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挣扎着站了起来，“老三，你这是做什么？你还不死心吗！”老二一把抓住老三的手臂。单以相貌而言，老二一脸横肉绝对对得起他这土匪的身份，只是此时那狰狞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那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的眼神，是那样的真切。自己这一生早年就失去双亲，是自己的两位结义兄弟在自己年幼之际照顾自己，把自己抚养成人，自己就算是为了他们也要活下去。

“放心，大哥，我不会去做傻事的。”老三挣脱了老二的手，向着那座巨大的牌坊走去。眼前的牌坊越走越近了，可是老三的腿却越发难以走动。老三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山门前的牌坊，往事止不住地涌上心头。他感到嘴里有些苦涩，又带着几分咸味。“呵，原来我也是个遇事只会哭的懦夫罢了！”老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对着询问的老二高喊道：“没什么，二哥，这天风有些大，让这沙子眯了眼睛！”老二看了看这晴空万里，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地看向了老大。

老大苦笑着摇了摇头：“让他去吧，总归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就让他亲手解决这一切吧。”

陈晗有些懵懂地看向老黄，老黄眯了眯眼睛，嘿嘿一笑：“好好看着，用心记住这一刻，还有，下一刻！”

陈晗虽然仍旧懵懂着，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该走的总会要走......”这个瘦高的汉子在这一刻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泪水肆意蔓延。

“砰！”一拳直捣这牌坊，顿时碎石到处飞舞。

躲藏在四处的匪寇们暗中传音议论这诡异的事情。“难道三当家的知道自己不敌，准备砸了山门，转投这人的门下？”

“怎么可能，三当家的对这里的感情大伙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说这话的人对着一个一脸沉思的人问道：“老邢，你是咱们兄弟中最早跟着当家的了，你怎么看？”

老邢没有理他，只是忽而皱眉，忽而摇头，嘴中嘀咕着：“我好像忘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嗨！人家老邢可是老人了！没见人家正忙着呢！老邢怎么有闲工夫和你闲扯！”旁边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正是平日里和老邢不和的一个修士。

“我知道了！”老邢忽而大喊一声，继而惊恐道：“不好，咱们得赶紧逃命！”方才讥讽老邢的那个修士又嘲讽道：“老邢？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逃命？不就是当家的打不过人家挑山门的，准备带着咱们改换门庭嘛！真是少见多怪！”老邢仍未从惊恐中挣脱出来，因而完全没有理会这些纷争。

忽而老邢疯了一般撒腿狂奔向着山下跑去，在经过山门的时候，老邢却“啊”的一声大叫，整个人被抛了回来。老邢顾不得满身尘土，接着跑向山下。再次靠近山门的时候，老邢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触向面前的空气，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碍在他面前，使得老邢的手始终蜷缩在原地。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老邢，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老邢艰难的转过头，呆滞的看向这些无知的人群。“呵，无知的人总是幸福的，不知何时死亡，就不必经历面临死亡时的恐惧。”老邢心中闪过重重念头，最终，老邢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们都要死了！哈哈，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天终于到了！”老邢疯狂的大笑着，“知道么?咱们的山门有一座守护阵法，只要开启了，是只能进，不能出！”

“你到底什么意思？大敌当前，开启阵法再正常不过了！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说这句话的正是刚刚暗中嘲讽他的那个人，他拨开围着老邢的人群，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昔日的对头在这仿佛失心疯一般胡言乱语，心中压抑许久的一股邪火散了不少。多少年了？自己被面前这个可怜的家伙压在下面，往常自己从没有动摇过他分毫，今日他竟自己乱了阵脚！真是可怜的家伙。

先贤曾经说过，人是愚蠢、懦弱和自私的混合物。

陈晗眼前的一切都在印证着先贤的真知灼见。老邢匍匐在地，披头散发，毫不顾及此时的形象。事情的真相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而这些人或是正在经历着绝望的现实，无力发声；或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抑或是本身就是事件的推动者，乐得所见其成。

“陈晗，你看到了什么？”“我？我看到了绝望与兴奋，自作聪明与洞察真相。”此时的陈晗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人性的丑陋。“人常言时势造英雄，今日就让我们看一看这里面有几个算的上豪杰。”老黄嘿嘿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轻。

陈晗闻言看向了那个匍匐在地的男人。

老邢听着周围人们的质疑声，一言不发。看着周围人的脸上的表情，或是嘲讽，或是冷漠，或是疑惑，忽而问了一句：“你们就没有人问问我为什么我这么说吗？”

周围突然寂静了下来。

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一个人站了出来，“老邢，你就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一言不发大伙也是不明不白啊！”

“也好，总要让大家伙死得明白，哈哈哈哈！”又是一阵骚动，愤怒的几人被左右拦了下来。“你们可知道这阵法的原本的用意？”“这...”

“这阵法能防得住筑基期修士的攻击，可是！主持阵法之人必须是筑基期修士，而且至少两位！可是现在呢？我们的当家的呢？开启了阵法却在外面等着，你们难道就真的没有预感吗！”

“这不可能!”“咱们可是跟着当家的出生入死，难道他们还要致我们于死地不成！”“我不信！”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喧闹。也有人是站在老邢这一边的，“怎么不可能？为了活命，什么不能做！何况我们也不过是他们手下的狗罢了！”

争吵的两方人没过多久就打了起来。

老邢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慢慢闭上了眼。呵，这就是人吗？无知又固执，面对绝望的真相，第一反应不是怎么解决问题，而是选择拒绝接受真相。

“都给我住手！”不知何时，三当家的已经走进了阵法之中。

众人闻言都齐齐住了手，每个人都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老三仔细的看着这些人，仿佛要把他们记在心底。

“刚刚我都听到了。”众人俱一惊，“老邢猜的没错，我就是要把你们困在这里，因为我不想放跑一个人！”

老邢睁开眼你，问了一句：“当家的，那人开出了什么条件，值得你这样做！”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哪，都逃不过情之一字，纵使我杀过不少人，自诩是个无情人，终究逃不过这情。说来是我自私，那人承诺，只要我把你们都杀了，便放我们兄弟三人一条生路，我不求生，但我大哥二哥不能死！所以...”

“啊！”

刚刚和老邢争吵的那个修士瞬间没了性命，而手持长刀的老三喃喃的说道：“对不住了...”

人群顿时喧闹了起来。

“兄弟们，他不仁我们就还顾及什么恩情不成？拼了！”几百个炼气修士顿时血老三气上涌，都拿着各式武器冲了过去。老三摇了摇头，提着刀砍向冲过来的第一个人。“滋”鲜血从那人的脖子上喷了出来，老三记起了这个人，前几天是他轮值，遇到自己时还一脸崇敬的向自己打招呼，自己还激励他努力修炼成为筑基修士啊。

容不得他多想，又是一群人冲了过来。

“也好，死了也好，一了百了。”老三提着刀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一个有一个人。尽管一开始的愧疚使他难以下手，可是看着一个个昔日的冲上来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等着死亡的到来一般，他终于明白，自己和他们都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家伙，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区别，都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一群人罢了。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假惺惺的故作忧伤一般可怜他们呢？

......

老三从一种朦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仿佛一场梦一样。

站在他面前的只有老邢了。老邢笑了笑，对着老三说道：“三当家的，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啊，多么自由。也许人到死的那一刻自己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老三动了动嘴角，没说一个字。

“我现在有些明白了，死亡大概也是一种解脱，三当家 ，以后你还得受苦啊！哈哈，我就不乱说什么好好活着的鬼话了。不过，活下去也许能等到掌控命运的那一天呢...”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老三痛苦的闭上了眼。

许久，老三试着抽出插在老邢身上的长刀，废了好大劲还是没能抽出来，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山上血流成河，山下却是鸟语花

香，仿佛两个世界，而老三内心的波涛汹涌又有谁懂？老三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只是沉默地一拳打碎阵法，没错，这个阵法只需稍加法力，一拳就足以打碎。他们三兄弟从没想过死守山门这种事情，所以这阵法只是唬人的。可是死得这些人真的是看不出来吗？

谁知道呢？