的大道小麦，另一杯则是看起来精致了许多，杯子口还插着一片甜橙。

两人礼貌性的轻轻碰杯，小酌一口。宋野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想看面前这个女人先开口，看看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女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眼神迷离的看着杯中摇晃的液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遇到了电影里的俗套剧情——陌生城市的酒吧里，美丽的女子来搭讪，然后两个人坠入爱河”

“并不。”宋野偏着头无奈翻了翻白眼“首先我对这座城市不算陌生，其次严格意义上这不是电影俗套剧情而是电视剧的，电影的会看起来更文雅高端一些。再者我有女儿了。”

“哇，那真抱歉。”女人故作惊讶的捂住嘴，但是她那大大的眼睛里却还是有着一丝玩味。

宋野摆了摆手，“不过您的确是一位美丽的女子。用我们中国的话来形容是天上的仙女了。”

“天上的仙女？”

“阿弗洛狄德。”

“哈哈哈，先生可真会说话。”受到赞美的女人脸上浮起笑意，连忙摇头“你这可是把我夸上天了。”

“我这个人向来实话实说。”宋野按照小拇指无名指中指食指的顺序用指尖轮番敲击着桌面，这是宋野在思考的时候的习惯，“所以女士您所说的耽误一些时间，就只是跟我闲聊两句吗？”

“当然不是。”女子再次轻轻地摇头。

“我想也是，您这种美人的时间值得花在其他更美好的事物上。”宋野微笑着不露声色的下了逐客令。作为有家室的人，他可不想浪费功夫在陌生女人身上。

女人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似乎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刚才玩味而迷离的表情现在在她脸上已经找不到了。

“那我们就认真的来谈一谈吧。”

“请。”

“先生来自中国。”

“这个刚刚我已经提到过了。”

“有个女儿。”

“这我也提到了…”

“学生”

“这个不难猜到”

“名字是三个字”

“额…”

“宋遥远。”

当女人说出自己女儿的名字是三个字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些愣神了，当宋遥远三个字从女人嘴里说出的时候，宋野的表情已经有一些严肃了。但是最让他震惊的是，女人不是用英文，而是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念出了宋遥远的名字。

“你是什么意思？”宋野连忙发问。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女儿最近过得还不错，好像前几天还收到了你寄给她的东西。”女人笑了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你们对遥远做了什么！”宋野有些气急败坏拍了一下桌子，四周的目光也投射了过来。女人站起身向四周打了个招呼，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嚷着“什么嘛，原来是free。没事，我们继续。”

“free小姐，我很认真的问你，你，提到我的女儿，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宋野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能够一口把她吃掉。

free恢复了一开始玩味的表情，“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要耽误你一些时间。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女儿没有什么事情。我提她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免得你兀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宋野皱眉，但还是不解“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事情？”

“实际上并不是我找你有什么事情。而是别人找你有事情，我自是这家酒馆里一个单纯的传话筒罢了。”free耸了耸肩，“跟我来。”

宋野也站起来，跟在free的身后。

没有几步，女人便停下了脚步。用下巴向角落的方向示意，“去那儿吧，那个座位是给你的。”说完后就转身回到了一开始和宋野坐的地方。宋野回头望了一眼女人，又看向角落里。角落里是一张普通的桌子和两张朴素的椅子，而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看起来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子的前缘恰好遮住了那人的眉宇和眼睛。

宋野没有选择，走了过去，拉开凳子坐下。然后看着鸭舌帽。

鸭舌帽还是保持着半低头的姿势，没有抬头。

但是男人开口说话了，是普通话，不带着一丝外国口音。

“宋野先生？”

宋野也不管对方能否看见，就轻轻的颔首。

“似乎你对我很感兴趣？”

男人带着笑意的说出了这句话。正当宋野疑惑的时候，男人伸出右手的食指，推高了鸭舌帽。

那张脸庞，宋野再熟悉不过了。

那张脸庞，分明是自己跟踪了几天的的男人的脸庞。

那个盗画者的，

那个画中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