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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非道之阴山阎部篇》第十二章 水府有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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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位于玉龙江中游,南纳四水,北接玉龙,纵横八九百里,是楚国第一大湖。这湖中有一座君山,又称洞庭山,乃道家第十一福地。洛阴玄水观,就在这君山之上。这一代掌门宗师,道号玥阳子,此时正坐在观中一处眺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只见他须发皆白,面如老树,沟壑纵横,身似枯竹,精瘦无肉。穿一袭蓝袍,坐在那里,随风摆动,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但若有明眼人细瞧,就能看出,他那一摇一摆,皆从风起,随云动,遥应着那山风林海起伏之势,云卷云舒动之所向。水府神咒,能驱化万物,他将自己融入这天地万物之中,感悟天人合一的境界。

不一会,又见一道姑款款向他走来。那道姑穿一袭白衣,身材窈窕,有白纱遮脸,看不见面容。她见老道士坐在那,眼睛半开半阖,身形摇摇晃晃,仿佛昏昏欲睡,就皱眉道:我说师傅呀,这青天白日的,你别整天坐在这睡觉,不知道的看见,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话虽不好,声音却说不出的好听。真个是如玉击,脆生生。似琴瑟,悠扬扬。宛如空谷莺啼,空灵幽远。又似幽涧泉响,沁人心脾。

玥阳子听见徒弟这样说,也不恼,憨笑道:玉卿,休要胡说,只是这春光和煦,难免晒得人犯困。”

柳玉卿闻言猛翻白眼,没好气道:你是春困秋乏,夏懒冬蜇。一年到头,你哪天精神过?”

见老道士没搭理她,她就上前去戳了戳他的背,又道:师傅呀,你不要这么懒惫,没事就多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也好收上山来。你看这门中上下就我们俩人,好不冷清……哦!还有一条傻鱼。可怜我一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天天要做些挑水劈柴,浆衣煮饭的粗活,可怜,可怜。”

玥阳子道:徒弟啊,你又犯癔症了。明明是小呆在挑水劈柴,老汉我洗衣做饭,你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还有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二八是十六,你今年是二十八,不能这样讲。”

柳玉卿报以白眼。

玥阳子又道:话说回来,这论道大会的日子也快到了。你收拾收拾,咱们出发去龙吟山。”

柳玉卿听到可以出门,大为欣喜,凑到玥阳子跟前,道:小呆说昨天在江上遇见一个小道士,提着一把好厉害的宝剑。想必也是往龙吟山去,咱们快点动身,还能赶上,看看若是好,就收进门里,也是个劳力,免得师傅整日操劳,累坏了身子。”

玥阳子哼了一声:你若体恤我辛劳,为何自己不勤快一些?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说人家长得俊俏,就春心荡漾了。来来来,你给为师说说,到底是宝剑厉害,还是人厉害?”

柳玉卿被说穿了心思,嘿嘿嘿的窘笑,拍着玥阳子的肩头,道:要死了,要死了,你个老不正经的。都厉害,都厉害啦,哈哈哈哈……”

师徒俩在这边扯皮,就听那边观中的池塘里,“哗啦”一声水响,爬上一个圆圆滚滚,约莫十二三岁的小道童。只看他也穿一身青蓝大褂,挺着个小肚子,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摆的走过来,摇头晃脑,分外有趣。这就是陆天明在江上遇到的猪婆龙,他乃是上古龙种异兽。一千年历一劫,经一劫长一智。自古就在这云梦泽中居住,后被洛阴玄水观建观的祖师所降,收为镇山神兽。

柳玉卿见那猪龙上岸,就向他招手:小呆,快来,我们要出门了。”

他听得呼唤,脚步愈加急促,甩得脸上的肥肉左右晃动。走到柳玉卿跟前,道:师姐,我们去哪?”他活了一万三千多年,经历十三劫,心智却如十多岁的小童。柳玉卿编排他,让他叫自己师姐,他就当真这么叫。好在他天生一副好脾气,从不与人计较。

柳玉卿道:当然是好玩的地方,你别多问,反正告诉你你转头就能忘。”

猪龙憨头憨脑的点点头,果然就不问。三人说走就走,各自整治妥当,就离了山门,径往龙吟山去。

再说小道士离了徐府,没头没脑的疾走了两日,也不知自己到了哪方地界。只看见前面是山,后面也是山。山连着山,路却没了路。他心中烦恼,索性找了一片开阔的平坡,枕头躺倒。心中思量,是去打个山鸡,还是逮只野兔果腹。那日离开,他就悲剧的意识到,折腾了半天,身上还是没钱,所以就往这深山密林里走,山野中不乏食物,这两天他打野味,采野果,倒也自在逍遥。

正百无聊赖之际,忽见天上有一只硕大的白鹤振翅飞过,鹤背上隐约坐着几人。他知道这是道门高人的法驾经过,忙一下跳起来,对空跳脚高呼道:先生哪里去?也载小道一程吧!”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鹤背上坐的,正是玥阳子师徒三人。他们听见呼喊,一齐向下望去。小呆拉着柳玉卿的衣袖道:师姐,赶了巧了!这就是那日江上的小道士!“

柳玉卿急睁眼看,见果然是个俊俏潇洒的后生,顿时心花怒放,急对玥阳子道:师傅,人家叫咱们呢,快下去会他一会。“

哪知玥阳子不理不睬,置若罔闻,催使白鹤,几振翅就飞出三四里远,将小道士甩在后面。急的柳玉卿回头大喊:那后生!可会御风之术?我们在前头等你!快快来!”她已飞出甚远,可这句话却清清楚楚的送进了小道士的耳朵里,字字清晰,宛如耳边叮咛一般。

小道士虽然不明就里,但觉得这声音温柔动听,略一迟疑,即纵起身追将上去。

那边玥阳子见小道士追来,轻轻拍了拍鹤背,那巨鹤身型忽的又大了一圈,振翅急飞,如流星贯空,风驰电掣。小道士一见,大为恼怒:这伙人太不耿直,明明叫我追来,却又不想我赶上。戏耍我也!小爷岂会让你们如意?”只见他捻了诀,施展手段,追星赶月一般追上去,那鹤被他赶住,竟也不能甩脱。如此,一人一鹤,一前一后,你逃我赶,足飞了一个时辰,那鹤才落在一处山凹里。玥阳子三人翻身下鹤,巨鹤“咻“一下,化作巴掌大一张纸鹤,被他收进怀中。三人方站定,陆天明也追到了。

小道士落地站定,就对玥阳子温怒道:你这老先生,偏爱戏耍人玩,明明说等我,为何去的更急?若不是我擅轻身之术,追得紧,又何处寻你们去?”

玥阳子拂须笑道:确是有些本领。后生莫恼,老拙这是在试你身手哩。敢问尊师名号?是在哪一处福地修行?”

陆天明道:家师倒也有一些名声,但他老人家现在不知所踪,不提也罢。”

玥阳子闻言,喜道:如此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陆天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心想:这老道士怎么这么不明事理。我说师父不见了,他还称好?”便问:如何就好?”

玥阳子看着小道士,越看越觉得称心如意,开口道:这后生,既然你师父不知去向。你不如改投我门下,做我徒弟,我将一身本事尽传了你。如此你说好不好?”

陆天明听见这话,心都碎了,这一路上遇到的大爷,一个比一个神。先是张老道实力演绎,后面有徐老爷要他做上门女婿,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老道士,莫名其妙的要自己做他徒弟……

“作孽啊!”小道士跺足捶胸,“早知道就不该从越云峰下来,好好的拐人家闺女干嘛?现世报啊………”

玥阳子爱才,柳玉卿喜俊。她见陆天明这般模样,心急道:我说那个小道士,别人挤破头想拜在我师父门下,还不能够。如今你有这样天赐的良机,怎么还这般扭捏?”

陆天明因为心中不快,就没好气道:你们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就能让人趋之若鹜?”

柳玉卿道:你就是不知道洛阴玄水观,也总该听说过《水府神咒》吧?”

陆天明闻言,吃了一惊,又想起前几日在江上遇见的猪婆龙,问道:你们是洛阴玄水观的人?”

柳玉卿道:如假包换!”

陆天明比划着手,问道:你们派里,是不是有一条大猪婆龙?”

小呆对陆天明颇有好感,听见问起,就腆着肚子上前行礼:正是小可,前日在江上还与先生见过,不曾行礼,恕罪,恕罪。”

小道士闻言,被吓得往后一跳,打量着小呆,惊道:真是你?”他对那猪婆龙还心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巨大之物,竟会是眼前这个小胖子。

这小呆也是厚道妖,见小道士不信,身形一晃,就现了本相。仍是三四尺长的一条小鳄鱼儿,只不过今天却口吐人言:我怕惊动这满山的生灵,就不现本尊真身了。”

陆天明想起江上那条巨尾,吓得忙罢手道:不必现,不必现,小道信了,信了!”那小呆才复又化作人身,对着陆天明憨笑。

柳玉卿逐迫不及待道:既然信了,就快拜师吧!”

“不拜。”小道士仰头抠鼻。

“为什么?”柳玉卿不解,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师父,他这是看不起你啊,给他露一手瞧瞧。”

前面说了,这洛阴玄水观收徒弟全凭眼缘。看你不顺眼,你是谁我也不要。要是看你顺眼了呢?那千方百计也要把你骗过来。玥阳子求才心切,当真一撸袖子,使一个摄法,将旁边一簇茅草俱摄到手中。他掂量掂量,对陆天明道:你退几步,站远一点。”

陆天明一头雾水,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使劲退,退远一点。”

陆天明又退开十来步。

“小伙子,你确定站那了?”老道士问。

小道士不耐烦了,道:就站这了,您老这是要憋大招还是怎么着?”

老道士一副随你高兴咯的表情,摇头晃脑的捻诀念咒,将手中的茅草挑出一根,向小道士抛去。

只见那茅草脱手即化做一支黑箭。一化十,十再化百。乌泱泱,向陆天明扑面射来。

“你大爷的!”小道士破口大骂,向后疾退,抽出剑来格挡。刚把这波箭雨避过,那边玥阳子一根茅草已脱手。

又是一波箭雨射来!

“停!停!”

陆天明避退不及,被一支箭射穿了衣服下摆,慌得他厉声高叫。可那玥阳子却像没听见似的,手中的茅草一根接一根抛来。那束茅草不过十数根,被他抛了许久,却仍是那一束,一点也不见少,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时间只见满山遍野插满了箭矢,小道士被逼得上窜下跳,惨呼不断:

“老头!够了奥!”

…………

“老不死的!再闹我翻脸了奥!”

…………

“老神仙!收了神通吧!小道服了!服了!”

…………

玥阳子依然只当没听见。

倒是柳玉卿绷不住了,生怕陆天明有个闪失,眼看玥阳子没有停手的意思,她心里着急,直接一个恶虎扑羊,飞身将老道士扑倒,嘴里嚷道:可仔细些,莫打坏了!”

玥阳子被扑倒,大笑道:真是女生向外啊。你光担心他,也不怕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散咯。”

柳玉卿爬起来看也不看他,满不在乎道:你有多结实我还不知道嘛,别在这里瞎叫唤。”

那边的小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方才玥阳子一停法,插在地上的箭矢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满地坑坑点点的箭痕犹在,自己唯一的一件长衫下摆上,那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他一定以为刚才那一阵箭雨,只是对方施出来唬人的一个幻术。不禁感叹,水府神咒果然玄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柳玉卿见小道士坐在地上,忙跑过去,伸手欲扶,关切道:小先生,地上凉,快起来吧,咱们另外找地方坐坐。”此时正好一阵山风吹过,将她的面纱吹起一角。小道士从下往上抬头看去,一眼瞥见面纱下的容颜,直吓得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嘴里大叫:仙子且住!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起来!自己起来!”说罢一骨碌爬起来。

原来柳玉卿面纱下的脸是:朝天鼻,三瓣兔唇嘴,暴凸牙,半脸麻子半脸斑。乍一看好似飞天的夜叉,再一瞧又像索命的女鬼!直看得人胆颤心惊!

陆天明不禁惋惜:这姑娘的声音如仙乐般悦耳动听,人怎么却长的这样丑陋,啊不是,是吓人,怪不得要以面纱遮脸。真是可惜,可惜……”

柳玉卿不知道小道士看见了自己的真容,还以为他真的是避讳男女,欢笑道:还是个谦谦君子哩。咱们江湖儿女,哪里还避讳这些。咯咯咯咯……”

她的笑声如风中铃响,雨溅琉璃,说不出的好听。但小道士心里都是她的丑脸,再听得这与容貌及不相称的声音,莫名的感觉身上起鸡皮疙瘩。倒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柳玉卿的长相实在过于惊悚,常人第一眼看见,难免有些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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