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的这条短信，表面看上去犀利直白，实则虚晃一招。说她“都知道了”，却没明说知道了什么，这是在心理上给文磊放了一颗烟雾弹，让他摸不清自己的底细，不知是否应该坦白；即使要坦白，也不知该说到哪一步为止。因为许鸢根本没想这么快摊牌，她就是要看看文磊会不会继续骗她，会如何骗她。

文磊很快回电话了，许鸢按掉不接，他就再打来。这样重复了三遍，许鸢才接起来，故意装作抽泣的声音，也不说话。

“怎么了，鸢鸢？你的短信什么意思？”文磊先是假装不懂，企图蒙混过关，但是怎么可能？

许鸢再度挂断电话，装得好像真的很生气，这是为了逼文磊自己去坦白，她才不会直接质问他。

文磊再打来电话的时候，明显已经想好了说辞，一开场便沉着声音说道：“鸢鸢，你都知道什么了？求你不要再挂电话了，你听我解释好吗？”

许鸢沉默了几秒，假装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好，我不挂电话，但是你要是再骗我，我就再也不接你电话了！”

“好，我答应你，我全都跟你坦白。但是你没头没脑地说我和柳熙亚，到底是什么事？”文磊问道。

“我既然说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你们有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要是现在坦白，我还有可能原谅你；如果你不诚实，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许鸢继续跟他打太极，就是不说自己知道了什么。

文磊无奈，只好避重就轻：“我和她……呃……是有点暧昧。以前跟你说过的，她在追求我，开始我很坚决地拒绝了。不过，咱俩一直异地，我在莫斯科，你在圣彼得堡，有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孤单，所以她经常陪我吃饭、看电影，后来就有点……嗯……超过朋友的感情。但是鸢鸢，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我要娶的人是你，你要相信我！”

许鸢在心中冷笑：“文磊啊文磊，你为何把暧昧、出轨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理所应当？就算你对我不是存着利用之心，恐怕这也不是真爱。我和你，彻底完了。”

但是她对文磊没有表现出内心的鄙夷，而是好像相信了文磊似的，天真地问道：“真的？你们只是暧昧关系？你没骗我吧？”

电话里都能听到文磊在那边松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说道：“当然，我怎么会骗你？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究竟是谁跟你嚼舌根，说我和她有事儿？”

许鸢故作得意地说：“我诈你的，没想到你们还真有点什么，哼！”

“你诈我？”文磊哑然失笑，心想：“怎么会着了许鸢的道儿？她不是一向不在乎我吗？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难道……”

“鸢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文磊略微有些惊喜地问道。

许鸢便顺着他的话，故意娇嗔地说：“才没有呢！我干嘛要吃醋？哼，你要是喜欢她就找她去好了！”话语虽在否认，然而口气却满是醋味，因为她敏锐地发现文磊似乎很希望她吃醋。既然他想要，就给他，这样才好看清楚他的下一步棋。

文磊果然很受用，有点沾沾自喜地说：“我的鸢鸢就是吃醋了，不过我很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许鸢又敷衍地嗔怪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她心中奇怪：“文磊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总不可能只是喜欢我吃醋的样子吧！”

文磊放下电话，暗自窃喜，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许鸢的心。他感觉时机成熟了，下面应该可以跟许鸢再进一步。然后就是收割复仇果实的时刻——他要在白昂面前无情地践踏许鸢的尊严，把她的心当成一颗西红柿捏碎在手掌心里，然后再扔到泥土里，踏上几脚。

内心得意之余又有些空虚的文磊从书桌上一个紧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王馨宁的小相。照片上，馨宁的笑脸矜持而内敛，简单的马尾、素净的面孔，纯洁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她的青春永远定格在了相片上，此后世间纷扰，红尘万丈，全都与她无关。

王馨宁走了，离开这个对她不友好的险恶世间，从此便永远都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单纯美好，遗世独立。但文磊的人生却被彻底改变了，她带走了他的灵魂，成了他的信仰。他为了她不惜和魔鬼合作，不惜成为魔鬼，他在复仇这条路上执迷不悔。

“馨宁，你知道吗？为了你，我成了魔鬼，但我不后悔。”文磊对着馨宁的照片，深情而决绝地说。

这张照片是他从王馨宁的学生证上偷偷撕下来的，是现实中仅存的关于她的影像。因为，在她死后，郑岚亲手毁掉了关于女儿的一切，她无法忍受天天面对女儿遗物时那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一度，她整夜无法入眠，女儿的身影就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出现——她在写字台前温习功课，她在画架前练习素描，她在厨房帮忙择菜，她在客厅里默默拖地……

后来，文磊给郑岚租了一间房子，强迫她搬进去，并把她们原来的家落了锁，不许她回去。郑岚为了不欠文磊人情，这才慢慢恢复了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出去工作，自己负担房租和生活。

郑岚到许鸢家去工作也是偶然。她通过家政中介找到了这份保姆工作，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家的女儿竟然就是当年自己女儿的好朋友许鸢。她认定这个女孩就是传说中抢走了女儿男朋友，害得女儿自杀的那个人。心魔油然而生，她想让许鸢也尝尝失去至亲之痛。

可她不敢杀人，听说消毒液遇热挥发能使人中毒昏迷，但一般不会致死。于是，她假装打扫卫生，用84消毒液去擦拭暖气管子，然后就离开了许家。谁知第二天她偷偷回到小区，却见到了许多警车，邻居说是死了人。她立刻吓懵了，以为自己害死了人，赶紧躲了起来。

没过几天警察就找到了她，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她想：“馨宁，妈妈这次可以去见你和你爸了，咱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