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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墨坊》缘起篇 二十五 愁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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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落仙桥,红姑一直就不即不离地跟在阿朱身后往前走着,渐渐的人烟开始稀少,阿朱站在一个山头,眉头紧琐地向远处了望。这时,红姑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从背后将阿朱拦腰抱住,哭泣道:“青哥,我好想你。你想我吗?是不是经过这么几十年,你对我的感情淡漠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爱我了?”

阿朱喃喃地说道:“不是,红妹,我……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啊。”

“青哥,那我们不做个破坊主了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回到从前无拘无束流浪的生活,只要跟着你,走到哪里我都愿意。”

“呵呵,红妹,你好天真啊,我们能到哪去?天下之大,能有我们的藏身之所吗?”

“就算是死我也愿意呀!难到青哥你怕死了吗?”

阿朱反过身子,将红姑抱在怀里说道:“傻瓜,你考虑过我没有?我生母早逝,家里还有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父亲要赡养啊,其他都抛开不说,三十年的养育之情能不报答吗?古训有云‘三十而立’,我到了这个成家立业的年纪一事无成,三十年来给了他什么?我现在怎么能忍心抛下不管呢?一死就是结局吗?”

红姑沉默了,确实,她没有想到这一层,人家毕竟养育了青哥一场。她也深深知道,青哥是个最重情意的人。阿朱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人间三十年来,我似乎心里一直有着什么牵挂,曾几何时对哪个女孩子正眼瞧过一下,直到地府受伤,神山重逢,我才真正明白了自己一直在等待什么,这不就是在等着三十年的相会之期吗?这不就是对你最执着的爱吗?红妹,相信我,我们会有熬出头的一天。”

随着阿朱的话,红姑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他们两人像神仙一般,恩恩爱爱的生活在一起。虽然风里雨里,但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情感支撑。自从神山盗果,被佛法熏陶了五百年,青哥就不再是从前的青哥,我也不再是他唯一的牵挂。

他心里开始有了天下,他心里开始有了芸芸众生,他心里开始有了父母家人、有了身边的朋友和属下。

她太渴望了,渴望回到以前,回到那个洪荒时代,回到她与他相遇的那片荒野,回到曾经一起寻找食物的大山丛林,回到那曾经一起沐浴的瀑布小溪,回到曾经一起与其它生灵的斗场,回到曾经让他们恩爱缠绵的每一个洞穴,哪怕就是回到神山守门时的两两相望,这么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心太累太苦了。

“青哥,我想回去了。”

“恩。”

“青哥,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施加压力,你不要放在心上,知道你还爱我,心里面有我,红妹就知足了。”

默默地将红姑送回腾蛇逐电堂,阿朱一个人又找了个山头坐下,面对所有的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来理解上苍对他命运的安排。这样的人生,他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了孤独,是不是注定了要在痛苦中挣扎。目前,他最大的精神寄托就是遥遥远山和苍茫天地,只期望他们能了解自己的心境,给予自己一丝怜悯和安慰。想了好久,也没有理清楚头绪,还是愁眉紧琐地看着已经逐渐暗淡的远方。

张楚她们左等右等也不见阿朱回来,急得满山跑,问到腾蛇逐电堂,他们堂主已经回来一个多时辰了。这可就将她两急死了,这尊主要是丢了,她们的责任是无可逃脱的,说不定死无葬身之地。最后问到一个巡山武士,才知道阿朱一直坐在这里。她们早就来了,看着阿朱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也不敢打搅,就站在他身后远远的山坡上望着他的背影。

张楚轻声地叹息道:“尊主这么下去,会生病的,人在生理上有病还能医治,如果心里上积郁成疾,就是灵丹圣手也没有办法。雪儿,我们要想想办法才行啊。”

“楚楚,我有一种感觉……”张雪欲言又止。

“什么?”

“我感觉你爱上了尊主,其实我们大家都爱他,但是你的爱与我们不一样。”

张楚被说得满脸绯红地遮掩道:“去,别胡说八道。”

“你能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们自小就生活在一起,太了解你了。楚楚,放弃吧,这种爱只会让你毁灭,不会有结果的。你没有看见尊主吗?除了对我们每一个一样的尊重,一样的关心,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其他情愫的私心。他这个人对感情太痴了,他只爱他的红姑。”

“哎……”张楚何尝不明白,但她就是抑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现在除了叹息,她已经无言面对张雪的忠告。

直到阿朱感觉天色已晚,已经起身准备回去时,她们才跑了上来。一边说还在一边看着阿朱的脸色请安道:“奴婢参见尊主,尊主,夜深露寒,请尊主保重身体,回坊休息。”

“好,回去。”阿朱有气无力地回道。

第二天蒙蒙亮,左右行令如往常一样,来到太微洞府请阿朱去纳贤殿早会。阿朱已经起床在洞府等候,等到他们请安完了,他才面见忧色地问道:“左右行令,我想将自己的父亲接来同住,不知道是否可以?那样可以免了我一重牵挂。”

右行令道:“禀尊主,这样不符合祖制,因为没有天缘入坊者,即便有人带领也没有办法进入鬼墨坊的。其实八百年前不知道什么人听说人间有个鬼墨坊,里面藏宝累累,就有武林人士动了来鬼墨坊寻宝的想法。以后三四百年间武林间腥风血雨,就是为了得到那一柄刻有能通往鬼墨坊地图的宝剑。虽然有人持剑找到了鬼墨坊所在,没有天缘的都是粉身碎骨而死,有天缘的基本上进来没有出去,只有极少数肩负着其他使命的文坛大儒,帝王将相才能出去。”

“那就是说我进来了,就不能出去看望我父亲了吗?”

“不,好象没有这个规矩,毕竟你们父子都还是生活在人间的。不象你跟你母亲,已经阴阳两隔,再要见面就属于有违天道了。我等会去查查,看尊主父亲是否有天缘进入鬼墨坊。”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左行令道:“不用查了,禀尊主,这个事情属下早就想过了,也查了,但是没有办法,你父亲大概在二十三年后与鬼墨坊才有三日机缘。”

阿朱不禁苦笑道:“二十三年,他已经老得走不动啦。好了,不说这个事情了,今天早会我不去了,右行令负责主持,左行令散会后来紫微洞府找我。”转头对身边的张楚道:“去紫微洞府。”

张楚跟着传令,门外又是此起彼伏地一声声传讯:“尊主摆驾紫微洞府……尊主摆驾紫微洞府……”

想起自己花甲之年的父亲,对阿朱来说也是一种揪心的伤痛。父亲坎坷一生,一辈子省吃俭用,就为了这个家和阿朱母子两人,任劳任怨,无论是在外面受了什么苦什么欺凌,从来都是将一肚子苦水留给自己。不想中年丧妻,老来又要经受这份子女忙碌的孤独,除了残酷的生活给他压力与阿朱出生那一刻所带来的欢笑,从来都不知道快乐是何物,幸福是何物。

包括受伤用去的时间,阿朱算算已经出来十天了,以前出门在外十天半个月是很经常的事情,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地思念父亲。虽然男儿志在四方,但是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总感觉自己来到鬼墨坊后,就像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鸟,这样那样的规矩总是在钳制着自己的思想,拘束着自己的行为。

张楚她们都知道阿朱的心思,知道他现在很烦恼,站在他身边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阿朱来这里几天,一直的气氛都是非常轻松,咋然变得这么死气沉沉,几个侍女都显得很别扭了。其实她们是不了解阿朱,阿朱即便在生气时也从来不愿迁怒于人。

最后张春大着胆子说道:“尊主,你是一坊之主,很多事情你自己可以做主的,老太爷不能来鬼墨坊,你可以常常回去看看呀。”

阿朱没有说话,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张楚见有人先开口了,也跟着道:“尊主,右行令开始也说了,你是可以回去看望老太爷的,看着你这么难过,我们也心里为你着急难过……呜……”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

“呵呵,你们一个个这是怎么了?好了,没事啦!别哭别哭,楚楚。”想了想又问道:“春儿,我刚来时的衣服放在哪里?”

“回尊主,放在……放在……”

“你说呀,干吗这么扭扭捏捏?”

“我洗了后忘记了,一直放在自己房里的。”

“哦,没事,赶快去拿来给我换上。”阿朱没有深想,侍女张春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衣物收在自己房里,随口吩咐着又对张楚道:“楚楚,今天我出去一趟,我不在时,你们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是,尊主,你……你不要我们跟着吗?”

“呵呵,我回家,你们跟着算是什么?再说你们的衣物都太打眼了,我一个人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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