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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络索》第二十九章 佛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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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志云因为不想进入奸臣当道朝廷为官,被父亲叫到书房痛心疾首的批评了一番,心中抑郁不快,走着、走着就到了芙院,风中传来淡淡的花香,心想一定又是云袖这个小丫头在为表姐缝制香囊,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便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听到脚步声,子衿放下针线走出房间,看到是百里志云,便说:“在房间里便感觉到地动山摇,我当是风吹来了一尊大佛,没想到是你。”

“表姐,这样记仇可不好。”

“你是特意来看云袖的吗?”

“我闻到院中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想来问问你是什么花竟有如此馥郁的香味。”

“其实不是花香,是酒香。”

百里志云来了兴趣,追问:“酒香?什么酒竟有如此淡雅持久的醇香。”

“是我的一位好友亲手酿造的百花酿,工艺十分繁琐,是难得的好酒,这咸阳城恐怕没有人能酿出这样的好酒。”

“既然这咸阳城中无人能酿出这等好酒,那表姐是否能割舍己爱,赠小弟一瓶?”

“一瓶酒而已,你喝也是喝,我喝也一样是喝,谁喝都一样,不过你得多等一会儿,酒还在后院埋着,我现在去拿酒。”子衿拿着小锄头到后院挖酒,让百里志云在前院等候,她可不想让除了自己以后的人知道埋酒的地方。

百里志云坐着无聊便在院中走来走去,突闻几声轻咳,想起因为自己抱恙在卧的云袖于心有愧,几番踌躇之后决定放低姿态去向云袖道歉。

云袖昏昏沉沉的睡着,只觉身子有千斤重,就连翻个身都要花很大力气,好不自在。忽觉有人推门而入,脚步声比云裳的要重些,而且走得很慢,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来了,眼皮却也异常沉重,很难睁开眼睛。

“云袖,云袖。”一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像是百里志云,云袖勉强睁开浮肿的双眼,眼前的人确是百里志云。云袖想起身行礼,无奈身体虚弱无力,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用起来,躺着吧。”看到云袖如此虚弱,百里志云心里的愧疚之意又加深了几分。“上次因为我害你被表妹打,这次又因为我害你落水,对不起云袖,我没想到……”

云袖打断百里志云:“少爷,云袖只是一个命贱的丫头,而你是百里府高高在上的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尊贵身份,少爷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从小,身边的人就不停地告诫自己,你是百里府的小少爷,是人中龙凤,而那些丫鬟、家丁都是低贱的牲畜,可是活了十多年,百里志云发现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他们的外貌、长相都是一样的,同样活在同一个世界,同样要面临生老病死,他不认为两者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云袖,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丫鬟还是少爷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吃饭穿衣,都会生老病死,就如这世间的草木鸟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我比你命好投胎在百里府而已。”

云袖仔细想着百里志云说的话,确实,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少爷,每天早上都要起床、洗脸、穿衣、吃饭,只不过是自己命不好,成为了服侍别人的人而已,可是既然我需要服侍少爷,那我们还是不一样的,他是少爷,我是丫鬟,为什么少爷说我们是一样的呢?云袖被自己绕晕,陷入死循环。

百里志云看到桌上放着一块还未完工的绣帕,问云袖:“那些花是你绣的吗?”、

云袖看向桌上的绣帕,摇晃小脑袋,带着鼻音说:“那是云裳姐姐绣的,我绣不出这么美丽的牡丹花。”

“哦,那你绣的花是什么样子?”

“少爷要看?”

百里志云不作声,云袖拿出藏在枕头下的荷包,那是她为日后的夫君所绣的荷包,给百里志云看看也无妨。百里志云接过荷包看了看,忍俊不禁,荷包上绣的花细细碎碎,既不是牡丹、荷花,也不是兰花和梅花,是带绿叶的黄色的小花,针脚也颇为凌乱,比起云裳做的荷包,云袖的荷包根本不值一提。

百里志云的嘲笑让云袖无地自容,她抢过荷包拽在手心,不理睬百里志云的嘲笑。百里志云遏制住笑意问云袖那是什么花,云袖说那些黄色的小花名叫佛甲草,在她的家周围有很多这样的花,它们生命力顽强,一个小枝便可以长成一簇,每每夏季来临,房子周围便都被这种小花覆盖,她很喜欢这种花,所以在送给未来夫君的荷包上绣上了这些小花,荷包里也装入佛甲草。

百里志云抢过云袖手中的荷包,仔细端详这些普通的小花,这些花承载了云袖的思家之情美丽了许多,百里志云想要将它占为己有。“要不,你把这个荷包送给我,我准你回家探亲。”

“不行,这是我专门为未来的夫君所绣,不能随意送人,少爷喜欢,云袖可以另做一个。”

“你看看这个荷包,花绣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荷包的边边角角针脚稀稀拉拉,就这样你还打算把它送给你未来的夫君?你还是重新做一个吧,这个我拿走了,等你病好了,我就吩咐管家让你回家。”

“可是少爷……”云袖还未做出决定,然而百里志云就已经拿着荷包走了。

听丫鬟说百里志云又到芙院去了,近来,他似乎和百里子衿走得很近,两人时常在院中嬉戏打闹,虽无伤大雅,但府中人多,难免有人喜欢闲言碎语,孙紫珺觉得是时候该找儿子好好谈谈了。

青绾院院门半掩,晓晴在收拾大理石桌上的笔墨纸砚,回廊正中间左右两边的柱子上栓了一条麻绳,绳上挂了一幅丹青未干的画,画上是一位梳双髻,身着素色衣服的少女半蹲着身子欣赏眼前墨石上的小花。少女浅笑兮兮,眼波清澈动人,而她轻抚的花既不是牡丹、兰草等名贵花草,也不是芍药、杜鹃等艳丽花卉,是极不起眼的黄色小花,如果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一簇花。

晓云看着画上的人,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便问晓晴:“你家少爷这画的是何人,为何我总觉得见过这画中的姑娘?”

“云姐姐也有这种感觉呀,我也觉得这画中的人我曾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我问少爷,少爷不肯说。”

“谁在议论我的画呀”,百里志云从房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葫芦大小的琉璃瓶,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原来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在议论我的画,怎么样,画中的人美不美?”

“少爷画的人自然都是美的,只是这花太素了些,是什么花?为何我不曾见过。”晓云如实说出心中的疑问。

“这是佛甲草,我刚才翻阅过典籍,有的地方将其称为禾雀舌,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一种常见的药材,具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止血之效。”

晓云头到脚没有一个细胞不崇拜百里志云:“哇!少爷懂得真多,不仅会作诗、填词,还知道……”

“行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母亲让你来找我,肯定是又要教训我了,我们走吧,去晚了,她又该生气了。”

还有几天就到除夕了,这时候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孙紫珺嘱咐晓芳去叫厨娘炖一锅太子参鸡汤送到房里来,百里志云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疼他疼谁呢?

肚中的晚饭还未消化,又是冬日,整日里呆在房中不运动,百里志云实在是没有胃口喝什么鸡汤,但又怕枉费了母亲的一番好意,只得将鸡汤灌进肚中。

“我听说今早你又去你姑姑院中了。”孙紫珺不像是在问百里志云,百里志云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孙紫珺接着说:“表姐弟多在一处热闹热闹是好,但是要掌握好分寸,毕竟你表姐已经过了婚嫁的年纪,你也不小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落人口舌。”

“娘,我们不是孤男寡女,还有姑姑、云裳和云袖在呢。”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娘的话呢。对了,我昨日听管家说你为了救一个小丫鬟不顾自身安危跳进湖中,还把你表妹骂了一顿,有这事吗?”

“嗯”百里志云往嘴中送着鸡汤,尽量避开孙紫珺的视线。

“云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少爷,他们只是下人,他们的命不值钱,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小丫头跳进湖里呢,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办呀?

又来了,又是这些话,百里志云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的碗。“哎呦,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袖在我面前活活淹死吧?况且她落水也是我和表妹的错,再说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坐在您面前吗。”

“这次的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以后得离芙院远一点,昨天我请先生算过了,你表姐命中带煞,靠近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看看你的姑夫和你表姐的未婚夫都已经因为她的煞气去世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希望你也因此受到伤害。”

“姑父和表姐的未婚夫去世是因为北狄族入侵,如果表姐命中带煞,那为什么姑姑还好好的活着?”

一个年龄不到十五的小少年来到门外探头探脑的观察房间里的情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断夫人和少爷的谈话。晓芳看到了少年,走出去问他有何事,少年将百里瑾瑜的吩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晓芳,晓芳见事态紧急,立刻进屋回了孙紫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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