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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邪》第39章 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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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被眼前这骇人的场面吓得够呛,韩四的那两个手下更是立刻就瘫坐在了地上,放声哭爹喊娘起来,唯独正衡还算镇定,慢慢走上前俯下身,查验了一番裹尸袋中的尸体后,这才对着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

夏侯水和于文的但是毕竟超过常人,在最初的惊恐过后,也渐渐平复下了心情,有正衡在前,他们也便一起怯怯地蹭到了近前。

正衡一早已经将裹尸的布袋拉链拉开,于武的尸体尽皆显露出来,除了那只支在外面的手臂外,倒没看出还有什么异常。大家都从事过摸金倒斗的营生,不用讲解,已经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原来于武死的时间略久,从东陵中出来时,被海水浸泡过几个时辰,体内不积蓄了不少胀气,犹如充了气的皮球一样弹性十足,加之裹尸袋太紧,一来二去,终于承受不住由内而外的张力,撕裂开来,手臂被身体瞬时的的鼓胀一推,也就支楞起来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众人都舒了口气。正衡想了想后说,这也不是办法,此去长春少说也有几百里地,天气燥热,活人尚且难耐,只怕尸体很快就会腐烂,不如在邻近的村落里找找车辆,大家也能少遭点罪。

大家一拍即合,立刻将那两个士兵分派出去,很快就找寻到了两辆马车,花钱问老乡买了下来,随机快马扬鞭,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虽然对外战火刚息,可东北在日本人的苦心经营下,一直还算安定,只不过近些日子,每座城池都涌进了不少军队,其中固然有受命接受关东军投降的**,却也另有不少番号不明的杂牌军,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老毛子参杂其间,好像一个火花都能引起争斗一般,气氛极其紧张。

正衡多少了解一些时政,知道当下这两股势力,表面上虽然一团和气,暗地里却草木皆兵,上面的人争名夺利,苦的却是下层的老百姓,无论最终是谁赢得了天下,势必都是以累累的白骨为基座,每一分光鲜和荣耀,都沾染着抹之不去的鲜血和愤恨,正是所谓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言非虚啊。

正衡拥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却也自认没有救世济贫的能力,以他十几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能够在乱世中自保尚且艰难,又如何对抗得起千百年来一直承袭不止的枷锁和镣铐?更别说人性都是贪婪和扭曲的,保不齐今天的救世主,明天就会沦为新一代的恶魔,比起前人的所作所为来,只有愈发的变本加厉,愈发的残忍暴虐吧……

一路上想着这些,正衡的心情颇感沉重,隐约中,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是在太过渺小,好在几经辗转终于到了长春,他也就将那些捉摸不定的念头,暂且抛诸在脑后了。

就如于文先前所说,于家的宅院位于城市的中心大街上,远瞧雾气沼沼,近瞧瓦窑四潲,门口有四棵门槐,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路北广亮大门,上有电灯下有懒凳,内有回事房管事处,二门四扇绿屏风,撒金星四个斗方写的是“斋庄中正”;

进二门方砖满地海曼的院子,夏景天高搭天棚三丈六,四个堵头写的是吉星高照,院里有对对花盆石榴树,茶叶末色养鱼缸,九尺多高夹竹桃,迎春探春梧桐树,各样鲜花各样杨花,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

正房五间为上,前出廊,后出刹,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到过书房五间纳为待客厅,都是名宅叶合的窗子,往屋里一瞧,话漏天机别有洞天,迎面摆丈八条案,上有古月轩的果盘,文房四宝纸笔墨砚,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墙上挂着唐伯虎的美人,刘石庵的扇面,铁宝的对子,板桥的竹子,丰中堂一笔虎字,闹龙金匾旁边还有一柄镇宅的宝剑,绿鲨鱼皮鞘,杏红丝绦大红的挽手,不需拔出,就知道必定是锋利无比……

正衡也算是见过不少市面,可像于家如此阔绰的,倒还真的不多,真如于文所言比起京城的王公府邸来也并不逊色,单是墙上挂的那些名人字画,打眼一瞧就都是不二的真迹。正和夏侯水一起欣赏品鉴的时候,于文从外堂迈步进来,命丫鬟端上茶盏果盘,招呼着两个人落座下来。

正衡注意到于文的眉宇间似有难色,便问他出了什么事。经这一问,于文立刻叹了口气,连呼了几声“家门不幸”,这才告诉他们,他离家的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件不大又不小的事情……

原来,于文虽是家中长子,可成婚较晚,现如今妻子有孕在身,不日即将临盆。于武则是早就育有两子,今年已然十四五岁的年纪。兄弟俩平日里倒还算懂事,可这次父祖三人不在的时候,不知是谁多嘴,将于家的宗分之说告诉给了他们。兄弟俩年轻气盛,便要争个你高我低,适时正好在祖父的书房里翻到张“藏宝图”,于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档口,偷偷溜了出去,眼见着已经半月有余,仍旧杳无音信,期间家中尽是女眷,也没个应对的办法,除了派出数十名嘉定四处打探找寻外,就只有眼巴巴的等着主事男人们回来再拿主意了……

于老爷子和于武已然身死异地,家中两个幼子又在这个档口离家出走,真可谓是祸不单行,也难怪于文如此愁云满布了。不用他说,正衡已经猜到,两个孩子拿走的应该就是于文先前所说的,记录着发丘印下落的那张地图。此去北海何止万水千山,单凭两个毛头小子,应该不足以成事,说不定此时已经经受不住险阻,正在折返回来的路上了。

听到正衡如此劝慰,于文又叹了口气,悻悻地说:希望如此吧,俺的这两个侄子,像极了俺和于武小时候,什么事都要争个高下,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让我可怎么跟他们死去的老爹交代?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不过两位放心,我已经又加派了人手出去,一旦寻到了藏宝图,立刻就会交给你们,你们权且在这里委屈几天,晚上太奶奶会设宴,给你们接风。家中上下都在忙于白事,一切从简,难免怠慢了,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正衡见于文有些词不达意,也就没问他所说的太奶奶到底是谁,想来应该是于家资历较老的长辈吧。于三刀和于武的死,对于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名门望族,丧葬礼节必定更是烦文缛杂,正衡本意只想借住几天,至于什么接风洗尘之类的事情,就完全没必要了吧?

没想到于文却一再坚持,并说太奶奶的为人最是爽直,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结交英雄,如今虽然不主事了,可要是知道他怠慢了来客,肯定会加以斥责,再者说了,一餐酒饭而已,就当是客随主便,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好了。

正衡推脱不过,只好应承下来。于文还有要事在身,便让下人领着两个人到了客房,安顿了下来。

此时刚过晌午,院子里已经忙开了锅,不时有人穿庭过户,转眼间,偌大个宅院披上了一身素裹,满眼里就只见黑白两色了。

夏侯水在屋里闷得发慌,只好有一搭无一搭的跟正衡闲扯,他说,这于家的人还真是奇怪,只见置办丧事,却听不到半声哭声,真叫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来那于三刀在世的时候,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角色,临死要不是留下这么大的一副家业,恐怕连丧事都没人帮着张罗喽。

正衡躺在床上,正处在半梦半醒间,听夏侯水这样说,立刻清醒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乱说。于三刀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人死为大,更何况这是他们的家事,外人不明就里,就别跟着瞎操那么闲心了。

正衡眼睛一转,又补充道:“哥哥我先告诉你,现在咱们寄人篱下,说话办事都要掂量掂量,千万别逞一时之快,惹出麻烦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夏侯水撇撇嘴:“就算拳脚上不是他的对手,这不是还有你嘛,扯别的我就更不怕他了,老弟你也算是闯荡江湖的老手了,别张别人的志气啊。”

正衡摇摇头“就因为弟弟我见过些世面,总觉得眼下的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于文其人看似忠厚老实,可还不是跟他弟弟争得你死我活,这还是我们亲眼所见,背地里怎样就更加不得而知了,正所谓大智若愚,能混到这步田地的不会是省油的灯,咱们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思,可以得提防着被别人算计才行。你看吧,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拿今天晚上的宴席来说,即便不是血雨腥风,至少也是暗潮汹涌,那个于家的太奶奶一旦露面,就要有天大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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